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众人每时每刻都浸泡在冰冷的雨水中,又夜以继日的运水,其心情亦如被海水浸泡过的东西一样,都已经快要发霉长毛。
风停了雨终究会止,雨止了天自然放晴,当蜃楼上的众人再次看到太阳的时候,他们无不由衷感激太阳洒下温暖光明,纷纷跪在甲板上向那火红的骄阳叩首膜拜。
经历一场旷日持久的暴风雨,蜃楼安然无恙,蜃楼上的人也都平安无事,这才是最为重要的,至于航向偏离到了哪里,已经不重要了,正如田仲良说的,管他呢,反正到了沿海岸就知道了。
现在蜃楼航向已经找不清了,他们只管向西而行,其后一路倒也是顺风顺水,又行了一段时日,远处隐约已经能够看得到沿海岸的景物了。
蜃楼就要靠近陆地了!
众人欢呼雀跃,在海上漂泊多日如今终于能够脚踏实地了,只有脚踏实地才真正能够让生活在大地上的人感觉到踏实。
再往前,蜃楼已经难以前行了,沿海岸的海水太浅,蜃楼的身躯太过庞大了,水深不足以拖起蜃楼。
海边有出海打鱼的渔船,见到蜃楼,都以为看到了怪物,甚至有人吓得跳海逃生。有胆子大的靠近蜃楼,看清蜃楼的真实面目也不过就是一艘体型巨大的船罢了,又看到蜃楼上人头攒动,也不觉得怕了。
经过询问得知,此地归属楚国,蜃楼到了楚国地界,这里已经跟自齐国出发的起点相差了十万八千里。
便在众人趴伏船舷,饱览沿海无限风光之时,田仲良忽然对徐福说道:“福兄就在此下船吧。”
徐福微笑,对于田仲良的用意十分清楚,随同自己登船的齐王侍卫有几人已经在几次风暴中丧命,但还有几人幸存。Χiυmъ.cοΜ
这一路最开始是田仲良及幽若保着自己,后来他们一同经历了很多怪异难言的事,那些齐王派遣来杀自己的侍卫自身难保无暇分心顾及自己,以至于他在蜃楼上没有遇到过什么危险的刺杀,如今蜃楼靠岸,一切恢复平静,自己还没有死,若是那些侍卫回到齐国禀报齐王,田仲良难辞其咎。
徐福想了想说:“好,我就在此下船。”
徐福要下船,幽若自然是跟随徐福下船,还有数名梦鱼城卫也会一同下船。
田仲良摸了摸下巴思考了片刻后说道:“我就不留福兄吃晚饭了,择日不如撞日,福兄不如现在就离开吧。”
徐福依旧微笑,点头说道:“好,我现在离开。”
徐福拱手向田仲良和影躬身一礼说道:“田兄,田夫人,徐福就此别过了。”
对于徐福的称呼,田仲良很满意。
他挥了挥手做了道别的姿势说:“福兄不必客气。”
影还在看天,没有低头,只是说道:“去吧。”
田仲良开始攀爬最粗最高的那根桅杆,因为他曾经有好几次都爬过,因此这一次看起来十分快速灵活,离得远了看去,就像是一只瘦猴子在爬树。
田仲良爬到桅杆高处,居高临下,他首先还是习惯性的清了清嗓子,而后高声对蜃楼甲板忙碌的人群喊道:“诸位都听着!琅琊徐君房,不慎落入海中,生死未卜音讯全无!诸位可曾听见了?”
甲板上各司其职的小吏,士卒,船工,舵手,橹手纷纷抬头,田仲良又重复了一遍方才的话,确定每个人都听到之后又说道:“若是没听见的四处谣传的,本都守有的是办法让你们家破人亡,死无葬身之地!”
他最后这句话说起来,就像是调笑打趣,但其中恶毒狠辣,却是不遮不掩的。
众人没有回应他,只是沉默了一会儿,各自又开始忙碌起来,没有人质疑,没有人反对,沉默便也是一种回答。
田仲良说话时,徐福也在甲板上抬头看着他,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田仲良很可爱,田仲良真的很可爱,不过当田仲良爬下桅杆回到他身边的时候,他却对田仲良说道:“这般说,未免太过狠了些吧。”
田仲良笑了笑不以为然说道:“说说而已,不当真的,蜃楼人多嘴杂,不如此不能震慑人心。”
徐福看了看甲板上的众人,与他们一同相处许久,有些人都已经极为熟络了,他想了想对田仲良说道:“这些人也都是淳朴善良之辈,你身为都守,管一方治安,是为一方父母,你需好生对待你的子民,便无需让他们怕你,你能善待他们,他们自会敬你爱你。”
徐福并非有教训之意,只是想提醒田仲良为官爱民,然而在田仲良听来这句话便是教训,他有些尴尬,但也欣然接受。
他点了点头,走到甲板栏杆处,瞅了瞅蜃楼下的海面,海面蔚蓝清澈,依稀可见海底景象,他心中默算了高度,海水想来是足以承受高空坠物的压力,而不至于坠物损毁。
田仲良搓了搓手,对着徐福不好意思的说,福兄,我观此处距离海面最多不过十丈,从此处跳下不会有生命危险的。
“你是何意?”幽若问道。
田仲良向后缩了缩说道:“姑娘莫急,所谓做戏,就要做全套嘛,回到临淄城见到王上,也算我没有说谎。”
徐福已然明白田仲良的用意,对此也没有任何意见,然而幽若却有些不喜说道:“我也跟先生一同去,莫非你也让我一同跳海不成?”
田仲良挖了挖鼻孔再向后退了两步,一直退到影的身旁说道:“如果福兄先跳了,你再要跳,我自然是拦不住。”
“你!”
幽若心头火起,正欲向田仲良发难,却发现影不再抬头看天,而是直直的盯着自己,影一贯冷漠说道:“我的男人,只有我能打,别人不行。”
幽若无可奈何,面对影她自知毫无胜算,况且她也并非真的想要教训田仲良,面对夫妻二人夫唱妇随,幽若有些无奈,她本能看向自己身边的徐福,希望徐福能替自己说两句公道话。
徐福亦是一贯平静温和面容,他微笑对幽若说道:“仲良一定是说笑了,我跳就是,你和梦鱼城卫几位兄弟,顺着软梯下去吧。”
徐福这般说算是给双方都留了一个台阶,田仲良说道:“幽若姑娘,我可从来没说让你也跟着跳海。”
幽若说:“我是不想先生跳海。”
田仲良看了看徐福,为难说道:“不行。”
徐福微笑点头说道:“仲良是对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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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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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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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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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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