好在梦鱼城拥有燕国军队并不具备的各种技能,及精良的兵刃,以一挡五,大致可行。
毕竟,梦鱼城暗卫以一挡十,是经过早先无数次的战斗验证过的。
徐福统帅过大军,他深知兵者在于精,而不在于多,如果将精锐力量发挥到极致,以少胜多大有可为。
徐福还在沉默,幽若近乎央求一般的又唤了一声:“先生!”
梦鱼城卫来自这个世界,也从未脱离过这个世界,他们眼睁睁看着这天下满目疮痍,又怎能忍心袖手旁观?
他们要回来,谁有资格阻拦?
沉睡数百年的梦鱼城,应该向世人展现出它强大的一面,正义的一面。
徐福终于下定决心道:“放号箭。”
号箭发出一声尖戾的呼嚎升空,在漆黑的夜空中拖出一道光流星一般的轨迹,相比于那深不见底的黑暗,它是那般孤独,那般渺小,那般不自量力,当它上升到极限的时候骤然黯淡下去。
它不曾像花儿一样热烈绽放,但所有人都看到了它努力飞翔的光芒。
它正在用一种卑微的姿态绽放着,它不曾照亮整个漆黑的夜穹,却在漆黑的夜穹里猝不及防的开出了一朵渺小而不失绚丽的花。
一刹间,仿佛一切都变成了静止的画面。
天上的飞雪定格、厮杀定格、呼喊定格。
倘若能一直定格,便不会有人再流血,也不会有人再倒下。
然而……
这夜空微渺的光明和美好的愿望,只是一瞬间,就匆匆而逝,人们被天空的光彩吸引,也只是抬头匆匆看了一眼,便又重新开始埋头厮杀。
厮杀在如火如荼的持续着,只有荆轲站在混乱的人群当中不知所措,他甚至忘记了自己曾经是一名剑客。
他就像局外人一样,在众人间笨拙的辗转腾挪,也许是因为他手中无剑的缘故,并没有人觉得他有威胁,因而也没有人来杀他。
鲜血,人头,残肢断臂,就像是他眼前的枯枝败叶,只是扫兴,却不能引起他更大的注意力。
他只顾着找一个僻静的地方躲藏起来,好好想想自己到底是怎么了,但是到处都是人,他似乎永远都无法摆脱。
慌乱之中忽然听到一个声音唤他——
“荆轲。”
是徐福,他的声音虽然温和平淡,却有一种天然的纯净,这使得他的音色极好辨别。
他是众多死士当中第一个接近徐福的人,当然是徐福有意放他进来的。
二人相距不过十步,荆轲抬起头,眼前黑漆漆白茫茫一片,黑的是夜色,白的是雪,这两种极端都能让人看不清东西,然而他却在黑暗中看清了一双明亮且狭长的眼睛,那双眼睛似乎能看穿所有人的内心,此时此刻正在认真的注视着他。
他本能的向后退却几步,不是因为畏惧,而是因为莫名其妙的疏离感,就像是乌鸡看见孔雀,就像是举头望月,必须要保持足够的距离。
徐福微笑问道:“你又来杀我?”
的确,他是来杀徐福的。
现在看来,他还是低估了眼前这个看起来普通平凡的男子。
他身边无人作伴,反观对方被众星拱月一般簇拥,想要杀他似乎已无可能,那么……
跪地求饶吗?
作为一个曾经的剑客,甚至作为一个自认为很有原则的地痞无赖,他不允许自己做出这样的行为。
荆轲挺起胸膛淡然一笑,不清楚笑什么,只觉得这样可以让自己显得更加淡定,或者让对方觉得自己很淡定。
“是的,我来杀你。”
徐福摇头笑道:“可是,你没有剑,我想,你大概不是来杀我的。”
徐福也微笑着看着荆轲,他的笑与荆轲不同,发自于内心带着纯粹的善意。
荆轲一刹茫然,自己当真执着于杀死徐福吗?似乎并不尽然,若非如此,他又为何而来?
“你我之间,只能有一个人活着,否则我会一直来杀你。”
“纵是如此,你也不应该与他们为伍,你与他们不同。”
“有何不同?”
“你是剑客,而他们是死士。”
“啊?”荆轲忽然一愣。
是的,他曾经是一名剑客,然而这世间几乎无人记得他曾是一名剑客,剑客与死士的区别在于,剑客有自己的信仰,也有自己的底线,一个真正的剑客的一切行为,都是建立在尊严之上的,而死士并不在乎这些。
荆轲有些感激徐福,除却高渐离之外,只有他,记得自己曾是一名剑客,这是一种肯定,这是他一生当中少有的被人肯定。m.xiumb.com
即使现在他已经不是剑客,却依然保留了些许剑客的底线。
“我吃了很多年的白饭,总是要偿还一些,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坚持,有时候不知道对错,有时候心知肚明,但还要坚持,这也无可厚非。”
有些话不吐不快,却无人乐意倾听,此时对徐福说恰恰合适,于是他脱口而出。
此时此刻,徐福的眼前,荆轲的背后正是一番热闹非凡的景象,聚拢的人群手起刀落正忙于收割,这让徐福想起了秋收时节的场面。
如果他们是在金秋时节,收获丰硕的果实,那该是多么令人振奋的场面呢?
然而,他们的双手可以拿起农具,也可以拿起刀剑。
徐福沉重叹息道:“你看他们,他们正在奋力搏杀,这样的坚持是否值得?他们死了,你会同情他们吗?”
“同情?”
这一刻,荆轲的目光不在眼下,他仿佛回到了许多年前,在某一条简陋破旧的巷子里看到许多像自己一样的身影。
有摔了碟子的孩童,满脸惊魂未定和无辜,有被心爱的姑娘羞辱后的少年,浑浑噩噩如同失了魂魄一般。
有被重物压弯了腰的枯瘦汉子,脖子上青筋暴起,用尽身体里最后一丝力气挪动步子,走向那眼里尽是厌憎憎的货仓。
有被绑缚手脚的囚犯,沮丧的蹲坐在肮脏冰冷的泥水里瑟瑟发抖,有衣衫单薄骨瘦如柴的老人步履蹒跚,有送葬的队伍撕心裂肺的嚎啕……
这些就是这世间最常见的,看似波澜不惊,背后却隐藏着多少心灰意冷和颠沛流离。
他并不同情怜悯他们,因为他也正在一件一件经历着他们的苦与难。
他们是他的过去,是他的现在,是他的未来。
这样的过去,这样的现在,这样的未来,他不忍直视,厌憎但不同情。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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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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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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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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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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