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新添的坟墓孤零零像个土馒头似的趴在那里。
墓上没有姓氏名号,只空落落的碑,同周遭空落落的土地,显得寂寥、可怜。
未几,一阵风吹过,再又几声马蹄响,不远处,便见贾蓉和冯紫英骑着马走了过来。
待两人走到这新坟面前,冯紫英下便了马,而后,又从马屁股上取了壶酒来,一边撒着,一边道:“你倒是安稳,吃肉喝酒撑死的,同你一道的其他人可惨喽,得在牢里关个半月,而后再一路走到长安,到了长安,便被砍脑袋。”
贾蓉骑着马上,看着冯紫英倒酒,又听着冯紫英对着空气说话,笑道:“你也不怕他从底下爬上来找你算账,昨天你少给他拿点,他岂不是没事?”
冯紫英听得这话,眼神怪异的瞅了贾蓉一眼,而后道:“若是这么说的话,那伯爷也该害怕,伯爷可是看着他吃的,怎不阻拦。”
贾蓉嗤笑一声,道:“谁知他往死了吃。”
说罢,又道:“他活着我尚且不怕他,他现都没气了我怕他做甚,只求他来寻我,让我看看,这世上可当真有鬼神。”
二人拌了会嘴,待到冯紫英给那单仁又烧了把纸钱后,不大功夫,远处就有斥候寻来。
未几,那斥候走到近前,下马开口道:“伯爷,王爷请您回去,说是泗水、邹城二县的县令过来了。”
贾蓉听得这话便笑了起来,半饷后,他自顾自的开口道:“倒是来的快,莫不是跟着传话的斥候一路过来的。”
说罢,他又看向冯紫英,道:“你是在这再陪这死鬼一会,还是同我一道回去?”
冯紫英把手里的纸钱一把撒了,而后拍了拍手,点头道:“这些钱也够他使唤了,且回去。”
……
不大功夫,贾蓉骑着马,领着冯紫英和那斥候又重新回了曲阜县城。
待走到县衙,便见两个身穿青色绣鹭鸶图案的县令,脸上带着谄笑,跪在县衙门口。
贾蓉一看便知这是于爅在给这两个县令下马威,如此,他也没管,只径直进了县衙里面。
县衙大堂,于爅正领着几个军汉在忙活着,贾蓉见状,笑着上前开口,道:“王爷怎不见那两个?”
于爅听得他说话,抬起头来看了眼贾蓉后,便嗤笑道:“红口白牙,空手过来拜见,本王为何要给他们面子。”
说罢,于爅又无奈摇头,道:“蓉弟还是洒脱,不愧少年意气,现都火烧眉毛了,还去祭奠一个贼头子。”
贾蓉听得这话摸了摸下巴,而后笑道:“还好这次是同爅亲王一道,若是燔亲王,只怕又要……”
他话还没说完,于爅便是眉头一挑,而后笑道:“若是二哥,则会怎样?”
贾蓉笑了笑,心里琢磨了下于燔的神态,而后手一指西边,开口道:“好你个贾蓉,你竟敢做出如此事,待我禀告父皇,必要治你个欺君之罪,你若是现在讨好我,还为时不晚。”….贾蓉模仿于燔模仿的神似,于爅看罢,哈哈大笑起来,而后道:“二哥是个有意思的人。”
说笑完,二人便说起了正事。
只听贾蓉开口,道:“不知王爷在为什么忧愁?”
于爅叹了口气,开口道:“现乱民十万,大军两万,再加上曲阜之地原本的百姓,这便是二十多万人。”
“这般多人吃喝拉撒,可不是一个简单的事,何况现在还是没规矩的时候,就更加艰难了。”
说罢,于爅又道:“乱民席卷山东,时候不好,眼见着就是种冬麦的时候,可土地都还空着,今年种不上,明年便又是亏空,我如何不忧愁。”
“还有,孔家的地也得仔细勘察,后得凭此为依据,征收赋税。”
贾蓉听得于爅头头是道,笑道:“王爷能这般说,自然是都考虑到了的,如此成竹在胸,又怎会忧愁呢?只按部就班做便是。”
于爅看了眼贾蓉,叹道:“我算是明白蓉弟为何那般推崇数术了,现各处都缺人手,最主要的,便是缺懂数术的,可我寻遍曲阜,也只找到寥寥数十人,有些关键的,又不能委与百姓,只得我自己上手,如此情况,蓉弟还去祭拜一个贼头子,实在是让我……唉。”
于爅哀声叹息,贾蓉见了,颇不好意思。
未几,他笑着开口道:“我有一计,只不知王爷愿不愿意?”
