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来脚行权力交接,都是脚行势力重新洗牌的过程。当年巴延庆上位,从小小的几间脚行,发展到坐拥一百多家脚行,没少干从各大势力手里虎口夺食的勾当。

  到后来巴延庆被青红帮“招安”,又被各大租界和市政府“认可”,才做了这个脚行的头目。

  现在,随着苏乙的提醒,众大佬赫然察觉,这一百多家脚行先是失去了胡德胜的领导,接着又没了巴延庆的庇护,现在连最后给他们撑腰的刘德山都被废掉了。

  这些人别看在这儿叫得凶,但实际上,他们已经没有靠山了!

  这一百多家脚行,就是摆在台面上可口诱人的蛋糕啊!

  如果正常来说,各大势力要争夺这些脚行,免不了要一家一家去打,去抢。

  而这些人肯定也不是吃素的,八成会联合起来,再推举出一个带头儿的来。

  乱世造英雄,说不定这个带头儿的就跟当年的巴延庆一样,趁势崛起了。

  可现在,耿良辰给他们造出了天大的好机会!

  这一百多家脚行的大把头,全部为了支持刘德山集中到了这个大厅里来了。

  只要把这一百多个大把头控制住,就相当于把这一百多家脚行一窝端了。

  这一百多家脚行,就是任由他们采撷的可口蛋糕,根本不会遇到任何阻碍!

  这么千载难逢的机会,简直做梦都梦不到,偏偏被他们给碰到了!

  随着贾长青和安玉峰的动作,其他大佬显然也都意识到了这一点。

  他们几乎争先恐后派出人手,安排人看住这一百多个把头,就连武行和忠义社都不例外,象征地派了几个人,搭了把手,算是参与进来了。

  这个时候,可不像是之前对抗刘德山时那样,大家都在推脱、逃避,指望着别的冤大头顶上去。

  这个时候,所有的势力都在积极参与,争先恐后,唯恐这场瓜分蛋糕的饕餮盛宴把自己排除在外了。

  这一百多人自是又惊又怒,但被这么多人围着,他们一点浪花都扑腾不起来。

  有些有血性地大叫着号召大家起来反抗,逃出去,但刚出声,就被围着他们的人冲过来打倒在地了。

  贾长青和安玉峰等大佬这时候已经走到了那个洋鬼子亨特和市政府代表的面前,跟他们交涉起来。

  “两位,事到如今,你们支持的刘三癞子肯定是废了。”贾长青似笑非笑地道,“这个人也是瞎了眼,惹谁不好,去惹那个一身是胆的耿良辰?唉,非要多此一举,好好的局面,就被他这么毁了,可惜啊可惜!”

  “谁说不是呢?”安玉峰也不无讽刺道,“这狗肉啊,本就上不了席面,就算今天没有耿良辰,他刘三癞子也长久不了!两位回去不妨向上面好好建议建议,下回别挑这种窝囊废上位了,真的,刘三癞子就算真成了龙头,也没人把他当回事儿!”

  “脚行的事儿,脚行办,你们手伸得这么长,迟早会有人斩断!”吴赞彤对他们毫不客气。

  “接下来是咱们脚行内部的事情了,二位,请回吧?”贾长青直接下了逐客令。

  “你们不要太过分!”市政府的代表黑着脸喝道,“于司令说过,津门街面上不能乱,谁搞事,就打谁!你们赶紧现在就散了,别再乱来了!”ωωω.χΙυΜЬ.Cǒm

  “这话说得,就是为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所以我们才现在就动手。”安玉峰翻了个白眼,“真把这一百来号人放出去了,他们手底下至少两万人手,到时候闹起来,才叫大事。”

