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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韩长庚和唐献两人的心情简直是从地狱到天堂。

  一早醒来,有人来报说范家失火,通判范庭致被烧死了。他们两人急忙去找赵熠汇报,可是,赵熠竟然不见了!他们和严午、彭柏带着家院还有衙门的官吏一起把云锦园翻了个底儿朝天也没找到王爷的一丝头发。就在急火攻心之时,西南方向的天空升起一个黄色的信号,韩长庚和唐献拔腿就冲了过去,总算是在破庙里发现了奄奄一息、衣衫褴褛的赵熠,还有一个说不出话的总角小儿。xǐυmь.℃òm

  唐献等人看到赵熠的样子一愣,差点没直接跪下。赵熠倒是镇定,见到前来解救的众人还风轻云淡地一笑,自己慢慢起身走上马车,还嘱咐他们把庙中的小孩也带走。一路上,韩长庚和唐献大眼瞪小眼,谁也不敢去问赵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两人紧张兮兮,直接把范家失火的事忘到了九霄云外。赵熠也不言语,要来笔墨提笔画了一张画像。

  唐献接过画像一看,愣住了,这画栩栩如生,但画的竟是个蒙面人:头发高高束起,鼻子和嘴都遮住了,只露出一对弯眉和一双明眸。

  “王爷,属下竟不知您的丹青绝妙至极,堪比画圣吴道子,犹在顾恺之之上啊。”唐献奉承道。

  “好了,少说这些无用的话,务必尽快找到此人。”

  韩长庚凑过来一看,偷偷问唐献:“咦,王爷要找的此人究竟是男是女啊?”

  唐献小声道:“我也看不出…”

  韩长庚翻了他一个白眼:“…那你真是拍的一手好马屁…”

  两人还在苦苦琢磨,马车已经回到了云锦园。他们安排好王爷沐浴更衣,便出去找人。刚走没几步,只见一个黑衣少年似乘风而来,直直冲向大门,正是叶如蔓。

  唐献拿起画像一看,不得不说,这画寥寥几笔抓住了那人眉眼的精髓,简单一对比便知道要找的就是这眼前人,便大喊一声:“抓住他!”

  叶如蔓听到声音也不理会,大步闯了进去,衙役们抽出腰刀挡在前面,她也丝毫不惧,颇有刀斧加身而不退缩的气度。

  “我弟弟呢?你们为什么把他抓起来?”她质问道。

  唐献啧了一声,颇为鄙薄道:“你随我来。”

  她亦十分强硬:“不,你把我弟弟交出来!”

  “放肆,此处岂容你大声喧哗,来人呐,押进去!”

  衙役们迅速将叶如蔓反手押住,绑住双手。她也不哭闹,义正言辞地要求见弟弟。唐献不愿与她言语,把她带到云霞院,便关上门离开。

  房中空无一人,叶如蔓被晾了半天还无人问津,正欲冲出去理论,这时门一开,赵熠走了进来。

  与昨天的狼狈全然不同,他身着素色广袖白衣,衣襟和袖口上绣天蓝色蝠纹,头上一根青玉簪束住乌发,脚踩一双黑皮长靴。屋外的阳光正好,金辉洒在他身上,勾勒出他修长的身姿,似如仙人一般,透着一种温润如玉、卓尔不凡的风华。

  他快步走到房内,坐了下来,对如蔓一笑,看似和煦却又带着威严,道:“抱歉,多有得罪了。”

  叶如蔓正在气头上,大声质问道:“你是谁?为什么带走我弟弟?”

  她紧紧盯着他,她的脸粘着尘土和泥灰,显得疲惫且憔悴,刚才拼命奔跑出了汗,头发乱蓬蓬,几缕发丝黏在脸颊上。在这张灰扑扑的脸上,一双鹿眼却如星河般明亮清澈,只是那眼神之中有些愤怒,有些倔强,还藏着一片极深极深、难以言表的凄楚。

  “你放心,他没事。我请你们来,只是想问一些事情,问清楚了,你们便可以走了。”

  “那我要先见到他。”

  赵熠点点头,拍了下手,唐献走了进来。

  “唐献,将他手上的绳子解了,去把那孩子也带过来。”

  唐献一愣,王爷对人也太宽大了吧?这人凶神恶煞气势汹汹的样子,他看着都不爽,只是王爷有令在前,他只好抽出腰刀割断绳子,肃穆地对如蔓说:“你可知面前的贵人是谁?他是祐王殿下,当今圣上的第四子。你这样站着盯着王爷,可是大不敬,怎么,你是想挨板子吗?”

