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节,道旁的冰雪还未完全消融,目之所及,皆是一望无际的、被冷风冻凝的冻土荒原。
偶有几抹青翠绿意点缀在即将解冻的溪流边沿,如此景致不免单调,却也新颖独特。
他们一行人一路笑笑走走看看,不觉枯燥,倒也是逍遥自在乐在其中。
不知走了多少日,大道变小道,后来小道变成羊肠小道,最后已经是人迹罕至,连羊肠小道也寻不到踪迹,眼前的天地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荆轲在车外对徐福幽若二人说道:“徐福先生,幽若姑娘,前路戈壁凹凸不平,已经行不得了马车了。”
徐福幽若下车,眼见得前路灰蒙蒙一片,不见冻土、不见冰雪、不见绿植,只见一片由大大小小形色不一的砾石组成的砺石海洋,之所以称之为海洋,是因为它看起来的确像海洋一般辽阔宽广。
这灰蒙蒙不知边际的戈壁滩涂,被白日的太阳晒了一天,无以计数的砾石吸纳了光照足够的温度,远观热气腾腾,扭曲了远方的景物。
有风自砾石海洋中来时,便掀起一阵阵热浪,带起细碎沙石,打在车顶,“呼呼啦啦”作响。
太热了,此地气温骤然升高,一行人还未来得及从燕境酷寒之中清醒过来,因此身上大多都还穿着厚实的棉衣裘袍,只是说话间便已经汗流浃背,耐不住炎热,众人纷纷脱去棉服、裘袍,换上单薄的衣裳降温。
徐福用手遮着眼睛看了看前方,没有看到任何生命存在的迹象,眼前戈壁滩不知边际,就像是一张大网,似乎要网住所有敢于前来的人群,想要前往更北方的戎狄、匈奴诸部所在,必须要穿过这片戈壁滩,若是绕路,可不知要绕到猴年马月了。
徐福等不得绕路,因此他决定穿过这片火焰山一般、冒着热气的戈壁滩。
徐福问幽若说:“怕吗?”
幽若摇了摇头说:“不怕。”
徐福又看了看荆轲笑说:“荆兄,还是请回吧,此处再无乐趣了。”
荆轲胯下的马匹已经喘着粗气,烦躁不安的扭动着并不肥硕的身躯,然而它的主人似乎十分镇定。
荆轲微笑说道:“某从未见过这般壮观的不毛之地,此地反而对某充满了诱惑,某想进去看看。”
荆轲如此说就有些奇怪了,如此恶劣条件下的戈壁滩,无疑是一片死亡之地,关乎性命,徐福是因为有十分重要的事,才不得不选择进入,而荆轲只是出于好奇,这完全没有必要,也未免将性命看得太过儿戏。
徐福心中虽有困惑却也没有多问,每个人都有选择的权力,哪怕是错的,他也没有干涉别人自由的理由。
徐福卸了马车,一行人将车中的食物清水都挂到马背,顶着酷热,一同向戈壁进发了。
三人在戈壁中行走了半日,夜幕降临,原本让人感觉到闷热难当的气温在日头落山以后猛然骤减,一时间呵气成霜,如此极端的温差变化,实在是让人难以招架,
实在顶不住严寒,一行人无奈就地宿营,此处没有可用于生火取暖的草木,只能是数十人围坐在一起,相互依偎相互取暖。
幽若自然也看出荆轲的异样,终于忍不住问荆轲说:“你到底是为何来此?”
荆轲伸手向腰间,扭开酒壶的盖子,仰头一倒,一滴酒都没倒出来。
这几日行路,他带的酒已经喝完了,所以他现在是清醒的,他又伸手一摸,摸到的是卸下放在脚边的长剑,他没有酒了,但是他还有长剑,只是长剑不解渴,也不解乏。
因为没有酒,荆轲还是挺难受的,他紧紧皱着眉头,舔了舔干燥嘴唇,又嗅了嗅酒壶,还能嗅到一丝酒香,于是越发饥渴。
徐福见状伸手递过来一壶清水说:“喝水吧。”
荆轲接过水壶,喝了一口,稍解口干,但却不解酒瘾,他咂了咂嘴,艰难的咽了下去,这才开口说道:“听说西域有葡萄美酒,我们都走这么久了,连美酒的影子也看不到,真是遗憾。”
也许是因为荆轲的理由过于敷衍,也许是因为酷热而心烦意乱,也许是两者都有,幽若顿时火起说道:“既然没有美酒,那你还不回头,偏偏要一条路走到黑吗?为了喝一口酒连命都不要吗?”
幽若毫不客气的言语,确是有些过分,但在情理之中,徐福知幽若在担心什么,但他总是会先从别人的角度思考。琇書蛧
荆轲想喝的葡萄美酒,不一定就是葡萄美酒,这或许是他某个理想的幻化。
徐福见荆轲的表情尴尬,于是拍了拍荆轲的肩膀说道:“莫听她的,我们现在还没到目的地,等我们穿过戈壁滩到达目的地,定然会让你品尝到那葡萄美酒的。”
荆轲点头说:“希望如此。”
他此时又看向幽若坦诚说道:“老实说,我来,是来办一件事。”
幽若心中一紧,手放到了腰间的束带上,那里藏着她的剑。
荆轲也看到幽若神情紧张,哈哈大笑说:“其实也没什么要紧的事,我说过的,只不过是想四处走走,中原列国的风水山川都看腻了,就想看看这西域的沙漠和戈壁。”
幽若神色凛然道:“我不信!”
被幽若质疑,荆轲表现的很无辜,无奈的笑了笑,徐福也看了幽若一眼说:“前面的路还长着呢,既为同路,我们应该相互照应才是。”
幽若没有说话,沉默着将头扭到一边不理徐福,徐福竟然不向着自己,连她都能看出荆轲居心叵测,徐福为何就看不出来呢?
事实上,徐福也怀疑过荆轲,然而荆轲又能图谋自己什么呢?
他不是看不出荆轲心中有鬼,只是他想看一看,荆轲心中到底有什么鬼,他心中的鬼是否可以消除呢?
他总是希望人心向善的,而他很想给荆轲一个机会。
也许是没有酒喝的缘故,荆轲现在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清醒,他看着这性格迥异的二人,心中还是有些忐忑。
幽若是在徐福身旁一直盯着,他便不会有任何机会出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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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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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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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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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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