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福自知留在陆地上的时间不多了,孩儿在怀,妻子在侧,这一刻他真不想离开。
看天上的云换了几次形态,看地面的影子逐渐拉长,踌躇了许久,他还是小心谨慎将怀中孩儿交给琳琅。
琳琅沉默伸手接过羽儿,她知道离别的时刻到了。
她能看得到徐福有多么不舍,某一刻她甚至想开口对他说留下,但最终还是没能说出口。
徐福微笑平静对琳琅说:“今天是一个出海的好天气。”
琳琅亦笑靥如花回应说:“你一定会乘风破浪,到达一个充满欢声笑语的彼岸。”
“如果真有那么一个地方,我若是一去不回呢?”
琳琅不惊,似是根本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她只是温柔说道:“我和羽儿会一直等你。”
羽儿这时候听到有人叫他的名字,从母亲怀中探出脑袋,咿呀咿呀的叫了几声,不知道在表达什么意思,刚才还是安安静静,此刻大概是听到父亲要走,哇哇的大哭起来。
这一哭一发不可收拾,琳琅轻轻的拍着羽儿的后背安抚也无济于事。
她本想坚强一些,然而孩儿的哭声击碎了她心头的倔强,她的眼眶终于也开始湿润了。
即便泪眼朦胧,她依然保持着微笑,她告诉自己,要坚强,如果自己不坚强,那以后徐福杳无音信,自己和孩儿该怎么办呢。
见琳琅强忍悲伤,听孩儿哇哇大哭,徐福心中此时苦涩难言,他的心碎了,但心碎的的声音只能无奈揉碎掺杂在耳畔的寒风中,掺杂在一层一层拍向海岸的浪花里。
看着眼前浩大的碧海蓝天,漫天倾洒而来但却没有温度的光辉下,琳琅露出的灿烂的笑容,那笑容甜美,又仿佛隔了一汪清水,湿漉漉的,其中有些稀碎明亮的光。
看着光辉下孩儿稚嫩的小脸,徐福蓦然产生了错觉,他们虽然近在咫尺,但却远在天边,他们在一条不知长短的路的尽头。
徐福幡然醒悟,他心中不再苦涩,不再悲伤,不再愧疚,因为这些情绪都是懦弱的情绪,他变得自信而又从容,温和而又洒脱。
他知道自己的路很长,他要走完这条路,然后在路的尽头与他所有在乎的人相逢。
他相信,大地不是平面,从任何一个点出发,都将回到原点。
无论如何,他都应该将所有的无望,都化为美好的期许,以此来坚定自己的决心,琳琅相信他,他更要相信自己。
天空蔚蓝,海洋蔚蓝,正是涨潮之时,海水渐渐淹没浅海嶙峋的礁石,惊涛骇浪开始越来越有力的拍打着堤岸,发出的撞击声越来越大,像是急匆匆的催促之声。
海风很大,很冷,他的心却很暖,这是因为有琳琅,有羽儿在无时无刻传递给他温暖。
那温暖如同光照,有莫大的力量从中产生,让他从一株嫩芽长成参天大树,让他从一只雏鸟长成展翅高飞的雄鹰。
这温暖是支撑他的所有动力来源,能够让他行万里路。
这温暖给了他难舍难分的眷恋,但也给了他离开的勇气,让他明白离别并不代表失去,让他明白,向前便是靠近。
徐福鼓足了勇气,想要就此离开。
他已经转过身背对身旁的琳琅母子二人,犹豫了片刻转回头,他伸手接过哭闹的羽儿,重新回到父亲温暖的臂弯里,羽儿的哭声戛然而止。
徐福说:“多陪你们一会儿。”
琳琅笑而不语,只是恬静温柔的看着徐福。
徐福一手怀抱着自己孩子,一手牵着自己的妻子,踩着凝聚为一体而失去原本柔软涣散形态的细沙。
他们就在这庞大不知边际的大海边慢慢的走着,走着。
他们找了一个没有人的地方坐了下来,两个人还是没有太多的话,就只是安静的陪伴着彼此,互相依偎着。
这一刻仿佛风变得小了,海面也变得平静了许多,杂乱的心绪也渐渐沉淀下来,听风吹拂的声音,听海浪拍打的声音,看天上漂浮的白云,看远处翱翔的海燕,一切都是那样和谐,一切都是那样美不胜收。
不知过了多久,侍卫远远向他们走来,徐福平静的对琳琅说:“我该走了。”
琳琅只是点了点头说:“你要记得我跟你说的所有话。”
徐福点头说:“我一定都会好好的记着。”
徐福亲吻琳琅的的额头,又亲吻了琳琅怀中的羽儿说:“海边风大,不要在此逗留,早些回临淄城去。”
琳琅说:“好,我回去。”
徐福说:“你先走,我看着你们上马车,我再走。”
徐福不愿意琳琅看他离开,因为他知道,看着自己心爱的人离开,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他已经经历过了。
琳琅笑着说:“好,我先走。”
琳琅跟随侍卫上了马车,徐福在马车后面跟着,琳琅在车中朝徐福挥了挥手,微笑告别。
徐福也挥了挥手,羽儿再次哭闹起来,哭声嘹亮,似乎要冲破天际。
琳琅不再看徐福,只是低头耐心的哄着羽儿,徐福一路听着孩儿的哭声,看着琳琅身影恬静。m.xiumb.com
马车行上大道,他的脚步开始追不上马车了,琳琅在车中的身影已经看不到,孩儿的哭声也渐渐模糊听不清楚,最后他只能看着马车慢慢在自己的视线里变的越来越小,直到马车消失在某个岔口,他还是不舍收回自己视线。
马车中的琳琅虽然表面镇定,但内心就如同方才看到的海面,看似广阔无际的一个平面,但实则平静的海水下也不知隐藏了多少汹涌的暗流。
孩儿的哭声更是催发了她心头隐忍的悲伤,方才隐忍,现在徐福看不到,就不用再隐忍了。
她嚎啕大哭,撕心裂肺。
……
终于什么都看不到了,孩儿大概是哭的累了,在琳琅怀中渐渐睡熟,琳琅看着孩儿酷似徐福的眉眼欣慰一笑,相比于徐福,她觉得自己更幸运一些。
他们虽然都身不由己,各在南北东西,但至少自己还有羽儿相伴,而徐福一直都是一个人,他该有多么的孤独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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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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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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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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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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