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犹豫着要不要报警,想想作罢,现在最好不要和警察接触。
他先给妹妹打电话报平安,然后给樊道明回电。
此时距离樊道明的最后一通电话过去了十五分钟。
“樊总,我看你给我打了好几个电话,是有事吗?”小陈声音很轻。
樊道明开着免提,特意让中年女子和龚秋一起听,而且全程录音,要挟敲诈是犯罪,留下对方的把柄很有必要。
他们早已准备好纸张,必要时候可以用手写字交流。
龚秋立马写下:这小子真会装!
“现金,还是转账?”樊道明开门见山地问。
“什么?”
“都到现在了,没必要藏着掖着了,这样,你直接来我家拿吧。”
“额……是房子的事吗?”
“用钱来买房子是吧。”
“其实没那么急……”
“早买早省心,你过来吧。”
挂断电话,樊道明在他们三人的微信群里发消息:他之所以发信息而不是打电话,是不想留下证据,相比录音来说,文字作为佐证的作用弱得多。
这段话刚发完,便响起了敲门声,樊道明前去开门,门外果然是小陈。
小陈摸着自己的后脑勺,有些疑惑,又有些欣喜地望着樊道明。
“樊总,我刚才……”
“不用说了,我知道。”樊总示意小陈进屋,反锁上了房门。
小陈进屋后,感觉屋内气氛不对,中年女子和龚秋都在看着他,尤其龚秋,目光恨恨地盯着他,仿似他做了什么对不起龚秋的事一样。
“樊总,其实不用那么急的——”小陈转身望向樊道明。
“咱们直接点。”樊道明示意小陈坐沙发,小陈有些忐忑地坐下,樊道明道,“我需要你交个底,你到底知道多少?”
“多少什么?”
“多少秘密?”
“什么秘密?”
“我的——”樊道明感觉自己要失去耐心了,但他强忍着,越是这种时候,越考验耐心,他指了指龚秋,“还有他的。今晚去东郊的现金交易;在陈家坪害苏言溪;替龚秋隐瞒行程。除了这些之外,你还知道别的吗?”
“樊总……”小陈隐隐觉出是怎么回事了,“你不信任我吗?”
“我信任。”樊道明深吸一口气,“我知道你拿了钱之后,肯定会消失不见。”
小陈咽了口唾沫,这才明白为何他们看自己的眼神那么不对劲,今晚苏言溪和钟程死了,这件事基本算结束了,小陈知道的的确不少,为了保护家人,樊道明让小陈消失,也在情理之中,他只是没想到这么快,没想到这么直接,更没想到樊道明昨天还说要带他飞黄腾达,今天就要卸磨杀驴了。
“樊总,我……”小陈本想解释,但他知道樊道明既然说出了这种话,就是下定了决心,挽回希望渺茫,他没来由地感到担心,他本应留个后手的,现在谁都不知道他干了什么,他局促地扭动了下屁股,说道,“那些秘密我会烂在肚子里,樊总放心,毕竟我自己也参与了,就算是为了我自己,我也不可能说。”
“你拿的东西,在哪?”樊道明问。
“什么东西?”
“非要我说出来吗?”樊道明看了一眼龚秋。
龚秋指了指小陈,没说话,但愤怒的眼神和表情已能说明一切。
小陈心中一凛,有些结巴地道:“我不是故意的……”
樊道明感觉有点不对,但还是道:“拿出来吧。”
小陈抿了抿嘴唇:“在奔驰后备箱的垫子底下,我本来想着还回去的,一直没找到机会,我不知道那东西和辛馨的死有关……”
樊道明搓了搓下巴:“有没有备份之类的?”
小陈急忙摇头:“绝对没有。”
樊道明又问:“录音录像呢?”
小陈愣了下,面色明显慌张:“我只是想保护自己,没别的意思……”
樊道明感觉小陈的神情有点不对劲,看起来很紧张,和短信中强硬的语气有些不一样,但他觉得小陈肯定是在演戏,是故意表现出这样,这事既已开口,就没有回旋余地,他追问:“都在哪?”
小陈掏出自己的手机,找出了一些录音,是他和樊道明打电话的录音,主要是陈家坪谋害苏言溪的电话录音以及微信聊天截图,还有今晚他拍摄的苏言溪和钟程被火烧死的照片和视频。
“肯定有备份吧。”樊道明问。
“邮箱里……”小陈一边登录邮箱,一边道,“我这就全部删除,对不起……”
“肯定还有。”樊道明环抱双臂,说道。
“额……电脑里,在我住处……”
“应该设置了几小时后发送之类的吧?”