  “就是,我们这么做,最大程度保证了津门街面上的繁荣稳定,我们也是为了于司令着想,代表,您可不能不识好人心啊。”吴赞彤阴阳怪气地道。

  几个大佬轮番上阵,最终洋鬼子亨特和市政府代表都灰溜溜离开了。

  他们想要扶持刘德山上位的计划,就这么破产了。

  曾一度他们无比接近成功,刘德山距离脚行龙头的位置仅有一步之遥,唾手可得。

  可偏偏,刘德山为了给自己的“王冠”上点缀一颗“耀眼”的钻石,决定拿耿良辰开刀,把耿良辰“诬陷”为杀害巴延庆的凶手,当场杀了他祭旗,然后他名正言顺上位。

  就为了这点锦上添花的事情,他被耿良辰给拉下马了。

  一个当场被耿良辰打脸,废了手脚筋的家伙,当然是没资格坐上脚行龙头的位置了。

  刘德山活生生自己把自己玩儿死了。

  创业即将成功,却半道崩俎,真是常使英雄泪满襟啊……

  洋鬼子和市政府代表走的同时,各大势力的手下已经开始找绳子轮番捆绑这一百来个大把头了。

  安玉峰在向他们喊话:“各位,只要你们老老实实配合,我们不害你们性命,你们就当是上了赌桌,认输离席罢了!但要是有心有不甘的,非要用胳膊掰大腿的,呵呵,那就别怪我们心狠手辣,斩草除根了!”

  “这其实也是为你们好。”翟有利也发话了,笑呵呵看着他们,“如果真按着争码头的规矩来,你们的下场只会比现在更惨。现在能全身而退,也算是福气。”

  “就是,这些年你们的钱也赚够了,攒了家当能安全退出去,旁人羡慕还羡慕不来呢。”铁旗会的马文元也笑眯眯地劝道。

  大佬们有的唱红脸,有的唱白脸,恩威并施,最终这一百多个大把头没一个反抗的,全都束手就擒,任由摆布。

  “罢了罢了,就当是功成身退了!”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唉……”

  “能全肢全尾地退出来,我也阿弥陀佛了,这些年提心吊胆的日子,也过够了,就当是提前享清福了……”

  这些把头们各个心灰意冷开口,看样子也都是各个认命了。

  等一百多个把头全都捆起来后,接下来,就是瓜分蛋糕的饕餮盛宴了。

  这里是脚行总部基地,自然有各大脚行及其势力的分布图。

  几大势力的大佬们在大堂当中间摆了桌子,然后把地图往上面一摊开,很快就把这一百多家脚行给标注了出来。

  “一共一百三十四家脚行,有大有小,大的一间算一标,小的两间算一标。”贾长青提议道,“咱们七家分,每家十九标,剩下一标,归我青帮,怎么样?”

  “凭什么你们青帮多一标?”安玉峰皱眉,然后他向一边面无表情的苏乙努努嘴,“要不是人家耿良辰,咱们也没这坐地分金的好处,你贾长青真是背过河就不认干爹,你把人家耿良辰那份忘啦?”

  苏乙笑呵呵对安玉峰拱拱手:“多谢安老大仗义执言。”

  “耿兄弟啊……”贾长青疑惑看着耿良辰,“耿兄弟难道不是忠义社的吗?就算不是,那也和忠义社是一体的。再说了,这不武行也算是耿兄弟的娘家吗?耿兄弟分多少,你们两家儿以后自己跟耿兄弟去算,这跟我们没关系。”

  “没错,是这理儿。”吴赞彤笑眯眯道,“咱们各家当家的分金,耿小兄弟的辈分还是差了点。不过咱大伙儿确实要承耿兄弟的情,这样吧,多出来那一标,贾老大也别贪心了,让出来给耿兄弟,算是咱们大家伙儿对他的感谢。”

  “我赞同!”翟有利举手,“还是吴老大有情有义。贾老大,你觉得呢?”

  “既然吴老大和翟老大这么知恩图报,那干脆你们两家各出一家脚行给耿兄弟,行不行啊?”贾长青冷笑,“慷他人之慨算怎么回事儿?要感谢,你们自己感谢,少拿我的东西来承你们的情!”

  他不耐摆摆手,道:“耿兄弟既是武行的人,也是忠义社的人,耿兄弟得多少,他们两家事后自己商量,在这儿就不讨论了。”

  钱进终于忍不住开口:“贾老大,耿先生可不是我们忠义社的。”

  “耿师傅也不代表我们武行。”永年武馆的馆主急忙道。

  “这是你们自己的事儿,我们管不着。”贾长青淡淡道。

  “就是,反正耿兄弟跟你们是一家,你们想怎么样,以后你们关上门自己商量。”吴赞彤也道,“现在咱们还是先谈正事,闲话就少提了。”

