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关搜索半天没找到合适的地方,火大,没头没脑抱怨一句,“喝什么咖啡,还不如开间房躺着谈。”
徐百忧也在搜,“附近有家棋牌茶室。”
“多远?”
“八百米。”
“走着去?”
“行。”
谈判搞得如此郑重其事,两个人并肩走了一段,都觉得哪里怪怪的。
转眸对视,也都从彼此眼中读出了如出一辙的同感。
“像不像约会?”贺关直截了当问。
“像。”徐百忧点头。
“珍惜啊,你已经伤到我了,以后再想体会被男人疼的滋味,找别人吧。”他故作洒脱,口是心非地道。
徐百忧默了片刻,轻轻吐出三个字,“对不起。”
听第一次解气,听第二次就变得刺耳,像是敷衍了事。
贺关蔫了,没心情再假大方,闷头加快脚步。
一家民居改建的茶室,没有公共厅堂,只有三间包房。
一对俊男美女要单开一间,老板觉得他们来错了地方,迷之目光一直围绕着他们打转。
端茶送水进包间,老板尴尬又不失礼貌地好心提醒一句,老房子隔音效果不太好。
贺关和徐百忧面面相觑。
面对面坐进麻将桌,两人互看无话,沉闷的气氛渐渐滑向诡异的边缘。
贺关磕着两张麻将牌,开始没话找话:“你那个二师兄说要请我吃饭。”
“嗯。”他不提,她早忘了。
“你不高兴可以直说,我不是非得吃这顿饭。”他也确实没给李政准信。
徐百忧淡声道,“谁都有交朋友的自由,和我没关系。”
很政治正确的一句话,可也没什么人情味。
贺关撇撇嘴,跳过不谈,似不经意地问:“跟踪你的人是谁,查到了吗?”
“没。”徐百忧面无波澜,如实相告,“是谁不知道,目的也不知道,我只知道自己暂时是安全的。”
他信也不信,“做戏做全套,你好不容易折腾那么大一出戏,现在又和我坐在一起吃饭,你说跟踪你的人会怎么想?”
问这话的初衷是担心她会露陷,奈何讲出口就串了味,又像是讽刺挖苦。
虱多不痒债多不愁,误会多了不解释,贺关破罐破摔地琢磨着。
徐百忧倒没往心里去,声平气定,“想我可能有病吧。”
不知怎的,扎了心。
贺关越过徐百忧,望去窗外雾蒙蒙的天,不见天日,却无端觉得刺晃晃的白。
心底突然生出一种“有今天没明天”的末世感。
他眯了眯眼,唇角带过一抹反讽意味的笑,“你有病,周嘉璇也有病,怎么我认识的女人,就没有一个正常的。”
徐百忧默默看着对面的他。
确实找不到合适的立场谈论他们之间的恩恩怨怨,她宁可选择沉默。
看久了贺关先不自在,移开眼神望着手里的麻将牌,“周嘉璇病的不轻,想嫁给我。白大褂告诉你了吗?”
徐百忧点点头,“说了。”
“迎娶白富美少奋斗二十年,提前走上人生巅峰……”贺关顿了顿,笑睨向徐百忧,“这笔账怎么算,我都不亏,你觉得呢?”
徐百忧不答,手揣进大衣口袋,五指渐渐收拢。
“不选周嘉璇当上门女婿,我还可以选江茹玉,跟着她去新加坡。”贺关幽幽盯视着她,眼神淡漠,语气轻慢,“拿她的钱做生意,赔了还可以继续当陪睡的小白脸,让她养着。这买卖也很上算,稳赚不赔。”
他记得徐百忧说过,她只会瞧不起轻贱自己的男人。
有没有明天真不知道,他不死心,想玩火自焚试一试,到底自己在她那里有没有分量,值几斤几两重。
指尖嵌入皮肉,痛感不轻不重,恰好可以消解掉陡增的怒意。
过于理智的徐百忧不知道,有时候由着性子发一场脾气,也许正是贺关所渴求的。
就算证明不了她有多爱他,至少证明她是在乎的。
可徐百忧偏偏又稳又静,面上如外科医生一般沉着镇定。
贺关的激将法并不算高明,她只是差一点就信了。
见她久久不发一语,贺关稳不住有点恼了,攥紧骨牌,急赤白脸地道:“徐百忧你不要我,我可真跟别的女人跑了啊。到时候你哭着求我回来,好不好使全凭我心情。”琇書網
徐百忧给不了回答。
隔着桌子,她安抚地拍了拍他的手背,“贺关,不管怎么样,你要好好活着。”
“好好活个屁!”
贺关甩开她的手,横眉怒目差点掀桌,“我不懂,你告诉我什么叫好好活着?去他妈的爱情,娶有钱的女人,算吗?以前没准真算,可现在你知道我有多喜欢你吗?”
