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风大作,暴雨倾盆,暗夜中的江州城仿佛笼罩在一个黑色旋涡之中。
城北就是咆哮的长江,正如一条巨龙在雨中嘶吼,不时翻起惊涛骇浪,拍向南岸矗立的一座高塔。这塔高十余丈,通体青石,凌空耸立,在大雨中岿然不动。
突然,一道闪电划破长空,如利剑般直直劈在高塔顶上,“轰隆”一声巨响,伴随着震天的雷声,乱石飞溅,大浪滔天,那高塔竟被生生劈去了半个塔身!
大大小小的石块如陨石般落下,紧接着又是轰的一声,高塔旁边的一座小庙也骤然坍塌。
一阵地动山摇后,天地间又复归平静。许多人不过是翻个身,继续睡了过去。没几个人注意到,江州府衙的大门被一个惊慌失措的老头敲开,很快一个捕快打扮的人冲了出来,直奔城西北的一个小院落。
“叶捕头,出事儿了!”捕快焦急地拍着门板,尽管穿着蓑衣,他还是被淋成了一个雨人。
江州衙门总捕头叶承远步履匆匆地走出来,一把拉开院门道:“王林,怎么回事儿?”
捕快王林伸手向北一指:“锁江塔和镇水庙倒了,压死人了!”
叶承远一惊,忙道:“我穿件公服,这就来。”他回房匆匆穿好衣服,正举步往外走,不料衣角却被人拽住,回头一看,是他十七岁的女儿叶如蔓。
“爹,带上我吧。我知道师父也会去的,我给你们打下手,绝不添乱。”叶如蔓讨好地看着他,清亮的双眸在黑夜里闪着光,语气看似乞求,实则异常坚定。
叶承远眉峰一敛,深深叹了口气,他真是拿叶如蔓没办法。
他这女儿什么都好,就是主意太大了。一个女孩家,非要去当仵作,像什么话。明明从小就让她在书塾读圣贤书,连教书先生都说她聪慧清明不可多得,完全可以培养成举止端庄的大家闺秀,再挑个好人家嫁了。没想到这几年她忽然跑偏,非要拜衙门的仵作周言为师,说什么要传承周言的衣钵,做江州城最好的仵作。
都怪老家伙周言,他嘴皮子利索得很,讲几个一般小孩能吓得半死的重案故事,女儿竟是听得津津有味,不仅能和他讨论案子的脉络线索,甚至还坚持以后要干这一行。她也说到做到,天天跟着周言往义庄跑。叶承远不禁默默摇了摇头,女儿如今也十七岁了,不知以后能许给什么样的人家?
叶如蔓不知道她爹心里这么多弯弯绕绕,见他没有严词拒绝,便知有戏,赶紧催促道:“爹,咱们快走吧。”
叶承远看女儿穿着一身利落的短打,蓑衣也披好了,也只能顺她的意,带着她一同赶赴锁江塔。
雨势依旧滂沱,众人来到江边,只见原来高十余丈的七层石塔已被炸开,地上远远近近地堆着乱石,剩下半个残破的塔身似乎还有点倾斜。不远处,一座小庙被石块压塌大半,里面供奉的龙王神像半边身子没了,香案香炉都碎成好几块。原本悬于门楣的“镇水庙”牌匾也劈裂成两半,掉落在地上。
庙前站了几个衙门的杂役,借着他们手里的油灯,叶如蔓看见了一双鲜艳的绣花鞋和一片大红的裳裙,这般艳丽的颜色在乱石泥土之中显得分外妖冶。
“死者何人?”叶承远问道。
“死者名叫芳玄,女,三十岁。”
“芳玄?不就是前阵子在城里散布谣言,被劝诫几次还不知悔改的那个神婆?”
“不错。”
叶如蔓知道这个人。芳玄是江州城里最出名的神婆,不是因为她算命算得准,而是因为她长得美艳。她在高门富户中广受欢迎,风头无两,几乎垄断了整个上层的家庭法事,可江州城的贵妇们提起她都恨得牙痒痒。
白天驱魔算卦,晚上脱衣解褂,不守妇道,水性杨花!
芳玄虽风评不佳,但也未触犯律法,向来与官府井水不犯河水。可不久前,她不知怎么算出一卦,说江州城今年冲了水龙,将有大灾,吓得大户们纷纷慷慨出金,请她前去驱邪作法,保家宅平安。正巧今年水势汹汹,连日暴雨,这流言更是一传十十传百,在江州城里引起了不小的风浪,百姓们议论纷纷,都说今年锁江塔和镇水庙压不住水龙了,洪患在所难免。这时,芳玄又站了出来,在江州衙门前长跪不起,说是愿意自掏腰包,在长江边摆屠妖阵,为百姓祈福,否则将有大患。她这一副为民请命的样子,一时感动了不少人。可惜江州知府苏羡渊不信这一套,派人把她挡了回去。
叶如蔓对此也是嗤之以鼻。与其相信鬼神,她更相信知府苏羡渊。苏大人自十三年前走马上任,把江州治理得井井有条,广受爱戴,江州百姓们甚至为他立了一座生祠。苏羡渊也是深谋远虑,早在年初就命人修缮长江堤坝,如此未雨绸缪,还怕什么所谓“水龙”?