于爅闻言,眼中一亮,而后道:“就知你有办法,且说来。”
贾蓉顿了顿,开口道:“大乾不缺粮,就是山东之地少上一季粮食也不大紧。”
“再有,现在临时抱佛脚,不说土地难以查清,就是查清各自分下,种子、农具也都有空缺,而后,这土地一但分下,后面再要聚拢,便不容易了。”
“如此一来,不如舍掉一季粮食,转而让这些乱民做些其他的事,也免得他们平白吃粮食。”
于爅听着贾蓉的话,心里也琢磨起来,未几,他开口道:“仔细说来。”
贾蓉笑了笑,接着道:“王爷可知扬州?”
于爅点了点头,道:“大乾上上之府,自然知道。”
贾蓉见状点头,而后道:“扬州府本靠着盐政、水路便利,全境土地寥寥却可跻身大乾上府,后我至扬州,又新商事,建工厂,如此一来,扬州府赋税又再上一层。”
“还有辽东,辽东本苦寒,又有察哈尔屡屡犯边,后也是兴工业,靠着矿产、草原肉食奶品,如今察哈尔不复反,当地也已成大乾难得的富硕之地。”
贾蓉说到这里,于爅已经全然明白了。
他笑了笑道:“蓉弟的意思是,这山东现也可行此法。”
“嗯。”贾蓉点头,而后从袖子里取出一山东地图来,开口道:“王爷请看,此地便是曲阜,周围平坦,又有泗水、汶水流过,此地空有文脉开端之名,实是山东兴业拓产之基。”….“现十万乱民在手,此皆贼子,如何平白吃的皇粮,不若将其打为徭役,每百人为一队,由禁军统领,而后让其开地烧砖,一来好管理,二来一个冬天过去,曲阜工业必成。”
“工业一兴,则百业兴,后百姓有正经工作,则不必看天吃饭,山东之乱,再无忧也。”
贾蓉说罢,于爅沉思了许久。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约摸过了盏茶功夫后,于爅猛的点头,笑道:“就知蓉弟有办法,就用蓉弟办法。”
说罢,于爅又瞅了瞅贾蓉刚拿出地图的袖口,脸色怪异道:“蓉弟真是……唉。”
贾蓉听见于爅同意,又听其叹息,便笑着点了点头,而后道:“我本以为王爷自有办法的,我这法子,虽听上去好,可终究是取巧。”
“对了,此事虽可先行,后也得同陛下知会一声,而后,现孔府之地颇多,后也得朝廷特派官员来此分拨调派。”
于爅闻言点头,而后道:“今夜我便写折子奏与父皇。”
现于爅心里没了担忧的事,人也显得轻松不少,如此,他便笑着,看向贾蓉道:“不若请那两位进来,看看他们有个什么说道。”
贾蓉听得于爅的话,心里想着不愧是父子,现于爅这股恶趣味却是和乾明帝如出一辙。
未几,他点了点头,道:“也罢,且听听他们歌功颂德,不过,该给的粮食可不能少了。”
于爅听得这话,哈哈大笑起来,道:“这是自然。”
说罢,他便朝着堂外唤道:“请泗水、邹城二县县令进来。”
于爅唤罢,便打发了堂中的几个禁军,而后便和贾蓉,一左一右的坐着,等着那两个县令进来了。
不大功夫,刚衙门口跪着的两个县令,便各自搀扶着走了进来。
他们今个也不曾想到要跪这般久,如此,也没拿个垫的,这会四条腿都抖着,一进来,便是噗通两声,又重新跪下了。
未几,这两个县令苦着脸道:“下官见过王爷,见过伯爷。”
这二人说完,便低着头,闭口不言起来。
上面,贾蓉和于爅各自安稳坐着,也是一言不发。
如此,四人沉默了会,待到下面一个县令有些跪不住了,他这才开口,不过他也不知该说什么,只歌功颂德起来,道:“王爷、伯爷领兵平定山东叛乱,神速而威武,实在是令下官钦佩。”
这人说完,另一个也应和道:“山东安稳,算赖王爷、伯爷保全,下官涕零不已,实不知该如何说话。”
贾蓉看着这二人一唱一和,话都说不到点子上来,便是一声冷哼。
未几,他扮做个黑脸,开口道:“今二位来可是来领罪的?”
