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表儒雅的左家家主左先义坐在大堂里,手里端着一杯茶,都已经凉透了。
他不停地向着门外张望,表情焦急。
这段日子以来,左先义并不好过。不好过的源头当然就是沈墨和荡寇军了。
左先义活了五十多岁了,从前明活到了大清,见过的风浪也不算少了。
明朝的官军,张献忠的大西军,永历朝的南明军队,各路反王乃至清军,各种军队都见过,兵灾匪祸经历了不少。
但是最让他害怕的就是这些沈墨和他的荡寇军。
原因也很简单,别的军队虽然都是军纪败坏,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但是就算再坏抢过一茬后就走了,他的田地还是他的,回去之后还能继续当他的地主。
只要这些田地存在,他的日子就能一直滋润下去,左家也就能一直维持延续下去。
所以对其他的军队,左先义是怕,但是却最多是咒骂几句,先躲开一波,然后等兵祸过去之后再回去过自己的日子。
但是对于荡寇军,他则是发自内心的恐惧。因为荡寇军跟以往的军队都不一样,他们来了就不走了,而且还要将地主们田地全部分给那些黔首小民,这就等于彻底断了地主们的根,断了他们的传承,比挖了地主们的祖坟还要严重的多。
这种深深的恐惧就转化成了刻骨铭心的恨。
在这种刻骨铭心的仇恨驱使之下,左先义一直在紧密的关注着荡寇军的动静。他知道新宁县已经落入了荡寇军手中,武冈州沦陷也是迟早的事情。
而且因为左家所在的双牌镇紧挨着新宁和邵阳两县,荡寇军一旦进攻武冈州,左家必然首当其冲。
这种种忧虑让左先义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但是想来想去他什么都做不了。
在普通的百姓身上作威作福倒是威风的很,但是面对这些真刀真枪,披坚执锐的军队,任何的敌对行动都能引来杀神灭门之祸。
左先义很明白这个道理,但是又舍不得祖辈辛苦攒下的家业就此断送,所以这段日子愁得掉头发,就连新娶的第九房小妾都没了兴趣。
还好,这时候在武冈州衙门当差的儿子回来告诉了他一个好消息。
武冈知州孔宗烈也很担心沈墨进兵武冈,所以邀请境内所有大小土司和汉人士绅地主一起共聚州城商量结盟以抵抗沈墨一事。
左先义知道之后很是振奋,兴冲冲的跑去州城参见了这个聚会。
这些土司老爷们和汉人地主乡绅们平日里虽然有商业来往,但是彼此之间也多有摩擦,彼此之间也存在着不小的矛盾。
来州城聚首之后,还没等到知州孔宗烈提到结盟御敌的事情,他们之间就互相吵了起来。
以前的各种积怨这个时候都趁机爆发出来。吵架斗嘴那都不算啥,甚至那些平时在自己寨子里土皇帝一样的土司老爷们直接就开始拔刀了。
这些人虽然愿意来州城聚会,但是也都互相防备,所以每人都带着一些护卫。
若非知州孔宗烈平日的威望还不错,估计还没等结盟,这些人就先自己打成一锅粥了。
最后吵了三天,在知州孔宗烈的努力斡旋调解下,终于达成了一个松散的“抗贼联盟”。
盟主自然就是知州孔宗烈,负责协调斡旋以及执掌调度。
至于其他人,土司老爷们回去整顿自己的土兵,大地主豪绅回去组织家丁乡勇,这些自然就是抗击反贼的主力。
而小地主们则负责捐钱捐粮,盯梢报信一类的事宜。
这个联盟里面大地主和土司老爷们加起来总共有十八家,所以知州孔宗烈还调侃的说他们这是效仿昔日袁绍和曹操十八路诸侯讨伐董卓旧事。ωωω.χΙυΜЬ.Cǒm
奈何土司老爷们大部分都是文盲,地主老爷们多是半文盲,知道这个典故的人少之又少,甚至还有人问董卓是谁,把出身山东孔氏的知州大人差点没给噎住。
左家在双牌镇虽然是首屈一指的大地主,但是在整个武冈州还不够看的。但是他左家所处的位置又很特殊,所以这十八路“诸侯”里面也勉强把他算上了。
虽然算上了一路“诸侯”,但是也就是承担一些通风报信的任务。
也正因为如此,吴志阳率领的这一路荡寇军从一进入武冈州境内就被监视上了。
左先义也算是有些手段,以给他家的佃户减租减息为诱饵,让这些佃户百姓吗充当他的眼线,来监视荡寇军的行踪。
而且那些关于荡寇军和沈墨的流言很多就是他派人暗中传播出去的。
这就导致了那些百姓们对于盯梢报信的任务很是热衷。
荡寇军远道而来,对于当地的地形自然不熟悉,所以基本上走的都是大路。
这么大的一支队伍,经过时肯定没法掩藏行迹,所以一路上基本都在那些当地百姓的监视之下,这也就导致了他们四处遇袭,举步维艰。
左先义这边负责通风报信,袭击以及挖陷阱的则是那些土司老爷手下的土兵以及大地主手下的家丁乡勇。
一开始,听说荡寇军损失惨重,举步维艰,左先义很是兴奋,觉得自己还挺有成就感。
后来又听说反贼不再继续往前走了,反而开始撤退,这让他更加高兴,觉得反贼终于知难而退了,当晚还美美地喝了一场,折腾了第九房小妾一晚上。
但是第二天醒来之后听说反贼大军回到了双牌镇,扎下了营盘,停下不走了,这个消息让本来腰有点酸,头有点痛的左先义一下子精神起来,光着身子蹦下床在地上转来转去,甩着他胯下的不名之物眉头紧皱,苦思对策。
他敏感地察觉到反贼大军留在这里不走,很有可能就是冲着自己来的。
意识到了这一点之后,他立刻派人跑到州城去给在州衙里面当差的儿子送信,让他告知盟主孔大人,请他赶紧联络调度军队来围剿反贼。
但是反贼在双牌镇连续待了三天,每天只是上街买东西,还照价给钱,其他的什么都不做。
这让左先义有些看不懂,但是心中却没来由的松了一口气。
但是一直等了三天,派去送信的人还没回来,左先义又开始慌了。
早上一起床,他就感觉自己右眼皮跳个不停,这让本就有点迷信他开始变得心惊肉跳,饭也吃不下,茶也喝着不香,一直派人去看送信的人有没有回来。
可是一茬一茬的人派出去了,却都没有回来,这让左先义更慌了,脑子里各种猜测都冒了出来。
正此时,管家慌慌张张跑了进来,还没等开口,左先义就霍然站起来急声问道:“是不是有福回来了?”
管家一愣,急忙摇头神色惊恐道:“不是啊,老爷,外面来了一大队贼兵,已经将庄子团团围住了。说让老爷你出去,否则就打破庄子,鸡犬不留!”
左先义闻言双腿一软,一屁股直接瘫倒了椅子上。
果然是怕什么来什么。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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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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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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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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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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