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要看是什么人。”
幽若比之徐福更为现实,徐福无法回应幽若,连他也有些茫然。
他从未想过,给房子里的人一个标明孰轻孰重的定义,他从未想过房子里的那些人对他而言,算是如何。
徐福不能为那些人做出明确定义,他虽仁善,但在他眼中也不存在一视同仁。
人非草木,不能无情,既然有情,便总有亲疏远近之分。
他有“偏爱”,也有“兼爱”,这两者应该有大小之分,“偏爱”的分量理应小于“兼爱”,然而天下之大,“兼爱众生”似乎不切实际,因为“兼爱”太多、太大、太远,一个人的心恐怕太难承载。
相比之下,“偏爱”最是实在,因为“偏爱”就在眼前,看得见、摸得着、也抓得住。
不可置否,这世间人心之中大多的“兼爱”只做可有可无的理想,“偏爱”却总是必不可少的优先选择。
这个时候徐福在想,这两者为何一定要单独区别开来呢?
其实不用区分,理想也好,现实也罢,都是对于存在事物的考验。
他可以确定的是,他无恶意,而且希望竭尽所能给予和奉献,就像他看待另外许多人那般。
“有些房子塌了,似乎跟我们也没什么关系,我们真的要去理会吗?”
幽若继续开口说道,并不是激烈反对的语气,而是征求及建议的占据主体。
就在幽若存在疑问的一瞬间,她也许就已经妥协,如此一问,仅仅是代表个人的观点而已。
这个观点可以说出来,也并不代表就是反对徐福,相反,她的意志向来顺从于徐福的意志,这又绝不是屈服,而是信服。
徐福平静解释道:“你知道的,我希望天下人都有房子遮风挡雨;我希望天下的房子都不会塌下来;我希望房子里的人都平安喜乐衣食无忧。”
幽若微笑道:“我知道的。”
徐福又解释说:“一旦匈奴王庭的内部发生巨变,权力便会转移到其他人手中,且不说我与单于之间的协议会因此而作废,更重要的在于,替代者并不良善,这些人会危及很多人,甚至会影响中原;况且,匈奴王庭的动荡与我有关,若非是我建议,单于也不会冒险改变匈奴的格局,更不会向东讨伐东胡,这些都让单于陷入了被动,甚至会被人推翻、驱逐、屠杀,对于救我之人,对于信我之人,我不能视而不见。”
“我明白了,先生。”幽若说道:“可是,我们势单力薄,又能够改变什么?这里是漠北。”
的确,倘若在中原,以梦鱼城的实力,或许能很轻易对一座城池,乃至一个国家施加影响。
现在,此间只有他们这十数人。
徐福平静说:“即便如此,也不能因为自己的力量微小而否定自己的作为,我们要做的是尽力而为,哪怕不能改变,也要做到无愧于心。”
无愧于心。
这算是支撑他的信仰之一,看起来似乎有些天真,甚至有些可笑,然而这一路走来,他见过天地如何浩大,也见过人力如何伟岸。
倘若有心,上天入地也非难事。
主导着他一切行为、动作的,就是他这一颗有些天真、甚至让人觉得可笑的心。
不过,也不可否认,这同时也是一颗干净无比的心。
天真与可笑,正是他灵魂高洁的出处,是他整个人自然而然散发出来的令人信服魅力所在。
没有慷慨激昂的豪情壮志,他的信仰及高洁意志,都十分收敛的烙印于他心脏跳动的每一个瞬间、传递到身体的每一个地方、流露于举手投足一颦一笑……不激烈,但不可忽略。
这就是他,这就是幽若所一直爱慕和敬仰的徐福。
世间无人像他,他独一无二。
世间无人像他,这并不好。
在所有人看来,幽若很是现实。
这大概与她自幼生长的环境有关,她一切行动都从现实的考虑出发,这时的她最是无情,像极了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然而她的无情并非源于脱离凡尘,反而是源于融入凡尘。
倘若她不曾离开过梦鱼城,那么她便不会拥有像现在这般的性情,因为她见过世间的无数丑恶、卑劣,所以对这世间没有太多热情。ωωω.χΙυΜЬ.Cǒm
世间越发冷漠残酷,她回应这世间的态度,便也越发残酷冷漠。
只有徐福知道她并非如表面这般,爱之深,才会恨之切,或许是因为失望,也或许是因为忌惮,她对这世间的热情都是深藏于内里的,仿佛一轮明月隐藏在山峰最高处层层叠叠的云雾中。
只有拨开云雾,才能窥见其中的皎洁。
尽管她对这世间失望、忌惮,但却没有丝毫厌憎,这便是她所散发出的光的皎洁。
她的皎洁不在于不惹纤尘,而在于有血有肉,真实而又现实;她的迷人之处也并不在于她倾城的美貌,而在于她敢于全身心融入这个她无比失望和忌惮的世间。
徐福很喜欢这样的她,与本性中贪婪欲望占有无关,甚至也与喜欢没有关系,只是纯粹的欣赏。
徐福知道幽若一定能够理解自己的用意,幽若果然是理解的。
她总会选择认同徐福似虚无缥缈不切实际的行为,归根结底,这是因为她与徐福一样的人,这其中不仅仅有信服,也有她自己最为淳朴单纯的意愿和意志。
读懂一个人的心,并且融入那颗心里,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呢?
或许她无法用准确的语言来形容,就好比看到一点耀眼的光芒,在无尽混沌中越升越高,最后变成了光芒四射的火热太阳,顷刻间便驱散了所有的迷雾,至此眼前再无遮挡,整个人间都在眼前——
群峰突兀连绵,江河曲折回还,他便在山河间行走,表情木讷犹如一根行走的木头。
只要他在其中,悲喜都无所谓,对错也无所谓。
追溯到很久之前,那时他们都还懵懂,其实这个融入的过程就已经开始了,因为足够熟络,所以不需要太多考虑。
幽若爽快的开口说道:“好啊!先生去哪,我都跟着!”
徐福看着幽若,仿佛在高不可攀的冰崖间看到了一朵纵情绽放着的洁白无瑕的雪莲花,获得了一种莫名镇定的力量。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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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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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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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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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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