贾蓉这话一出,下面两个县令身子便是一抖。
不大功夫,这两个人接着磕头叩首起来,道:“下官吃皇粮领俸禄,不能保一方安宁,实在是罪该万死。”….贾蓉心中本不恼火,可见着这两个县令都是蠢的,只是应声虫,只会磕头叩首,他都提点到那种情况了,这两个人却是还不明白,脸色是彻底的黑了。
如此,贾蓉冷声道:“尔等身为县令,领一方百姓却致使民不安、乱不止,如此,本该要尔等脑袋,不过,本伯不是嗜杀之人,且留你们脑袋,先去各自领五十杖,待杖罢,再各自领五万乱民回去安顿。”
贾蓉这话一出,下面两个县令顿时懵了,未几,他二人便是痛哭流涕,磕头不止道:“伯爷饶命,伯爷饶命啊!”
待一阵哭嚎过后,贾蓉脸色也是越发阴沉了。
正待他就要唤禁军进来时,当中一个县令却是突然反应过来了。
他忙停住动作,开口道:“王爷明鉴,山东动乱,实乃孔府横征暴敛所致,现下官已经查封了泗水县中孔家所有产业。”
这人说着,便偷偷抬头看了眼贾蓉,他待见着贾蓉脸色缓和上两分好,心里顿时安稳下来,接着道:“昨日下官受到消息,心里急切便赶忙过来拜见,现县里,孔家各处产业均已查封,并有粮食五万石已经在路上。”
这人说完,贾蓉哼了声,而后转头看了于爅一眼。
于爅见状,哈哈笑了起来,未几,她开口道:“给泗水县令赐座。”
说罢,于爅又道:“民乱,究其根本,在天时,在孔府泗水县令能做到这般已是不易,如此,这杖责便免了。”
于爅说话间,便有禁军进来,替泗水县令看了座,如此,不待于爅再说下面的话,还在地上跪着的邹城县令也是忙不怠的开口。m.xiumb.com
他道:“王爷明鉴,我与泗水县令一般,原有孔府大于天,我这县令,说话甚至不如孔府偏房子弟好用。”
“昨日得天之幸,孔府遭了报应,如此,下官得到消息,便查封了孔府在邹城各处产业,并拿了所有孔家子弟。”
“只是邹城路途遥远,想来粮草恐三五日才能到达。”
邹城县令说罢,于爅眼里好笑之色一闪而过,而后淡淡道:“既是如此,也看座。”
未几,又有禁军给搬来个椅子后,邹城县令也是半虚着屁股坐下了。
现没有砍头、打屁股的风险,这两个县令便显得从容了许多。
如此,二人侃侃而谈,说着些山东当地的风土人情并夹杂着些恭维的话,一时间,倒是说的于爅哈哈大笑,让堂中气氛又融洽起来。
如此说了有盏茶功夫,待这两个县令都说的有些嘴皮子发麻后,于爅便道:“国事为重,今个就谈到这里,二位且回县,本王也不要你们安顿乱民,只把该送来的东西荣来便是。”
说罢,于爅便唤了两个禁军来,让其一人一个,安稳把这两个县令各自送回地方。
等到这两个县令离开,时间也到了午时末。
于爅不比贾蓉自在,一早上劳累,此时早就饿了。
如此,他便唤来人手,让其去准备吃食了。
再又一顿饭吃罢,时间转眼间就到了未时中刻。
此时酒足饭饱,于爅想着刚才贾蓉的话,而后便领着贾蓉,一道去寻周孟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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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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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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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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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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