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国朝堂无人不知,不久前嬴政弃用了王翦,这代表了君王对于王翦的态度。
王翦一旦重回朝堂,又会向整个朝堂透露出许多微妙的信息——
例如秦王需要王翦,这无疑是让君王否定自己从前的行为,况且,王翦此策最后的条件,等同于向嬴政公然索取,更甚于还将君王算计在内,如此处心积虑,君王岂能不怒?
如果王翦不事先表明心意,言谈至此时,嬴政一定会误解,且王翦不会再有任何解释的机会。
对于王翦来说,这一次是难得的机会,也是万分的凶险,就像是一个身怀重宝的人,遇到劫匪,如果这个人一言不发先交出珠宝,就一定会死,王翦的做法是用怀中的珠宝作为筹码,来换取能与劫匪进行谈判的时间。
王翦的计算足够精密,或者足够幸运。
他最终说服了劫匪,成功化解了凶险。
他化解凶险的具体做法是,在言及正事之前,通过提示一步步引领,来让嬴政做好心理准备,并率先表明自己的诚意,这看似十分愚蠢实际上十分巧妙。
如此,王翦既拿回了属于自己的东西,又消除了君王的疑心。
嬴政想了想,终于放下了心里那块石头说道:“如此甚好,如果以一人便能引得韩、魏出击,大将军乃是大功一件,就按照大将军计策去做。”
王翦得令而去,自领一路秦军前往太原去了。
这一路上,王翦大摇大摆将声势做的十足,足以让韩、魏两国细作知晓王翦的去向。
作戏便要做全套,按照王翦的设想,等到他到达太原后,领秦军再向东向赵国境内进军,只进而不攻,造成秦军要进攻邯郸之北城池的假象,便能帮助嬴政解决眼下烦恼。
这看似很简单,但事实上比指挥一场大战更难。
难在何处?难在要说服自己。
他的大半生有很长时间,都在做自己厌憎的事情,每一次他都要说服自己,而说服自己,也变得一次比一次更难。
表面上王翦要回了属于自己的一切,失而复得的东西,更应该好好珍惜,但其实这些并非是他真正想要的。
他生命当中最光辉的时刻,并不是已经建立不朽功勋的现在,反而是在许多年之前。
那时,他还只是一个血气方刚、名不见经传的年轻将官,那时秦国的王并不是嬴政。
那个君王与嬴政不一样,那个王心里没有自己,只有秦国。
王翦与那个秦王是同一种人,他很怀念那个王。
他现在很累,他所有的虚与委蛇都是在那个王死后才学会的,他不得不努力保全自己,他不想成为第二个白起。
像白起一样,号称战神又当如何?成为一把枯骨,还有什么价值?
王翦的忠诚不属于任何一个秦王,而是属于秦国,因此,他活的比许多人都更艰难。
他从不小看李牧,因为他看得出李牧也是与他相同的人。
……
此时徐福幽若二人终于到达燕国境内,燕国苦寒之地,到底是要比其它更寒冷一些。
远方有些翠色,但看脚下却依旧贫瘠,只觉得四下萧索空旷,也不见太多人迹,一阵风来竟然还是有些刺骨,再往北走更是寒冷,明明是晴天,太阳好像没有温度一样,照在身上感觉不到丝毫的温暖。
越来越靠近燕都蓟城,人迹倒是多了些,路上行人往来,倒也给这苦寒之地,增添了些人气儿。
马车停在燕国蓟城外的郊野,远方的蓟城向他们展示的,不是一座古老城池的坚韧和厚重,更像是一位拄着拐杖枯槁瘦削的老者。
城墙上的凹陷和裂缝清晰可见,城楼残破不堪,箭楼摇摇欲坠,垛口参差不齐,就连城头的旌旗也大多风化的成半截……
燕国向来都是一个保守的国度,在变法的浪潮席卷列国之时,它依旧无动于衷,放弃了成为强国的良机。
它恪守成规,因而忍饥挨饿被动挨打,这是一种美德?还是一种腐朽呢?这是值得赞美,还是值得唾弃呢?
时间最终还是给出了结果,这大概是一种傲慢自大和自以为是。
眼前的城池,也是一座保守的城池。
保守到忽视时间的流逝和季节的变化;保守到糜烂腐败而不自知。
燕人亦是如此保守,保守到以为自己依然年轻、依然强壮、依然没有发现在寒风中艰难前行的同胞一直在瑟瑟发抖。
幽若已经穿上棉衣,徐福却依然是那件布衣万年不变,似乎也感觉不到了气候的突然变化,因为他心里想着更重要的事,而忘记了这些无关紧要的东西。
徐福忘了,幽若可是没忘,她早早便将一件棉袍披在了徐福身上,使得徐福在这样天寒地冻的天气里不至于冻僵。
马车进城后放缓了速度,沿着街道缓慢的走着,前方忽然变得拥挤不堪人头攒动,拥挤的人群将徐福和幽若向前的道路堵的严严实实。
幽若诧异,即便是在秦国国都咸阳这般热闹的地方时,也未曾遇到这般拥堵的情况,这燕都蓟城又是因何会出现这般情形?
是发生了战争?还是王宫某位大人物不幸离世?
这些都不是,幽若猜错了,她下车经过打听才知,原来是在前方燕国有名的琴师——高渐离,正在戏台献艺。
幽若不知高渐离是谁,又是经过一番打听才知,高渐离此人在音律方面造诣极深,尤其擅长击筑,在燕都蓟城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这样一个深受民众爱戴的音律大才,难得在大庭广众之下展示击筑技艺,燕都蓟城民众闻听之后,怎能不纷纷赶来此处观瞧呢?m.χIùmЬ.CǒM
幽若回到车上对徐福说道:“先生,前方道路拥挤难以通行,我们换一条路吧。”
徐福点头,然而此时马车又被后续而来的人群挡住,竟是连调头都难,马车再也寸步难行。
徐福不得不下车,同时也被街上蜂拥而至的人群所震惊,他疑惑问道:“他们为何如此?”
幽若道:“他们都只是为了看一个叫做高渐离的人,听说这个人音律造诣极深。”
“高渐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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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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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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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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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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