不过,这位处在风口浪尖上的神婆,就这样不明不白死在了镇水庙里,不得不说,确实怪异得很。
如蔓正暗自思考,忽然身后传来略带沙哑的声音:“小叶,你怎么也来了?”她转头一看,师父周言正大步向前地往现场走。
“师父,我来帮你的。”如蔓说着,走到一旁,替周言掌灯。
“小叶,我来验,你来记。”周言言简意赅,没有一句废话,直接上来验尸,“五尺女尸,向北俯卧。后脑一处创口,凹陷破裂,血荫四出,疑因重物击打所致。背部肋骨断裂,脊椎错位,皮下大片淤青,判断因重物压塌致骨筋断折并伤及内脏。双眼微凸,鼻骨断,口鼻有血水流出。四肢多处压伤,血荫赤肿,致因与前述相同。”
叶承远闻言,道:“这么说,芳玄是被直接压死的?”
“不错。”周言指着尸首旁边的石块和房梁道,“这块飞石的形状与血迹同芳玄头部的伤痕吻合,腰背部的伤是由房梁倒塌所致,这两处是致命伤。”
死因确定了,可芳玄为何要在如此雨夜到镇水庙里来呢?
叶承远叫来王林问道:“芳玄的尸身是谁发现的?”
“是看守锁江塔的老孙。”
“把他叫来。”
老孙老老实实地来了,可却是一问三不知。因为晚上雨势太大,他一直待在自己的小屋内没有出门,直到听见锁江塔霹雳巨响,才着急出门查看,没想到竟发现了一具红衣女尸。至于芳玄何时来的,又做了什么,他完全不清楚。
锁江塔在江州城外,附近居民本就不多,加之是雨夜,根本无人目击到芳玄的踪迹。
“头儿,这边发现了一个法铃!”王林的声音响起,他站在残庙的石堆里朝叶承远挥手。
叶如蔓闻言,赶紧跟着爹爹走到庙里,只见那镀金的法铃上刻着几条繁复的花纹,“芳玄”两个篆体字闪着金光,看上去价值不菲。
叶承远奇道:“这是她的法器?”
王林点头道:“头儿,之前芳玄一直嚷嚷着来长江边布阵驱魔,摆什么屠妖阵,不是被咱们挡了回去么?该不会是趁着雨夜无人,偷偷到这里做法事吧?”
叶承远摇头道:“不像。她说来江边驱邪,是为了壮大声势摆摆样子,让更多人掏钱找她做法事,怎么会选这么个无人的黑夜?”
“确实不是。”周言指了指芳玄的衣身,“她身着艳丽的红裙,脚下的绣花鞋上绣着一对鸳鸯,嘴上涂了口脂,脸颊还扑了粉,显然不是来做法事的,倒像是来见情郎的。”琇書網
见情郎?
难道她是与人约在镇水庙见面,然后不小心被锁江塔的飞石压死了?
“爹,师父,我有个疑问。”如蔓在芳玄旁边蹲下,把她的尸首恢复到俯卧的状态,“她的伤,基本都是身后伤。如果庙塌时,她是站在庙中,那么首先受伤的应该是头顶、肩膀或者身侧,可她的致命伤却落在脑后及腰背,而且是直下的打击,所以我猜想,芳玄当时应该已经躺在地上了。”
“不错。”周言沉着脸又检查了一遍尸身,再给芳玄验毒后道,“她身上没有其他类型的伤,也未曾中毒,说明当时她极有可能陷入昏迷,然后活活被石头砸死了。”
叶承远道:“那是她自己晕倒的,还是被人设计了?”
“无法判断,她身上没有被强迫的痕迹,衣服也是整整齐齐的,就算被人设计,也应该是熟人作案。”
看来,必须找出芳玄晚上的行踪才能解开这些谜团。
叶承远派人在附近搜查脚印之类的痕迹,可惜一晚上雨如天倾,线索被冲刷得一干二净,众人把镇水庙和周边找了个遍,也没有发现有用的证据。
天渐渐亮了,仍是一无所获。叶承远只得吩咐将尸首送到义庄,再让王林去盘查芳玄昨晚约见之人,自己则回衙门向知府苏羡渊禀报此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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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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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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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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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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