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保住自己的职位,张德宝脱了鞋,光着脚在田埂上跑得飞快,一下子甩开其他人,抢先找到了在稻田里踩粪追肥的严诚。

  “严同志你快别干了,有京城的领导来接你回城了。”

  张德宝飞快地抢过严诚手里装粪的箢箕,又指着田边的沟渠催道:“你赶紧去沟里洗洗,多洗洗。”

  严诚却没有动,他抬头看向张德宝来的方向,对上了京城领导的目光,微笑着点头招呼:“老宋,好久不见。”

  老宋,宋政博,听到这声招呼,眼眶都有些湿润,他跑了起来,但脚上皮鞋确实不给力,一下滑下了田埂,要不是身边人扶他一把,他得掉到田埂边上的沟里去。

  宋政博没跟张德宝说的是,他和严诚不仅仅是同学,还是最好的朋友。

  年少时严诚帮了他许多,但三年严诚被放下来,宋政博却没能使上半分力,一直心存愧疚。

  所以,宋政博坚持亲自来接严诚回京城。

  但三年后再见,却见一身旧衣的严诚,戴着发黑的草帽踩在粪田里,裤脚和袖子都挽着,露出皮包着骨头的腿脚和手臂,再回想三年前严诚那一身让人折服的风华,宋政博的心痛和愧疚无以言表。

  他推开搀扶他的村民,脱下皮鞋,光着脚跑过去。

  严诚一边走向田埂,一边无奈说道:“快别跑了,就站那等我,要是当你儿子面摔进沟里,可是要被取笑一辈子的。”

  或许严诚有乌鸦嘴的天赋,话刚落,宋政博就脚板一滑,人往沟渠栽去。

  宋政博跑得快,村民们都在后头,来不及搀他。

  严诚快走两步,抓住宋政博的手,将他拽了上来,但后者的裤腿已经被水打湿。

  严诚笑着打趣:“以后你可不能再在我面前自夸是老农民了,就你这样的,在大队可是挣不够工分,吃不饱饭的。”

  “那你呢?吃饱饭了吗?瞧瞧你这一身瘦排骨。”宋政博紧紧抓着他的胳膊,话里透着调笑,眼眶却是红了。

  严诚看了眼自己的手臂笑道:“这说明我真正成了农民,你看看其他村民也是如此。”

  宋振博立刻转头看向跟过来的村民,他们身上确实都比较瘦。

  小男孩这时也赶了过来,仰头问道:“你真是我严叔叔吗?”

  “我严叔叔脸很白,又爱干净,你好黑,手上也黑,还有脏东西。”小男孩眼底透着疑惑。

  宋政博沉下脸训斥小男孩:“宋彦青,不许对你严叔叔不礼貌,快道歉。”

  小男孩宋彦青教养很好,立刻道了歉,又将自己口袋里的帕子掏出来递过去:“严叔叔你擦擦手吧。”

  严诚笑着摇头:“不用了,我在沟里洗洗就行。”

  “青山绿水,这里是个好地方,人也很好。”他一边蹲下来洗手,一边望着罐头厂的方向,微笑着说道。

  宋振博对严诚的话有些不大相信,转头看了眼张德宝,后者刚消下去的汗立刻又冒出来了。

  “严叔叔,囡囡妹妹在哪啊?”小男孩有些急切地问了一句。

  严诚洗净了手脚,站起来笑道:“囡囡还在学校,等一会才能回家。”

  “那我们去学校接妹妹吧。”小男孩立刻提议。

  严诚微笑着摇了下头,然后带着宋家父子前往住处。

  张德宝猛然想起一事,拔腿就跑,抢先跑到了牛栏,打开栅栏门。

  但不管他是挥鞭子还是牵牛绳,里头的三头牛都不肯出来,被抽了两下还冲他扬蹄子,气得张德宝大骂:“格老子的,平常撒欢不肯进栏,今天放你们出去还不肯走了,跟老子使脾气是吗?”琇書蛧

  “老子还不信呢,降服不了你们三头畜生!”

  张德宝使了大力,用力拽着母牛的牵牛绳,母牛的鼻子都被拽得变行,痛苦地发出牟叫声,不由自主地往前迈步。

  另外两头公牛也跟上。

  张德宝得意了,拉着母牛快步往外走,但刚走到围墙出口,就碰上了回家的严诚,以及宋家父子。

  还有跟着过来的大队干部和村民。

  张德宝的脸一下子涨红了,呐呐解释道:“严同志,我怕它们身上的臭味太重,熏着你们,就想给它们换个地安置。”

  严诚却摇了下头,上手抚摸着母牛的鼻子说道:“我和它们作伴三年了,已经习惯它们身上的味道。”

  母牛也亲昵地吐出舌头舔严诚的掌心,这一幕看呆了小男孩,他也顾不得脏不脏的,凑过去仰头问道:“严叔叔,我能让这头牛舔舔手心吗?”

  严诚笑了:“当然可以。”

  然后教导小男孩如何跟母牛亲昵,秘诀就是一把青草。

  母牛伸出舌头卷走青草后,就亲昵地舔了一下小男孩的手心,痒得小男孩咯咯笑。

  张德宝尴尬不已,偷偷的把牛绳放回了牛背上,退到一旁静待吩咐。

  宋政博看了他一眼说道:“这里没你事了,你去忙吧。”

  “嗳嗳,有事你再喊我,我就在大队部等着。”张德宝殷勤说道,见宋政博点了头,忙带着人一起走。

  大队干部有眼力见都退了,但那些瞧热闹的村民可不讲究这些,留在原地笑呵呵地看着。

  “囡囡,你家那里有好多人啊。”

  从学校结伴回来的一群孩子,最活泼的自然是二娃,快到七岁了,依旧一蹦一跳,书包也跟着蹦起来,哗啦啦响,可见里头装了多少“宝贝”。

  他的眼睛也是最尖的,头一个发现了牛栏前头的热闹。

  严囡囡闻言看过去,果然看到许多人,她一下子想起了刚到这村里的情形,那时也有好多人围着她和爸爸,指点谩骂还有丢石头的。

  严囡囡害怕起来,喊了声“爸爸”就往前冲。

  “妹妹别急,应该没有坏事。”大娃追上去,安抚地牵起她的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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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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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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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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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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