  “对,别的再甭说了。”翟有利道。

  安玉峰对苏乙做出个爱莫能助的表情,意思是我只能帮你到这儿了老弟。

  是苏乙一手做出了这块大蛋糕,然而真正到分蛋糕的时候,反而没有苏乙的份。

  苏乙表现出如此出众的能力,正常来说应该各方势力争相拉拢才对,然而真正的情况却是根本没有人提这茬,反而除了一个安玉峰,大家一起在排挤苏乙。

  这两个魔幻的怪现象,究其原因,只因一点——苏乙的表现已经引起了这些大佬们的忌惮。

  再加上之前他们就得罪过苏乙了,所以干脆很默契地联起手来打压苏乙,从现在开始,就不让苏乙有起势出头的机会。

  苏乙没有表现出愤怒的样子。

  但他也没有被人如此欺压还逆来顺受的习惯。

  他笑呵呵环顾一周,道:“我耿良辰好心请大家吃蛋糕,到头来我这个请客的反倒是连一口都吃不着。各位老大,是觉得我好欺负吗?嗯?”

  各老大神色各异。

  苏乙不等他们瞎扯,笑呵呵接着说:“不让我吃,那我就去抢,去打!抢到我满意为止,吃到我吃饱为止。各位,真抢到你们头上的时候,到时候千万别怪我不讲情面哦。”

  “耿良辰你敢!”吴赞彤黑着脸喝道,“你威胁谁呢?你觉得你能吓着谁?”

  “既然吴老大这么不把我放在眼里,那我接下来就专抢你三同会的地盘。”苏乙笑呵呵道,“别的我不敢保证,但最起码,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吴老大都不会有时间跟其他几位老大去争脚行龙头的位置了。”

  吴赞彤脸色变了又变,最终竟硬生生挤出一个笑容来。

  他这份变脸的功底,即使是苏乙也叹为观止,

  “耿老弟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我就是跟你开个玩笑而已。”吴赞彤笑呵呵对苏乙道,“你忘了?刚我还帮你说话呢。有什么要求你尽管提出来嘛,对不对,你不说,我们也不知道,这不就闹出误会来了吗?”

  “嘿嘿,吴老大,你这脸跟屁股似的,这点我服!”安玉峰对吴赞彤伸出大拇指,“你是这个!”

  “我辈分小,声音轻,这场面有我一口吃的就不错了。”铁旗会突然笑呵呵道,“要没有耿兄弟,我也吃不上这口热乎的,算耿兄弟一份,我赞同。”

  “我们忠义社也赞同。”钱进道,“贾老大,翟老大,丑话我说前头了,耿先生的脚行,都算着我们刘代表的份子,这是刘代表私人的东西。耿先生不是在为他自己争取,也是在为刘代表个人争取利益,你们欺负耿先生,就是在欺负刘代表!”

  “谁要欺负我?”

  话音未落,一个声音远远从外面传来。

  众人循声望去,就见刘海清龙行虎步,向这边快速而来。

  众老大不管乐不乐意,都纷纷对他抱拳行礼。

  钱进快步迎上去,三言两语把发生过的事情跟刘海清说了。

  刘海清看了眼一边仍昏迷不醒的刘德山,指着他吩咐道:“既然他知道王雅桥的事情,有可能这人要去金陵作证,把他给我抓起来,先带走!”

  “是!”钱进应了一声,急忙回头安排,“你们四个去!”

  “不急,”刘海清一抬手,“我调了一个营的兵在外面,你去外面找李营长,把这一百多个人,也一块带走!”

  此话一出,顿时一片哗然。

  不光那一百多个被绑起来的把头吃了一惊,在场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刘代表,我们犯了什么罪?凭什么抓我们?”

  “太欺负人了吧?”

  “官面儿的就这么欺负我们脚行,你们这些当老大的眼睁睁看着不管?”

  这些大把头们炸开了锅,在场几位老大也人人脸色不好看。

  刘海清调兵来脚行工会,这让他们心生危机感,面对官方的威胁,这些老大们顿时站在了统一立场。

  “刘代表,你派兵来参与脚行的事儿,这不合规……”贾长青微眯着眼开口。

  但他话没说完,就被刘海清一摆手打断。

  “少特么跟我说这说那的!”刘海清瞪眼环顾一周,“我兄弟耿良辰今天要是掉了一根毛,我特么一炮轰了这破地儿!你还跟我提什么规不规矩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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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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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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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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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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