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在这儿等个人。”

  “等谁?一大早的你在这儿鬼鬼祟祟站半天了!走,跟我去保卫室说清楚!”

  “不是,同志,我爸是刘海中,你们厂的七级工……”

  “谁的儿子都不行!去保卫室,让你爸来领你!”

  门卫正要拉扯着刘光天进厂,却被赶来的秦淮茹拦住。

  “小孙,这是干嘛呀?这是咱们厂刘海中刘师傅的儿子,不是坏人,跟我一个院儿的。”秦淮茹替刘光天说话。

  门卫是给苏乙贡献过好几拨情绪值的大户孙连军,一见是秦淮茹,急忙赔笑道:“我说谁呢,原来是秦姐啊,这小子是你们院儿的?”

  秦淮茹有些纳闷,之前可不见这孙连军对自己这么客气。保卫科的人仗着手里有点小权利,一向拿鼻孔看人的。尤其这孙连军,以前对自己很不客气,怎么现在又是赔笑又是叫姐的?

  “他叫刘光天,是我们院儿的。”秦淮茹看向刘光天,“光天,你是来找你爸的吗?”

  “肯定不是。”孙连军道,“刘师傅我认识,人进去半天了,他站在这儿等的肯定不是刘师傅,我看他行为可疑,所以才来问问。小子,看在秦姐的面子上,我给你一次机会,不带你去保卫室了。你跟我说实话,你到底站这儿干嘛呢?”

  “我、我等你们厂的苏援朝。”刘光天挠了挠头,无奈下说了实话。

  “谁?”孙连军和秦淮茹齐齐一愣。

  “苏、苏援朝。”刘光天有些底气不足地道,心说苏援朝刚进厂,没准儿人家听都没听过。

  “你找苏副主编啊,那你不早说!”谁知孙连军对他的态度一下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整个人立马变得热情起来,“你早说,我给你搬个凳子你坐着等啊!来来来,去那边儿……小刘你抽烟吗?”

  “我……”

  “来来来,抽一支!”孙连军不由分说给他发了根烟,就要给他点上。

  刘光天迷迷湖湖,拒绝也不是,接受也不是,只好欠着身子恭敬捂着火,任由他点上烟。

  一边的秦淮茹看到这一幕恍然了。

  她突然想起,之前苏乙骑自行车驮着她出厂门的时候,被这孙连军看到过。

  所以人家不是突然对自己态度好了,而是看在苏乙的面子上。

  “小刘跟苏副主编是……”孙连军一边收起洋火,一边笑嘻嘻打量着刘光天,试探问道。

  刘光天也不傻,自然猜到对方这态度急转是为什么,故意憨笑着道:“我援朝哥让我在这儿等他,他一会儿就来了。”

  “援朝哥……”孙连军还是有些摸不准。

  一边的秦淮茹却差点忍不住问出来。

  你刘光天应该比苏援朝岁数大吧?

  这怎么还叫哥了?

  她是知道刘光天在外面打零工赚钱的,这一大早上不去前门楼子蹲活儿,跑工厂来等苏乙,什么事儿在院儿里说不明白,还得跑厂里……

  嘶……

  秦淮茹想到一种匪夷所思的可能,瞬间浑身过电一样发麻,惊骇瞪大眼睛。

  】

  不会吧?

  不能够吧?

  苏援朝才刚进厂,他怎么可能……

  “光天,援朝安排你来厂里上班?”秦淮茹盯着刘光天突然开口问道。

  刘光天愣了良久,似乎有些不知道该承认还是否认,最终只是尴尬一笑,没有说话。

  但这个反应就已经能说明问题了!

  这一刹那,秦淮茹心中翻江倒海!

  她发现她已经足够高估苏乙这个人的能量了,但到头来还是低估了。

  苏乙进厂才几天?

  他居然都有能力安排别人进厂工作了!

  这简直跟话本里写的传奇一样匪夷所思。

  他是怎么做到的?Χiυmъ.cοΜ

  想想自己苦熬三年多,依然转不了正式工人身份,调不了工资,人家苏援朝一进场就是五十块钱高薪,现在还能安排别人上班……

  这一刻秦淮茹心中五味杂陈,她后悔自己为什么生得早,没摊上苏乙这么个前途无量的好男人。

  要是早些年,凭自己年轻时的身段样貌,未必不能拿下苏乙,要真是这样,俩人的日子现在过得得有多红火?

