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一个妇人猛地抓住报信婢女的胳膊,因为太过震惊,那张与顾大夫人长得一模一样的脸上多了几分急迫。
她是顾府大老爷房里的姨娘,姓汪,同时也是顾大夫人的孪生妹妹。
十几年前,汪家一母同胞的姐妹花同嫁一夫,甚至还在京城引起了一段佳话。
但随着顾大老爷意外离世,顾大夫人又潜心向佛,“顾家大房”这四个字已经逐渐淡出世人的视野。
不过,也有个例外。
顾大夫人虽深居简出,她的妹妹汪姨娘却是个喜好交际攀谈的高手,不仅把持着顾家大房的中馈,还以“八面玲珑、雷厉风行”的管事风格闻名于京城的贵妇圈子。
不少人都知道,这是个不能惹的人物。
可唯独在顾云的事情上,这个女人频频失态,此刻她更是皱起眉头,焦灼之色尽显无遗,再不复以往的精明与冷静。
婢女被她抓得手痛,却不敢挣扎,点头道:“汪姨娘,您就是给奴婢一千一万个胆子,奴婢也不敢说谎啊!顾大人既然把消息告诉大夫人,那应该是真的了。”
汪姨娘仿佛听到什么噩耗似的,身子踉跄着,靠在桌角上,魂不守舍道:“怎么会被打入天牢了?顾大人不是大理寺的人吗?难道不能把云儿救出天牢?”
婢女摇头,一脸茫然,“姨娘,节哀啊。如果顾大人都没办法……”
“怎么会没有办法?”汪姨娘顿时急得原地打转,“一定有办法!云儿还那么小,未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怎么可以被打入天牢?不行,不可以!就算是让我替她顶罪,也一定要把她救出来。”
婢女觉得她有些疯了。
圣旨已下,就代表着此事没有更改的余地。
如今,所有人都知道,云儿小姐就是杀人犯,将来还要被砍头的。
恐怕陛下都在盯着这件事,怎么允许别人顶替?
为免她做出什么疯狂的举动,婢女又苦口婆心地规劝,“姨娘,除非能给云儿小姐翻案,否则无济于事。奴婢听说,云儿小姐被打入天牢前,一直都在强调自己没有杀人。要是能找到云儿小姐没有杀人的证据,那不就是救了她吗?”
汪姨娘到底还是有几分脑子,闻言也慢慢冷静下来,吩咐起身边的人,“准备下,我要去大理寺见云儿。如今已不能指望顾家人替云儿伸冤,我得好好地想个办法……”
她能在顾府后院里拼出一番天地,甚至能越过她的孪生姐姐顾大夫人,成为大房中馈的把持者,自然也是有些手段的。
可跟随她多年的嬷嬷并不赞成此种做法,“姨娘请三思。圣旨已下,咱们还是等太师和顾大人的吩咐,不宜轻举妄动啊!”
“你懂什么?”汪姨娘不悦地回斥了一句。
她看得很清楚,既然顾长安没能替云儿脱罪,那就意味着明面上的局势不算好,更甚者,有人在盯着顾长安的一举一动。
但她只是顾家大房后院里一个不起眼的小人物,行事反而更方便些。
若有她在前面开路,成功了,自然是皆大欢喜;失败了,顾家人也只会把罪责都推到她的身上,谁又会在意一个姨娘的死活?
可是,她并不在乎这些!
嬷嬷不敢违抗她的意思,暗中四处打点后,两人一起从后门出去,直奔大理寺。
一主一仆打扮低调地来到大理寺门口,本想直接去见顾云,可跟衙门守卫说明来意后,却被守卫带去见钟延。
巧的是,林霜迟和萧眠舟也在。
一看到朴素装扮的汪姨娘,钟延立即笑眯眯道:“汪姨娘这么急匆匆地来找本官,可是有何要事?”
汪姨娘曾经在顾府的宴会上见过钟延,也不陌生。再扫过在场其他两人,不卑不亢道:“钟大人,妾身此来,实为云儿小姐一事。”
“这……”钟延有些愕然,便问,“汪姨娘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汪姨娘点头,“妾身知道。”
“那你应该知道,这件案子是经由陛下裁决的,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涉及到正事,钟延也收起那副嬉皮笑脸的模样,郑重其事地告诉她。
汪姨娘却有些急了,恳求道:“钟大人,妾身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但妾身从小看着云儿小姐长大,深知她秉性善良,平时连一只蚂蚁都舍不得踩死,怎么会在宫里杀人呢?这一定隐藏着重大冤情,请钟大人明察!”
钟延只是微笑着,一言不发。
一片沉默中,林霜迟忽然问道:“就是你,曾经教过顾小姐琴艺?”
汪姨娘循声看去,却见问话的是个绝色女子,神色有些清冷,一双眼仿若有洞察人心的力量。她心头微颤,否认道:“姑娘说笑了。云儿小姐是府中的主子,琴棋书画自有大师传授,又哪里轮得到妾身?”
林霜迟似笑非笑,“可主子出了事,最关心的还是你啊!”
见她脸上闪过一抹慌乱,林霜迟心里也有了底儿,便道:“你应该知道,顾小姐犯下的是杀人之罪,自古以来,杀人偿命乃天经地义。如今罪证确凿,除非能找到她没有杀人的证据,才有一线转机。我看你也是真的关心顾小姐,若能提供这些证据,协助钟大人重新审理此案,未尝不能救回她。”
她说得有条有理,语气又那么诚恳,轻易就把救人心切的汪姨娘糊弄住了。
汪姨娘紧张地绞着手帕,问她,“需要什么证据?”
“说来也巧,在查案时,大理寺发现了几样物证,却一直参不透。你若能看明白,指不定就能替顾小姐洗刷一部分冤屈。”
说完,林霜迟从怀中掏出那幅画,又问道:“这幅画,你可知道代表什么?”
汪姨娘看了看,摇头。
林霜迟又解释了句,“这画上画的,是天上的云朵和水里的莲叶。”
她不解释还好,一解释,汪姨娘的脸色骤然大变,像见鬼似的死死盯着那幅画。尽管她在努力掩饰脸上的恐惧和慌张,但颤抖的身躯却骗不了人。
林霜迟顿时坐直了身子,急道:“你知道这幅画的意思,对不对?”
“不,不知道……”汪姨娘开始拼命摇头。
林霜迟眸光一深,又道:“这幅画是顾小姐与一名宫女矛盾的来源,也是关系到顾小姐生死的重要物证。可要是你隐瞒了重要信息,钟大人也是有心无力。”
不得不说,这番话正好戳中了她的痛处。
一边是不可告人的隐秘,一边是心心念念想要救的人,一时间竟无法抉择。
萧眠舟在一旁看着,愈发觉得林霜迟睁眼说瞎话的本事无人能敌。
照他估计,不出两个回合,这个汪姨娘就要钻进她的陷阱里。
不出他所料,经过林霜迟的劝说和“引导”,汪姨娘终于有所松动,“这幅画,看似画的是天上的云和水里的莲,实际上另有深意。”
“什么深意?”林霜迟和钟延异口同声地问道。琇書網
两人互相对视一眼,皆从彼此的眼中看出一丝惊喜。
就在汪姨娘开口说下一句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卷帘被人用力掀开,顾长安那张怒气冲天的脸出现在众人面前。
“钟延,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背着本官私设公堂!”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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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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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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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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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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