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宁宫中,一片素白。

  灵幡被风翻卷着,烧纸的焦糊味道弥漫开来,靠前女眷们都快被熏出了眼泪。

  镇远侯府的位置靠近中段,男子们在朝为官的依官位在左,女眷们有封诰的则在右。

  老夫人跪在前头,苏张氏等媳妇和苏青遥依次跪在她的身后,苏青遥袖子里藏着姜汁,也不愁哭不出来,视线一抬,正对上前方宸王府的位置。

  慕容铮和慕容桐都是一身素白,虽不似女眷们这般嘤嘤哭泣声势浩大,也是时而摇头叹息,时而衣袖拭泪。

  看到慕容铮挺拔劲瘦的背影,苏青遥心里便觉得喜悦,见他用袖子擦眼睛,明显和她一样用了姜汁,苏青遥心里更觉得好笑,忙低着头“掩面而泣”。

  正当这时,寿宁宫外忽然传来一阵大哭,一行人脚步飞快地奔了进来。

  “姑母!好端端的,你怎会就这么去了!”

  为首的是个妙龄少女,一身素白的衣裙勾勒出她丰满健美的高挑身形,她身后跟着的侍女一个个也都生的健美挺拔,各个披麻戴孝,听见主子的哭声,一个个也都扑在灵前大哭起来。

  皇后与淑贵妃都在最前端,见状哭着上去劝,却也流了更多的眼泪。

  哭灵声顿时山摇地动起来,苏青遥也配合着再落几滴眼泪。

  这时,女眷们中就有因为伤心过度而摇摇欲坠的女子,更甚有哭晕过去的,被内侍们扶了出去。

  苏青遥看了一眼自己斜前方哭得规规矩矩的苏张氏,放下心,又去观察前方。

  这时,皇后的声音哽咽传来:“永安郡主不要太过伤心,母后最是疼爱郡主了,若是见你这般,母后在天上也要跟着难过的。”

  永安郡主摇着头呜咽道:“去岁回京时,还与姑母计划过今年要请皇上恩准,让姑母回北疆母家住上几日,没想到姑母怎么突然就……”

  “皇后娘娘,姑母素来身子健朗,便是日常书信中提起,也都是身子尚好,她怎么会忽然就暴病而亡了?”

  永安郡主的声音洪亮,带着质问之意。

  整个寿宁宫院落里都鸦雀无声,对于不知内情者来说,永安郡主问出了所有人的疑问。

  苏青遥却是挑眉。

  这位郡主她前世没见过,但太后的母家安国公一家却是镇守北疆多年,全家不论男女老幼都是习武出身的,战时便是厨下的婆子拎着烧火棍,都能挺身而出。

  安国公府本就战功赫赫,又是皇帝的外家,朝中地位自然超然。

  想来永安郡主这样的出身,在皇后面前说话直爽一些,皇后和妃嫔都习惯了吧?

  果然,皇后柔声解释道:“太后娘娘一心为了大梁百姓,为了皇上,竟是隐瞒了病情。皇上虽忙于朝政,但也会时常问起侍候太后的两位太医,太医也说无事。

  “如今,太后病故,那两位太医一个心中有愧自尽了,一个伤心过度失足落水而亡了,皇上也不好再追究忠心耿耿的太医。

  “总之,母后太过慈爱,太为朝务着想了,身子早就不适了,偏要忍耐,也是我这个做媳妇的太过疏忽,晨醒昏定之时竟也没有发现!”

  皇后说着,已泣不成声。

  内宫妃嫔们也都哭声一片。

  永安郡主肩膀抖动着,趴在棺椁之上哭得泣不成声。

  待到哭灵的时间到了,各家有序离开时,苏青遥忙起身去扶着老夫人。

  哭灵自是直接跪在冰凉的地上的,老夫人垂着自己的腿,浑身僵硬地低声道:

  “哎,老了,这腿就像不是自己的了一样。”

  苏青遥为老夫人点触几个穴道:“便不是祖母,我们这些跪得久了腿也是要僵的,祖母觉得现在如何?”

  老夫人觉得腿上轻松多了,浑身僵硬的骨头都似有暖流涌过一般,不禁摸了摸苏青遥的头:

  “好孩子,你啊,最贴心了。”

  二夫人和三夫人也道:“是啊,青遥这孩子就是懂事贴心。”一点都不像苏张氏。

  苏张氏站在一旁,看着相互搀扶的婆母妯娌,心里就是一阵酸。

  再看仔细给老夫人按摩的苏青遥,就更酸了。

  女儿是她生的,现在却不理她!

  谁不是跪着哭了大半日?谁身上不酸啊?怎么苏青遥只管照看老夫人,却不知来她这里尽孝?

  “青遥。”苏张氏柔柔弱弱地唤了一声,身子还站不稳似的摇晃了一下。

  苏青遥和二婶扶着老夫人,闻声同时回头,正看见苏张氏一副要倒不倒摇摇欲坠的模样。

  老夫人眼中厌恶一闪而逝,苏张氏这是什么意思,在场的明眼人都清楚。

  见过矫情的,没见过这么不分场合矫情的。

  二婶和三婶对视一眼,同时走向苏张氏,一左一右将人扶住了。

  “大嫂想是哭得头晕了。”三婶扶着苏张氏的手很紧

  “哎,我也是如此,头晕得快站不稳,一想到太后忽然就驾崩了,我这心里……”二婶还演上了,“咱们妯娌相互搀扶着吧,母亲有了年岁,这会子伤心过度,让遥遥照看照看。”

  苏张氏被两个素日最不喜欢的人扶住手臂,就像是被绑票了一般,她也来了火气,用力挣扎。

  二婶低声凑在苏张氏耳边道:“大嫂,这里可是寿宁宫,太后刚刚驾崩,你若这里闹起来,那可是谁都救不了你了。”

  苏张氏闻言立即停止了动作,弱柳扶风一般跟着往外走去,咬牙切齿低声道:“你少得意,掌对牌是那么容易的事吗?”

  二婶满脸忧伤,非常符合灵前的气氛:“容易不容易,那也都是我的事了。”

  “你……”苏张氏气得差点厥过去。

  苏青遥扶着老夫人走在一旁,将他们的对话都听了个清楚,老夫人怜惜地拍了拍苏青遥的手背,虽然什么话都没说,但安抚之意非常明显。wWW.ΧìǔΜЬ.CǒΜ

  正在他们即将离开寿宁宫院落时,背后忽然一个鼻音浓重的女声:

  “苏院使请留步。”

  苏青遥脚步一顿,回头看去,就见身材高挑健美,容貌英气薄薄的永安郡主正快步走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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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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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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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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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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