  这边秦淮茹吃惊,另一边的孙连军心中吃惊比秦淮茹只多不少,而且他更多是不信。

  因为这的确太匪夷所思了,一个刚进厂上班几天的实习职工能安排别人进厂上班?这根本不可能!

  就算是部门的头头脑脑都要寻找机会跟厂长去争取名额,他苏援朝凭什么?

  孙连军满心怀疑,急忙一边恭维一边套刘光天的话。

  不过刘光天可不是傻小子,贼着呢,一边跟孙连军打着哈哈一边吸着免费的烟,有用的话是一个字儿都没说。

  就在孙连军有些不耐烦打算单刀直入的时候,就见不远处苏乙骑着自行车晃晃悠悠来了。

  刘光天如蒙大赦,急忙扔掉烟头迎了上去。

  “援朝哥!援朝哥!”他兴奋挥手叫着。

  苏乙把车子停到跟前也没下车,打量他一眼道:“以后在厂里叫我职务,别叫哥。”

  “是,苏副主编!”刘光天从善如流。

  “秦姐早啊。”苏乙又笑呵呵跟秦淮茹打了声招呼。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原因,秦淮茹觉得苏乙今天早上格外有威严。还不是郭大撇子那种中层小领导的威严,而是跟两个厂长一样的那种威严。

  秦淮茹拘谨地笑了笑,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好在一边孙连军上前一步大声跟苏乙问好:“苏副主编好!”

  苏乙看了他一眼,笑着点点头,转头对刘光天道:“知道领导办公的行政楼在哪儿吧?”

  刘光天急忙点头。

  “去楼下等我,我回我办公室拿份文件就来。”苏乙吩咐道。

  “好,好的。”刘光天道。

  苏乙点点头,又对秦淮茹笑了笑,蹬着自行车进了厂。

  一边的孙连军这时候酸熘熘道:“兄弟,口风够紧的呀,都这时候了,苏副主编都让你去领导楼下等了,这会儿能说了吗?”

  刘光天憨笑挠头:“孙哥,八字还没一撇呢,等确准了我再跟你说道,那我先去了,回见啊!”

  说着摆摆手转身就走。

  秦淮茹急忙追了上去。

  孙连军呸了一声对着刘光天背影骂道:“确准了我还用你说?”

  “光天,跟姐你还不说实话?说,援朝给你安排了什么岗?”秦淮茹快步追着刘光天问道。

  刘光天到底是年轻人,左右看看,眉眼难免露出几分兴奋和得意来。

  “就是个临时工,不是正式的。”他压低声音道,“秦姐,以后咱就是一个厂工友啦,哈哈……”

  得到了准信,秦淮茹心态真有些爆炸。

  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产生了去举报苏乙的想法,但她立刻被这个想法吓了一跳,赶紧打消了这个念头。

  举报什么?举报苏乙给刘光天安排工作?

  人家敢这么干害怕外人举报?

  再说了,一个院儿里出了这么个牛人,不赶紧巴着点儿谋好处反而要毁了这条路子,这不是有病吗?

  想通了这些,秦淮茹的心突然变得无比热切,要说起来,这个院儿里她跟苏援朝的关系算是不错的。

  虽然这次因为傻柱的事情,双方好像关系疏离了点,但那是秦淮茹纠结于选a还是选b的问题,局限了自己的思维。

  但是现在,秦淮茹觉得自己一下子打开了格局,她想到了怎么化解这次事件的办法!

  苏乙真是回来取东西的,取的是他昨天写的六份稿件。

  虽然按照规矩,他需要将写好的稿子逐级上报,先报沉红彦,再报杨树谭,然后才轮到李新民和杨宝瑞。

  但实际操作中像是苏乙这种情况,你要这么老老实实守规矩,那就是不会做事了。

  一下午写了六篇稿子,这么高的效率,你不得让你的金主老板先膜拜一下你的效率和能力?你不得先让他们尝尝鲜,然后再给他们机会教训你以后要按规矩上报?