“这个真没有……”
“小陈,我待你不薄,你不应该这么对我。”小陈正欲开口,樊道明示意小陈不要说话,他接着道,“事情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就没什么好说的了,钱我会给你,但你怎么确保你不会举报我呢,你怎么确保你能从此消失呢?”
“我明天就去北方,不,今天……我会改名,谁都找不到我。”
“你以后还会问我要钱吗?”
“肯定不会,我不是那样的人……”
“我不需要口头保证,我需要实实在在的诚意。”
“我可以录音录像,留下证据……”
“那些都没用”
“那你想?”
“帮我杀一个人。”
“杀人?谁?”
“你自己。”
“这……”
“当然是假死。这样一来你能得个清静,至少警察不会找上你;二来也能帮我们解决掉一些麻烦,辛馨的死还有疑点,你可以把疑点消化掉。”
小陈明白了,樊道明想让他以假死的方式,抗下辛馨的死亡疑点,那样不仅他人间消失了,樊道明家的困境也解套了,确实是一举两得。
小陈垂下头,双手反复搓动着,脑海中浮现出年迈的奶奶和瘫痪的妹妹……
樊道明给中年女子示意,中年女子走上二楼,片刻后,提着一个手提箱下来,在茶几上打开,里面是一整箱的百元大钞。
樊道明道:“这是一百万。你杀掉你自己,拿着这笔钱,去北方,改名,从此之后咱们再无瓜葛。”
小陈没想到有这么多钱,但他想想,自己是为樊道明犯罪,虽然谋害苏言溪那次没成功,但依然是犯罪,他又想到自己假死的事,觉得相比一百万来说,改个名不亏,即使警察真因为辛馨的事找上他,到时他可以解释,将樊道明一家供出来就是,他看着一箱子的钱,心情一阵激动,忍不住上手摸了摸。
“时间紧迫,给你三分钟时间考虑。”樊道明点燃一支烟,徐徐抽着,看似轻松,实则心中紧张,他有些看不透小陈,或者说,他觉得小陈当前的状态和他想象中的有差距,但他觉得小陈没见过这么多钱,露出本相是正常的。
樊道明察言观色,觉得自己掌控了局势,小陈虽然握有他们的把柄,但从谈判能力上来说差得远,当然,不管小陈是否留有后手,都不重要了。
“我……”小陈的目光从红彤彤的人民币上移开,舔了下嘴唇,“行。”
“那我们就赶紧。”樊道明将手提箱合上。
“现在吗?你已经想好办法了?”小陈有些惊讶。
“宜早不宜迟。”樊道明道,“很简单,等会你开着车,到沭河大桥,撞破围栏,冲下桥,那里水.很深,今夜沭河正在放大水,你在车里提前放置潜水衣,车落水后,你潜水下游,游出去两公里后再上岸,藏在山里,过三天,凌晨两点的时候,你去兴安桥,我会把你需要的东西放在桥洞里,你带着钱和新身份离开。”
“能行吗……”小陈将信将疑。
“你开了这么多年车,应该知道撞破围栏那一下基本不会造成伤害,说不定安全气囊都不一定弹得开,落水后,你第一时间钻出车,没任何危险。”
小陈知道樊道明说的没错,从撞围栏本身来说,风险不大,可他心里有些不踏实:“会不会太仓促了点,要不再好好想想?”