  叶如蔓一愣,只感觉脑子嗡的一声,身上汗毛瞬时竖了起来,背上沁出层层冷汗。昨天被她拖着走了一路、还差点绑起来的人竟是位王爷,她心说糟糕,虽然还有些愤懑,但马上识时务地屈身跪下行了大礼。

  “小人…小人无知,不懂礼数,冲撞了贵人,请王爷恕罪!只是…只是小人的弟弟与此事无关,他体弱多病、口不能言,没有做过任何逾矩的事情,何况昨晚您昏睡不醒,他还强忍着病痛与小人一起忙碌了一晚上。王爷,您是天潢贵胄,断事明察秋毫,一定能够看出小人的弟弟是绝对不会伤害您的,求王爷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放了他吧。如果您定要责罚,小人愿意一力承担。”一番话说完,她已出了一身冷汗,里衣紧紧粘在肌肤上。这位祐王爷表面上虽和善,但不知底子里是什么人,只能先以退为进,连连磕头认罪。

  赵熠看着堂下跪着的人虽然瑟瑟发抖摇尾乞怜,但依然口齿伶俐,逻辑清晰,有些哆嗦的言语间还能听出一股坚定沉着的力量,一番话说下来,若是真的要追究倒是自己的不是了。他感觉到此人心机不浅,又摸不清其底细,便道:“你不必惊慌,本王并不是来追究责任的,只是想问你几个问题。”

  “王爷请问,小人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赵熠扬手挥退唐献,问道:“你是何人?”

  “小人姓叶,父亲是江州衙门的捕头叶承远。”

  “昨晚你为何会去范家祖屋?”

  “小人的父亲两日前失踪了,因为…因为他曾与范庭致在公务上有些嫌隙,小人认为此事与范庭致有关,故而去范家祖屋打探。”

  赵熠咦了一声:“叶捕头?他失踪了?”

  “是。”

  “你可在范家祖屋中搜到了什么吗?”

  叶如蔓摇了摇头道:“没有。当时王爷也在场,您知道我所言非虚。”

  “说到此事,本王想问你,昨晚在屋顶上,你缘何出手相救?”

  叶如蔓昨晚本无意惹事上身,但当时是看到赵熠腰间短剑上镶嵌着与她手里一模一样的宝石才替他解了围,可这想法自然不能实话实说,她脑中快速转了一圈,顿了顿说道:“恕小人直言,当时小人以为您是我的朋友。”

  “朋友?”赵熠觉得实在有趣,这小子刚才停滞半分,眼珠一转,分明就是在编造说辞,他倒要看看这人口中能吐出什么样的莲花。

  “不错。世人做任何事情,无非就是为名为利、为情为仇。小人当时看到您,冥冥之中感受到您气度不凡、风姿高雅,定然不会是为名为利所羁绊的浊世之人。而且,据我所知,范庭致妻子早逝,膝下只有一名幼女,那您自然也不是为情而去。不为名,不为利,也不为情,那要么范庭致与您有血海深仇,要么您像我一样去打探消息,无论哪一种,都是站在范庭致的对立面。正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所以小人才出手解围。”

  “哦?你只看到我的背影竟能推测出这么多,狄仁杰转世也不过如此吧。”赵熠语气带着嘲讽,一看此人巧舌如簧,心有城府,不得不防。

  “小人绝不敢在贵人面前打诳语,请王爷明鉴。”叶如蔓垂着身子趴在地上,以额触地,极是恭谦。

  “本王姑且相信你。那接下来,你细细说一遍从祖屋出来之后发生的事情。”赵熠摆出一副听戏的样子,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实不相瞒,后来的事本王记不得了。”