积郁许久的表白终于讲出口,攒了太多的不平,委屈,悲愤,怨懑……
贺关像在吵架讨要说法。
并且只接受一种说法,我喜欢你,你就必须喜欢我,没得商量。
拳头再度攥紧,徐百忧压制着强烈悸动的心跳。
想想跟踪她的神秘人,再想想江茹玉的威胁警告,她不允许自己奋不顾身地去拥抱爱情,去给他回应。
但有一件事她从不曾隐瞒,“贺关,我承认我也喜欢你。”
不给对方任何反应的时间,她追着自己的心声,紧跟着又道,“我同时也是个很自私的女人。和你谈恋爱需要勇气,需要面对各种质疑和不理解,我有我的工作和生活,不想把有限的时间精力过多耗在爱情上面。换句话讲,如果有的选,我会选择一份简单平顺的爱情。”
“少他妈找借口,我不听。”
贺关只认准了她第一句话,黑眸里灼灼的光芒磊落而坚韧,“我坐过牢,但我没强\奸周嘉璇。在遇到你之前,我不相信女人,也不相信爱情,睡过玩过,对她们都挺混账王八蛋的。但是徐百忧,我不知道我有一天会遇见你,要是知道,我肯定会努力做个让你省心省力的好男人。”
字字诚笃,有力量。
原来最美情话不是海誓山盟,也不是甜言蜜语,而是我不知会遇见你。
徐百忧到底不够无情冷血,被深深打动,忽然而至的疼惜与酸楚,令她眼底泪影蒙蒙。
“哭了?”认死理弄不好又要搞砸,贺关其实如履薄冰,怕得要命。
徐百忧垂着眼睛,点点头。
“我哪句话说的不对,你告诉我,我可以重说。”他心慌意乱,抽出纸巾照她脸上胡乱抹着,“徐百忧,认识你之后我从没正眼瞧过别的女人,真的,有需要都自——艹!”
徐百忧不想听他东拉西扯,抓着他的手下嘴利落,咬了一口。
自家女人必须惯着。
贺关由着她尽兴,拄着下巴颏,继续讲自己的,“你有的选,我没的选,活了三十年没爱过别人。我是脾气差,缺点毛病一大堆,比我强比我有本事的男人也不少,但绝对找不出第二个比我更爱你的。找的出,我把脑袋给你当球踢。”
徐百忧松了口,留下清清楚楚两排牙印,晃了晃神,手被他反握住。
只听他有些任性,又有些负气地道:“徐百忧,你必须要我。要了我,我才能好好活着。”
“我现在给不了你准确答复。”
徐百忧极力保持着冷静与清醒,“我必须查出是谁在跟踪监视我。有结果之前,我们最好维持现状,保持距离。不要逼我,不要让我为难。”
“我和你一起查。”
“不行。”
“嫌我笨?”
“你确实不聪明。”
“……”
贺关气结。
换做任何一个人说他不聪明,他指定不服,唯独徐百忧,他服服帖帖。
“那我总得干点什么吧?”他问。
“在我给你答复之前,你和周嘉璇江茹玉之间的问题,你自己处理。”
徐百忧不是万能的上帝,做不到分身有术,“我把我知道的告诉你。江茹玉握有你以前伤人的证据,以此要挟我离开你,我打着‘只想和你玩玩’的幌子暂时骗过了她。她不蠢,我们再频繁见面,很快会暴露。”
“艹,我就知道!”
共事数年,贺关了解江茹玉疑心重,防备心也重的禀性,“她有证据,我也有,这我都是跟她学的。大不了我不干了,撕个鱼死网破。”
“你要怎么解决,我不干涉。”
徐百忧充分尊重他,同时也开诚布公地道:“走一步想十步,你要考虑好未来的生计,我不会养小白脸。”
“我有胳膊有腿,浑身使不完的力气,也丢不起那人。”
贺关大笑,老毛病又犯了,隔着桌子去摸徐百忧严肃正经的脸蛋,“别板着个脸啊,跟我以前的中学教导主任似的。四十多岁还没嫁出去,内分泌严重失调,只有从抓违规违纪里找快感。”
“不要打岔。”徐百忧抓开他的手扣在桌上,“还有……”
“还有周嘉璇。”
贺关接过话,不再玩闹,正色道:“她和江茹玉一个套路。我坐牢的事一直瞒着我奶奶,她就拿这个威胁我。说是只要和她结婚,我就能过上好日子,还说要我陪她去参加什么慈善拍卖会。”
徐百忧诧异,“慈善拍卖会?”
“嗯。”贺关不觉得这是重点,顺着自己的思路继续往下说,“我奶奶年纪大了,现在坦白她肯定接受不了。”
“你打算怎么办?”徐百忧问。
“陪她玩啊,跟着她去参加拍卖会,让她家里人知道她就是一女疯子,想起一出是一出。”贺关靠向椅背,勾起嘴角轻松地笑,“结婚?她家里人又不疯,怎么可能!”
徐百忧仍不放心,“万一她又闹自杀呢?”
“闹呗,闹到鸡飞狗跳最好。”
贺关一脸无所谓,跷起二郎腿,笑意不改,“他们有钱人在乎名声面子,我不在乎,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而且闹得越大,这事儿越成不了,我是不介意帮忙搅一波浑水。”
简单,粗暴。
他身上神鬼不吝的混劲儿,用在这里倒挺合适。
不是办法的办法,徐百忧无话可说,陷入沉思。
“徐百忧!”
挺大个人一惊一乍,她吓一跳,瞪圆眼睛。
贺关扑过来抱起她,眼角眉梢缀满喜滋滋的笑,“说定了,我把我的问题处理完,你跟我好,做我女朋友。”
“你先处理。”徐百忧动弹不得,锁起严肃的眉头,“做不到保持距离,我给不了你任何承诺。”
有的抱赶紧抱,贺关哪里舍得松,委屈巴巴地眨眨眼,“我怕你又忽悠我。”
徐百忧没绷住,不禁失笑,“那你自己学聪明点。”
贺关眼睛一亮,“你聪明,你先传我点。”
徐百忧不明就里,“怎么传?”
贺关坏笑,“口口相传。”
说完,他低头含住她的唇。
热情激烈,好学不倦充满着探索精神,那是相当的“求知若渴”。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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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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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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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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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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