“时间不等人。”樊道明拍了拍那个手提箱,“不瞒你说,其实这个办法我想了很久了,现在到了关键时刻,不用不行了。”
樊道明给中年女子眼神示意,又看了眼龚秋,两人先后上楼,又陆续下来。
“这是潜水衣和氧气罐。”樊道明从中年女子手中接过一个黑色包裹,递给小陈,小陈打开检查了一番,在中年女子的帮助下,进行了试穿,潜水衣只有上半身,穿起来比较简单,氧气罐稍微有点重,他试着吸了两口,没什么问题。
“这是几张辛馨的照片,你放兜里,再拍几张存手机里。”樊道明从龚秋手中接过照片,又指了指桌上的纸笔,“你再写一封自述信,夹在你的钱包内层,信的内容我说你写。”
小陈知道,这是为辛馨顶罪的证明,但并非直接证据,主要是用来混淆警察的,假如有天他真被抓了,也能解释得通,他心里隐隐有些抗拒,但当樊道明开始说的时候,他还是写了下来。
自述信的大概意思是小陈暗恋辛馨,一直追求辛馨却求之不得,时不时地潜藏进辛馨家中,偷窥辛馨,那天出事时,他正好藏在辛馨家中,见辛馨和钟程现场亲热,怒火中烧,先打晕钟程,后强迫和辛馨发生关系,辛馨抗拒,两人纠缠过程中,不小心将辛馨推下窗台。
信的末尾,小陈说自己心中有愧,一直想自首,但不敢,写下来是想借此赎罪,准备带着这封信到寺庙中烧掉,化解辛馨的冤魂。
写完后,樊道明让小陈将信反复折叠多次之后,装在一个小塑料袋中,放进钱包夹层,提醒他撞桥之前,务必要将钱包和手机留在车内,且不能和任何亲友提前说这件事,以免节外生枝。
一切弄妥,眼看时间不早了,樊道明让小陈立刻出发,赶在天亮前完成此事,小陈觉得太快了,但想到那一百万,又觉得早一天解决,早一天拿到钱也不错。
“带上这瓶酒。”樊道明从酒柜中拿出一瓶未开封的金樽五粮液,说道,“到时候你在车内洒些白酒,路上再喝几口,显得真实。”
小陈心想樊总考虑的是真周到,但这话他没说,他意识到他和樊总之间的关系已经走到尽头,樊总只想利用他,而他是为了钱。
“你不会最后不给我钱吧?”小陈拿着酒,问道。
“你电脑里不是还有录音录像备份吗,如果我不给你钱,你直接就去报警。”樊道明道,“我不至于为了这一百万让我和我家人坐牢。”
小陈想到除了电脑备份之外,别的地方还有备份,便放心许多,他长吁一口气,此时才真正下定决心,提上装着潜水装备的黑色包裹,转身走了出去。
“对了,你藏在车内的那个东西,要还回来。”樊道明望了一眼龚秋,“龚秋,东西是你的,你跟着去取一下吧。”
龚秋跟在小陈身后,两人离开别墅,一前一后走向了那辆银色奔驰。
“用这辆车吗?”小陈有些犹豫,“太浪费了吧。”
“这样才显得真实,打捞回来修一下还可以卖。”龚秋说,“东西呢?”
小陈打开后备箱,从垫子底下取出一枚钻戒。
“这是啥?”龚秋用手机照明,发现是钻戒后,十分惊讶。
“出事第二天你不是喝醉了吗,你让我把一件外套送到干洗店,我在你衣兜里发现的,我本来想……”
“我操!”龚秋发现钻戒上有血,他想起了这枚钻戒是怎么回事,面色一阵紧张,转身就走,走了几步后回头问,“药呢?”
“药……你说那种药啊?在家里,我还没用,怎么了?”
“行了,行了,你快走吧,再不走天亮了。”龚秋朝别墅跑去。
小陈驱车离开了澜天小区,路上拆开那瓶五粮液,喝了几大口,身上热乎起来,胆子也壮起来,他开着音响在市内疾驰,路过一家二十四小时便利店时,他停车进店,买了一包他一直想买,却从未舍得的烟,黄金叶-天叶,每包一百,买完后,他站在便利店门口,连抽三支,味道醇香,柔中带刚,和他平时抽的十多块的烟完全是两个东西,他心想有钱真好,开好车、喝好酒、抽好烟,女人唾手可得,即使只做一段时间的有钱人也值了,说白了,人就那么回事。
小陈上车,一边抽烟,一边喝酒,将烟灰弹在车内,酒洒在车内,路过红绿灯时,对着外面开三轮车拉客的男子大声叫骂,骂人家是个臭开车的,兜了一圈,他心情爽了,脑子开始迷糊了,他觉得时候差不多了,驶向沭河大桥,故意将车窗打开,让摄像头拍到他,既已决定,就要面面俱到。
在天刚蒙蒙亮的时候,他来到了大桥边上。
看到桥下汹涌的河水时,他有过短暂的犹豫,但他想到了那一百万,想到即使他开一辈子车,都挣不到这么多钱,他咬了咬牙,拿出潜水装备,检查了安全带、车门、车窗和安全气囊没问题后,长长地吸了一口气,踩下油门,汽车疾驰向大桥,在桥中段,他急打方向盘,汽车撞破围栏,犹如一只巨型飞鸟,滑翔向河面,哗然一声巨响,汽车落入水中。琇書蛧
水面波涛汹涌。
天边一缕白光浮现,照亮了漆黑的人间。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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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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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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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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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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