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帮我查案。”齐澜青缓缓开口,“一桩三十年前的旧案。”
叶如蔓轻蹙娥眉,虽说查案是她擅长的,可现在深陷“囹圄”,毫无自由,怎么查?
没待她回话,齐澜青自顾自说道:“你现在所在的隐月山庄,三十年前发生过一起屠村惨案,村子里的人全部被害。有人怀疑,李嬷嬷的父亲是凶手之一,我要你查证的,便是此事。我不光要真相,我还要实实在在的物证。”
这里是岚阴地界的无风山,叶如蔓自然而然地想到祖籍岚阴的张汝成、庞冰和秦广财等人,眼前的齐澜青又是差不多的年纪,她便脱口而出:“所以,你是那起惨案中幸存下来的人,对吗?”
齐澜青没想到她反应这么快,微微一愣,冷笑道:“够聪明。看来与你做交易,确实找对人了。”
叶如蔓不由得有些兴奋,这么多天苦苦找寻的突破口,没想到就在齐澜青身上。齐澜青短短几句话,让她几乎可以完整地推测整个故事的来龙去脉。他所说的“李嬷嬷的父亲”,应该就是上次他们谈话间提及的“如师如父的李教头”。如此看来,夏国的内部绝非铁板一块,这便有了她发挥施展的空间。
于是,如蔓幽幽一笑,语气嘲讽地讥笑道:“原来你这三十年,都在认贼作父。”
齐澜青现在最听不得这四个字,他怒目圆睁,拍案而起,跳上床一把揪住叶如蔓的领口,将她拎起来往墙上狠狠一摔:“闭嘴!信不信我现在杀了你!”
如蔓被摔得七荤八素,一边护住头颅,一边喘着大气道:“我与你无仇无怨,更何况现在我们有共同的敌人,于情于理,你都不该杀我。”
“呸,知道了太多,就该死!”齐澜青狠狠啐了一声,转过头来,双眼冒着凶狠的暗光,“我现在不杀你,可你要记住,你若不在七日之内查出点东西,便无法拿到毒药。到时候高中点花唱的恩客一来,有你好受!他们会玩的花样多了去了,保证让你生不如死。说不定你会后悔,还不如死在我的手上痛快!”
叶如蔓闻言一阵战栗,昨日那个噩梦又浮现眼前。她压住内心恐慌,缓缓道:“李教头走的时候,是不是不太平静?”
齐澜青不可思议地盯着她,攥紧了手中的拳头:“你如何得知她的父亲是教头?你又怎知他死时的异状?”
如蔓没有隐瞒,简单道:“自从到了隐月山庄,李嬷嬷私下常念往生咒,再结合你今日讲的故事,我推理出来的。”
齐澜青目光飘闪,内心忽然有点虚。眼前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仅凭别人的几句话、几个动作,就能推测出整件事情的图景,实力之强如通灵鬼怪,令人惊骇。这婢子知道的秘密太多,对他而言绝无好处,他不由得后悔自己选择与她合作是不是太过仓促,事成之后是不是该杀人灭口。
如蔓见他眼珠四转,牙关紧咬,正在激烈地思考,便隐隐猜出他所想,朗朗道:“你无需担心,至少现在我们是盟友。我已有了想法,你找个信得过的画匠,准备好明矾,按我说的照做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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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花唱在一天天临近,每日沐浴结束后,如蔓感到更加体弱。独处的时候,她常常倚在窗前,一边望着弟弟居住的石屋,一边盯着天上的浮云变幻。
五日已经过去了,天还没下雨。
如蔓给齐澜青出的主意,之于她自己而言,就是一个赌局,因为那一切的实现皆系于一场雨。此刻的她焦虑万分,可又无能为力,只能坐在牢笼之中静候上天的审判。
更漏一声一声,一点一点穿透了如蔓的希望。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可她已分不清,究竟是太阳在西斜还是乌云在聚拢。
也许这就是命,她终是难逃一劫。如蔓如是想着,颓唐地起身关窗。就在她的手伸出窗外的刹那,几滴冰雨落在她的手心。她的动作一顿,站住半晌,直到袖口慢慢被雨水洇湿,才惊喜地缩回了手。
雨不大,但是足够。
如蔓的心安定了,接下来,就看齐澜青自己的本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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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嬷嬷,嬷嬷。”
李嬷嬷原本在自己的房里抄佛经,一时被急促的敲门声打断。
“进来。”李嬷嬷放下毛笔,皱起眉看着前来报信的下人,不悦道,“怎么了?”
“祖师庙后出了件怪事,木庄主请您过去看看。”
李嬷嬷一头雾水,不紧不慢来到祖师庙,只见木庄主和齐澜青站在庙后的黄墙前指指点点。她走上前,正向两人示意,扭头一看墙面,心下大骇,惊得久久说不出话。
齐澜青没放过她脸上的任何一个表情,眼见她脸色骤变,双眼失神,嘴巴大张半晌都没闭回去,便佯装关心道:“嬷嬷您没事儿吧?这画太瘆人了,您别看了。”xiumb.com
李嬷嬷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只好顺势转过身,接住他的话道:“是啊,这墙是怎么回事?”