  如蔓暗想,陆郎中诚不我欺,幸好扶棘草之毒会让人失去部分记忆,不然这拖行一路的事情要是被他知道了……

  于是,她吸了口气,缓缓说道:“王爷,您宅心仁厚、菩萨心肠,小人要先感激您的及时相救。若没有您,我早已为暗器所害,不在人世了。密室中的那几根银针都是喂了毒的,当时您替我挡下毒针,为其所伤,所幸伤口极浅,中毒不深,因此,您昏了过去,不省人事。我便扶着您回到了当时藏身的土地庙…”

  “你说扶着?”赵熠似笑非笑,眯着眼看着如蔓,手指似无意识地轻敲桌案。

  如蔓冷汗涔涔,这一点怕是怎么说都无法蒙混过关:“当时…当时情况紧急…”

  赵熠见她始终不说实话,吞吞吐吐的,真的当他是又瞎又傻吗!他有些生气,怒道:“让本王猜猜你是怎么做的。你把我装进渔网里,拖了一路,是么?”

  “请王爷恕罪!当时情况紧急,小人只得出此下策。王爷千金贵体,因小人而受伤,小人万死难辞其咎。但此事真的与我弟弟无关,求王爷放了他,小人愿意接受任何责罚!”

  “罢了,本王希望你接下来说话不要再遮遮掩掩、闪烁其词。”赵熠厌恶地瞥了她一眼,转过手掌,看到自己的伤口,道,“你可知本王中的是什么毒?”

  “昨晚小人请南山村的陆郎中为王爷看诊,据他所说,王爷中的是扶棘草之毒,这种毒毒性虽烈,但王爷中毒较浅,只是短暂失去记忆,故而忘记了昨晚毒发后的事情。”

  “这扶棘草之毒我从未听说过?”

  “扶棘草并非产于宋地,而是辽国宫廷独有的一种毒药。陆郎中为王爷开了一个药方,需连续七日每日服用,方可消解毒性。这是陆郎中开的药方以及配药,请王爷明鉴。”说着,叶如蔓将方子和配药双手奉上。

  “辽国?”赵熠接过药却不细看,似乎对自己的病一点也不上心,毫不在意这毒会对身体产生什么影响,反而一直抓住“辽国”这个关键词反复琢磨,喃喃道,“范庭致不过是一个通判,怎会与辽国有关?”

  赵熠还在思考,唐献带着叶如萧走了进来。

  “萧儿!”如蔓急急奔过去把弟弟抱在怀中,赵熠看到她的眼睛弯成了月牙,似有灼灼桃花在脸上绽放,“你没事吧?腿上的伤还疼吗?”

  如萧眼神中原本有些惶恐,看到姐姐后紧紧抓住她的衣襟,靠在怀中,如释重负。赵熠看不惯这些手足情深的戏码,便嫌弃地低下头,呷一口茶。

  唐献在堂下一抱拳:“王爷,属下方才有一事漏报了。今晨得报,昨晚范家走水,范庭致丧于火场。”

  “什么?!”赵熠、叶如蔓、叶如萧三双眼睛同时看向唐献,前两人异口同声发出惊呼。

  “去看看。”赵熠当的一声放下茶杯,起身就走。

  “王爷!属下有急事相报!”韩长庚一阵风冲进书房,“南山村外的竹林里发现了三具尸体!”

  一种不祥的预感袭来,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叶如蔓跪在地上重重磕头,道:“王爷!能不能让我也去看看。”

  赵熠侧身回头瞥了一眼,这小子受到了极大的打击,眼中写满了惊慌,声音也在发抖,与刚才沉着冷静判若两人。但他觉得此人阴险狡诈、擅于伪装,不愿牵扯太多,只当没听见迈步出了门。

  “王爷!我会验尸,我的师父是江州最好的仵作周言,他现在不在了,江州城唯一能验尸的只有我!”如蔓跪着爬过来,连声哀求。

  赵熠的脚步一顿,回头冷淡地看着她涕泪俱下的样子,半晌才道:“带上吧,我们先去竹林看看。另外,叫彭柏和严午看好云锦园,不得再出岔子。”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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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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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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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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