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若复又解释道:“先生安危至关重要,梦鱼城自是不敢怠慢。”
至关重要?
徐福虽不妄自菲薄,却也不自夸自大,他自认为自己平凡普通,如何配得上这几个字。
徐福微笑摇头,幽若却很是认真说道:“世人皆道:‘鬼谷出,则天下乱。’,这世上有许多人不希望看到先生入世。”
“是吗?”
徐福对此很是怀疑,鬼谷之名的确深入人心,然而徐福自认为鬼谷不足以威胁任何人。
因为他知道,鬼谷从始至终就只有一个鬼谷子而已,门生弟子也只是匆匆过客。
况且,鬼谷子也已然升仙而去。
空空如也的鬼谷,难道还值得那些有心人为之恐惧忌惮吗?
“先生身份特殊,既已入世,又哪能独善其身呢?况且先生为太公后裔,梦鱼城的职责便是时刻看顾先生。”
鬼谷出,则天下乱。
师父也曾说起过,那时徐福不明其中深意,此时想来,大彻大悟。
原来,世人便是这般看待鬼谷的,这才是师父真正的烦忧所在。
徐福有些难过,他更愿意将这箴言或是谚语反过来看——
“天下乱,则鬼谷出。”
他的师兄们的事迹如雷贯耳,他们曾经搅动天地风云,那又如何?事到如今也早化作烟,化作云,化作天地间的尘,不复存在了。
徐福更愿意去相信他们的初心是对这世间满怀善意与敬意的。
徐福就是这般的人,自以为是,不恶意揣度任何人。
也许,因为他的心足够干净,因此眼中看到的天地人也足够干净,或者反过来,因为他看到的天地人足够干净,因此他的心足够干净。
徐福在梦鱼城沧海楼天地阁中看过很多事物,具象或是不具象的,他可以将那些看做真,也可以将那些看做假。
真也好,假也罢,都给他以震撼和启发。
回顾过往,他虽算不得命运多舛,却也颠沛流离,朝不保夕,亲近的人都离他而去,莫非他真的与众不同吗?m.χIùmЬ.CǒM
若是真的与众不同,他愿意放弃这与众不同,来换回那些自己亲近的人。
徐福苦笑说道:“倘若有人杀我,那就让他来杀吧。”
“先生不怕死。”
“怕又如何?”
“先生还有未竟的功业。”
“功业吗?”
“嗯。”
“我能建功立业?”
“嗯。”
“建功立业又如何?”
“可以保护身边的人。”
幽若一言,直戳进徐福的心坎儿里。
是的,他很弱,远不足以保护身边的人,甚至需要别人来保护。
有功有业,有所凭借,便能有能力保护更多的人,他不止想要得到,也想给予。
这一刻,徐福是被幽若说服的。
“不瞒先生,梦鱼城一直都在先生身边,从先生降生那一刻便在。”
从幽若这一句话中,徐福听到了许多信息,他来不及一一惊叹。
“我所经历的一切,都是梦鱼城的安排?”
幽若点头道:“徐婆婆,陈先生,还有银月,那个村庄,都是梦鱼城的安排。
徐福不可置信,同时也很失落。
原来,除了他是真的,一切都是假的。
他又突然欣喜,欣喜的是那些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也许并非真正的离而去。
“徐婆婆,陈先生还有银月都还活着吗?”
“他们都还活着。”
“那就好!那就好!”
幽若再看徐福时,眼中突然闪烁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光亮,她心中欣慰,原来这些记忆他从来都不曾忘却。
眼前这个人她再熟悉不过了,她在一个隐秘的角落里默默看了他许多年,陪他长大,陪他远行。
有些事或许应该忘掉,然而此时此刻。她却又盼着他不要忘掉。
“他们过得很好……”
幽若还想再说什么,又觉得此时时机不对,便住口不说了。
“先生可知,先生一路走来看似风平浪静,实则危险重重,我离开梦鱼城时带三百梦鱼城卫,如今已是折损半数有余,即便如此,依然不能保护先生万无一失。”
“三百人折损过半?那些人为何要杀我?”
徐福虽然这般问,但也大概猜到了其中一些原由。
他是鬼谷门生,有人要置他于死地,唯恐他入世搅动乾坤;他的血脉被齐王仇视,唯恐他会取代;他也曾助齐国夺回西北门户,因此得罪燕国,燕国人也是痛恨他的。
一路通途,竟也是假的?甚至有百十人因他而死?
那些为他而牺牲的人,他甚至都不曾见过,他又何德何能,让他们付出宝贵的生命?
徐福顿时懊丧颓靡,甚至觉得无颜苟活于世。
幽若宽慰道:“先生是梦鱼城主,先生之安危在梦鱼城所有人心中重如泰山,这是梦鱼城的使命。”
幽若很平静,说这句话时也很平淡,仿佛那些人命不值一提。
又是冠冕堂皇的“使命”!
……
马车在项府门口停下,徐福与幽若下车,项府深墙大院守备森严,的确是一副将军府邸的气派。
项府很大,徐福和幽若现下并没有游览项府的兴致,一路跟随项梁穿堂过屋三拐两进,便有一小巧庭院出现在眼前。
这庭院虽小,却是布置精致典雅,山水花草应有尽有,完全不似外间将军府一副粗犷的风格。
徐福虽是长在深山,一路走来却也见识了不少,但这庭院却是最合心意。
项梁为二人安排好起居客房,布置好四周护卫便告退而去,然而幽若对于项梁的布置显然不太满意,进屋之后横竖挑了不少毛病,然后开始亲自动手布置安排。
徐福则在一旁静默看着她忙忙碌碌,想来幽若这般生长在富丽堂皇的梦鱼城,过惯了锦衣玉食的生活,自然是极为挑剔讲究的。
他却十分知足,不过是一个遮风挡雨的所在罢了。
幽若暂且在屋内,夜还未深,徐福看了一阵,觉得无聊,便迈步出门寻到项梁,由项梁陪伴,四下走动走动。
他仔细打量了一下项府,虽说项府面积巨大,到处灯火通明,但放眼看去大多房屋都大门紧锁,细看锁上已生满铜锈,应是许久不曾住人,加之其府上仆从又不多,显得空空荡荡冷冷清清。
项氏作为楚国名门望族,府中此般萧条景象,实在是与他先前所想大为不同。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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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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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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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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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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