这堵三丈长、平平无奇的墙上,骤然凭空出现了一幅地狱变相图。画上,几十个身堕地狱的人面目狰狞,身体扭曲。壁画正中,一片烈焰火海上方高悬一条铁链,铁链上倒垂着一个赤裸老妇人,正声嘶力竭地凄厉哀嚎。旁边一位庄严尊者面色凄哀,以神通力运饭给妇人吃,却不料刚进嘴便化为火炭。画中如此种种悚惶凄惨之状,观之毛骨悚然,令人不忍宣述。
木庄主道:“嬷嬷,刚才我们审过下人,祖师庙之前也没什么异常,今天下雨之后忽然就凭空出现了这幅壁画。”
“是啊,真是莫名其妙。”齐澜青接过腔,“这画画的是什么啊?”
“似乎是目连救母中的一幕。”木庄主眯着眼解释道。
李嬷嬷闻言,暗暗垂下头,衣袖之中拧在一起的双手透露了她惊恐不安的内心。
齐澜青将一切收入眼里,装作恍然大悟道:“目连救母?就是目连尊者将贪吃杀生的母亲救出地狱的故事吗?突然出现在这里也是奇了,难不成天意有所指?”
木庄主亦是疑惑:“这画的内容跟咱们的营生也没什么关系啊。”
齐澜青叹了口气,道:“唉算了,咱也别费工夫研究这了。后日就是点花唱了,到时候宾客盈门,若被看见了可不妙,不如赶紧用漆刷了吧。”
“齐使者所言甚是。”木庄主点头应和,又转向李嬷嬷询问意见,“嬷嬷,您看,这画如此处理可否?”
李嬷嬷没有再去看壁画一眼,只简单应了句“就按齐使者所言”就离开了。
齐澜青望着李嬷嬷远去的背影暗暗冷笑一声,跟木庄主话别后,便跟紧了她。
天色已暗,李嬷嬷回到自己的房间,心绪愈加不宁。李家家族秘闻,外人不知,可她却是一清二楚。当年父亲李力作为夏王赵保吉的亲随,受命制造了无风山惨案,本来一直都很正常,谁知年纪大了之后,突然有一日精神错乱了,总是梦见无风山的冤魂向他索命,最后竟以自杀收场。李家人原本不信鬼神,此事之后,所有人都皈依佛法,年年请高僧作法为李力超度。
可今天祖师庙后彰显的“天意”再次让李嬷嬷回想起父亲自杀的惨状和现场的血字,她不由得担忧父亲的灵魂是否从未得到一刻安息,是否也如目连的母亲一样在地狱承受万般折磨。
她一晚无眠,惊悚惶惑的情绪如鬼魅般纠缠心头。只要一闭眼,她似乎就能看见父亲哭嚎的样子。还未及天亮,李嬷嬷就坐上了出山的马车,前往岚阴附近的善德寺,欲效仿目连救母之功德,供养十方诸佛以期帮助父亲脱离苦海。
善德寺是岚阴地区香火极旺的寺庙,大清早的就有不少善男信女前来上香。李嬷嬷找到住持,简单说明自己的来意:“方丈,先父过世已五年有余,可近日我时常梦见他在无明黑暗中受苦。为人子女自当尽孝,可我不知该做些什么才能帮他清除业障,超生净土?”
慈眉善目的住持将李嬷嬷引入一间小佛堂,墙上从上到下整整齐齐摆了五排牌位,香案上密密麻麻摆满了酥油灯。住持拿出一盏莲花长明玉灯和一块往生牌位,又取来一块黄纸,对李嬷嬷道:“施主,请将令尊的名讳亲手写在牌位上。如若知晓他生前造业,亦可将业因写于黄纸之上,再放在这铜炉中,稍后老衲将点燃光明之火,如此可使供奉神佛的功德回向扩大,彻底消除业果。”
李嬷嬷感激地接过牌位,郑重地在上面写下“李力”二字,再接过黄纸,考虑片刻,最后只是保守地写下了“无风山灵”四个字。紧接着,她将黄纸对折,投入到盛满了黄纸的铜炉之中。
住持全程闭眼诵经,待李嬷嬷完成之后,取来一盏莲花灯,在铜炉上方绕了一圈,再用火引燃了黄纸。李嬷嬷看着炉中明亮的火焰不停跳动着,满炉的黄纸很快化为灰烬,仿佛所有的业障即刻全然消解。
待炉火燃尽,她又亲手向供奉的玉灯中添了满满一盏酥油,跪在神像前默念往生咒。
如是持诵了一个上午,李嬷嬷感觉终于清静安心了不少。她向住持道谢后,便离开了善德寺。
住持目送她的背影渐行渐远,再一回头,只见齐澜青站在窗台边,攥紧了拳头,眼角眉梢间尽是怨毒之色。
“方丈,纸上写了什么?”他咬牙哑嗓问道。
住持无奈地摇了摇头,从袈裟宽大的袖子中取出了被折叠的黄纸,递给了他。
齐澜青展开一看,“无风山灵”四个字仿佛滴着鲜血,心中升起一股躁怒之气在胸腔中不停地激荡。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施主,好自为之。”住持微叹一声,淡淡道。
齐澜青默不作声,但他的心中在高声呐喊:他本就是地狱里爬出来的人,现在他要把这些罪魁祸首也全部拉入阴间,他们犯下的罪必定要十倍奉还!就算佛祖释迦牟尼来了,也别想从他手中抢走任何一个人!
这一刻,承载所有无风山男童的命运巨轮再次转了向。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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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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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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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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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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