  当然,他们教训了你也不能当真,以后值得汇报的事情还是要先拿给他看,再去走程序。

  你要是傻了吧唧真按正常程序汇报到他这儿来,那就别怪人家也公事公办了。

  今天苏乙来得算早的,办公室里就一个张春梅。

  小姑娘正在整理昨天的采访内容,见苏乙来了很高兴站起来问好。

  这种女孩心思很单纯,讨厌你的时候觉得你特别讨厌,但发现是误会后,又会因为愧疚看你哪儿都好。

  现在张春梅就觉得苏乙又有才华又有风度,还很幽默,怎么看都是一身优点。

  “你忙你的,我得先去找一趟李副厂长。”苏乙笑呵呵道,“要是没意外的话,咱们这个团队很快就来新人了,你可不准欺负人家。”

  “我欺负人?”张春梅夸张指着自己,“就我这小胳膊小腿儿的,人家不欺负我都不错了。”

  “那可说不准,你告状是一把好手。”苏乙揶揄道。

  张春梅瞬间闹了个大红脸,跺脚害羞道:“我跟您道歉还不行吗?您以后别提这事儿了!”

  “道歉就免了,咱们这叫不打不相识。”苏乙笑呵呵道,“新来的主要负责跑腿、跑手续,是个男同志,到时候你多带带他。对了,这事儿还没跟主任汇报呢,先别乱讲。”

  张春梅一听自己居然是第一个知道的,顿时感受到了苏乙的信任,高兴使劲一点头:“你放心,打死我都不说!”

  “没那么严重。”苏乙摆摆手出了门,另一边搬进新办公室的主任沉红彦刚好推门,看到苏乙顿时眼睛一亮,道:“援朝,正要找你呢,待会儿九点钟综合楼会议室开会。是工人理论学习实验基地筹备小组第一次会议。你是唯一一个非领导职务参加的。”

  说着话他已经走到了苏乙跟前,明显以比之前更热络的口吻和态度一拍苏乙手臂,笑道:“好小子,你以后前途无量啊。”

  苏乙笑道:“那也是在您的带领下。”

  九点?

  他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道:“主任,昨天我把厂报副刊的内容做出来了一些,正要拿给李副厂长,让他先把握把握方向,然后我再按程序报给您。您不来找我,我也正要给您汇报这事儿呢。时间还来得及,要不您先掌掌眼?”

  沉红彦往苏乙手里的文件上瞄了好几眼,既然被碰上了,苏乙也就不遮掩,索性实话实说。

  他也不算是用李新民压沉红彦,也说清楚了自己不是越级上报,只是说我上面有人,让上面人给我指导指导,然后我再来规规矩矩走程序。

  沉红彦心里有些不爽,但这不爽也在能接受的程度。

  给苏乙贡献一波不算太大的恶意值后,他笑道:“我就不看了,等你定稿上报的时候,我再看看。”

  “听您的。”苏乙笑道,“还有个事要跟您汇报,李路程不是要调走吗?这样一来厂报这边就缺了个人,也不知道李厂长怎么听到这事儿了,决定让我给推荐一个临聘的人来。这事儿是昨天下午下班时间后他跟我讲的,我也没来得及跟你说,我回我住的院儿里大概了解了下,找了个差不多的带来了,这会儿正要让李副厂长看看人合不合适。主任您一起去给把把关?”

  沉红彦笑容微敛,沉默片刻后笑道:“我就不去了,开会别迟到了。”

  “好嘞。”苏乙点点头,跟沉红彦告别离去。

  看着苏乙离开的背影,沉红彦笑容缓缓收敛一空,叹了口气喃喃道:“权臣当道哟……”

  苏乙很清楚以自己的工作方式和态度势必会有损到自己直接上司沉红彦的权威甚至是利益,但好在沉红彦是个快退休的人,基本无欲无求了。

  要是换个正值壮年的上司,他反而懒得打交道——

  注定是敌人,有什么好说的?

  而跟沉红彦之间,是很有可能可以和平相处,甚至是合作愉快的,因此苏乙需要释放一些善意,让沉红彦知道自己对他这个上司还是很尊重的。

  到了领导办公楼下,苏乙挥挥手,拘谨站在门边的刘光天立刻迎了过来。苏乙也不说话,带着满心忐忑的刘光天直奔二楼,敲响了李新民办公室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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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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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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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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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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