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若问:“我哪里厉害?”
芷兰道:“我曾以为,只有他能改变别人,没人能改变他,但是今日我看到他被你改变了。”
幽若自然明白那个“他”指的是谁,想了想说道:“你看到的改变,就是他与生俱来便有的。”
徐福听得云里雾里,不解问道:“你们在说什么?”
二女异口同声道:“没什么。”
徐福十分知趣的化身为一根木头,杵在二女眼前,他现在总结出一个经验,只要他不主动开口,便不会被她们针对,老话说祸从口出,当真是深刻。
……
当圆月初升的时候,三人碗中的面汤都已经喝尽。
春夏时节吃饱喝足,趁着夜风小憩片刻,是最为惬意的,然而现在燕国还未到春夏时节,夜风很冷。
三人没有立刻要走的意思,也许是留恋这身周弥漫着的、带着食物香味的白色蒸汽,和自炉灶里升起的、带着柴火焦糊温热的淡蓝色烟雾;也许是留恋另外两人熟悉的声音,熟悉的眉眼。
摊主也不催促,小本买卖,往往会持续到深夜,此时街上灯火初起行人不多,也乐于让客人来趁一趁人气。
今夜蓟城的夜空格外的清明,月亮很圆,几只寒鸦耐不住天寒,隐藏在夜色里“呱呱”的叫着;沿街枯树顶着密密麻麻的枯枝,像无数把小小的匕首,将从天而降的月光切割的更细更柔;积着厚厚一层油污的街道上,行人或是匆匆而过,或是驻足停留;商贩忙忙碌碌穿梭在自家的铺位前,或是开锅或是揭盖,讨价还价声沸沸扬扬,特色鲜明的吆喝声此起彼伏……
这番情景驱散严寒,十分温馨。
这样的良辰美景,这样的温馨氛围,最适合用作亲友团圆。
他们三人在此重逢,吃了三大碗面汤,说了一些不痛不痒的话,这便算是团圆了。wWW.ΧìǔΜЬ.CǒΜ
芷兰在这一刻是神情恍惚的,不争不抢,没有什么期待,也没有任何抱怨。
说起来,谁也没有对不起谁,不过是相识一场,撇了从前的虚妄之心,只是作为一个熟悉的人看待徐福。
看到徐福安然无恙,便觉得心满意足。
方才芷兰说徐福改变了,而在徐福看来,芷兰的改变更大。
她的目光不再凌厉;她的表情不刻薄狠辣。
徐福从来都不认为芷兰曾经拥有的这些是好的,然而他这一刻突然发现,失去了这些的芷兰,就像是失去了一个人的灵气。
幽若现在眼睛里没有光,就像行尸走肉,连幽若都觉得她沉默时比徐福还要像一根木头。
方才她们联手对付徐福,就像是她濒死前的回光返照。
徐福忽然明白,那些,都是曾经支撑她的东西,是她保护自己的铠甲和矛戈,芷兰现在失去了这些,这意味着她放弃了所有的抵抗。
“还不曾问,这些时日芷兰姑娘一切可好?”
徐福开始时便想问,只是被二女一番作弄,没能找机会开口询问。
芷兰淡淡一笑,说道:“自邯郸与先生一别,我杀了一个人,坠了崖,又遇到了一个人,哦不,是遇到了两个人,现在身上还带着一个人。”
芷兰说的平静淡然,她本是一名训练有素的刺客,杀人、坠崖,并不是奇怪的事,但显而易见,正是因为她这段时间经历过的这些事、遇到的两个人,使得她变得与从前不一样了。
一个人,如果没有了支撑,此后要凭什么活着?
即便活着,也是一种痛苦吧。
究竟是什么卸掉了她生命中所有的坚韧?
徐福想要拉她一把,于是徐福疑惑问道:“你杀了谁?”
“我杀了赵国的大将军庞煖,报了仇。”
芷兰说着,依稀记得庞煖临死之前的场景,杀庞煖时她算是平静,庞煖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也很平静,但芷兰每每想起心头总会涌起波澜,说不清道不明。
那种感觉不是愧疚,也不是后悔,只是觉得自己杀了他后,并没有想象当中那么轻松。
徐福曾听过芷兰的遭遇,他也了解庞煖的品性,所以有些不可置信,庞煖老将军居然是芷兰的仇人!
原来庞煖竟然是被芷兰所刺,可能芷兰并不知道,她杀了这个人,改变了很多事。
她使得一整个国,都因此陷入危难、险些覆灭。
当然,他没有理由将这全部,都归咎到一个自幼被屠戮了满门、好不容易才幸存下来的可怜女子身上,他也并没有资格评断其中是非。
芷兰大仇得报,应该获得真正的自由才是,怎还会如此?
莫非,是因为她所说的那两个人?
“你后来又遇到了谁?”徐福再问。
芷兰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这是一种无悲无喜的平静,不属于一个鲜活的生命。
芷兰颔首低眉道:“我先是遇到了一个好人,他救活了我,收留了我,后来我离开他,遇又到了一个长得十分像你的人。”
“像我?”
“是的,他像你,也像你一样好。”
徐福骤然无语,芷兰的颓丧若是与他有关,他便无能无力。
因为,他有太多的无能为力了,幽若便是一个很好的范例。
徐福问芷兰的时候,她一直都在旁静静聆听,女性的直觉更为敏感,她多少猜到了一些。
见徐福沉默,幽若问道:“方才你说带了一人,这是何意?”
芷兰微笑,笑容有些僵硬麻木,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小腹说道:“我腹中有一个孩儿。”
徐福目瞪口呆,幽若同样目瞪口呆。
先前不曾留意,此时芷兰一说,二人观望芷兰腹部,果然见芷兰的小腹微微隆起,一时间幽若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世间有许多令人欢喜的事,将为人父人母何其喜乐,但徐福发现芷兰并没有因为即将成为母亲而感到开心,这是为何?
徐福不便再问为何,只能默默祝福。
想来,芷兰不是草草就决定了自己的终身大事,芷兰方才说起她很喜欢那长得与自己很像的人,他不知那人长相如何,但可以确定的是,芷兰认定的人,一定是个好人。
徐福不知该说什么,但他觉得此时应当说一句祝福的话,犹豫了片刻后说道:“祝福你,找到自己真正喜欢的人。”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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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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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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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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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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