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了最坏打算的张德宝,走入矮墙,看到从北面破屋里走出来的清瘦男人,惊得一句话脱口而出:“你没死啊?”

  话一出口意识到不对,赶忙改口道:“不是,我是想说你的身体还好吧?”

  男人脸上的神色自始至终没有变化,冲着张德宝微微颔首:“多谢你的关心,我身体还好,应该暂时死不了。”

  张德宝尴尬了,讪笑一声想要描补一二,目光忽然瞥见北面那间破屋里有一床崭新的被子,眼睛瞪大。

  灰蓝色的被面似有光泽,却又没有丝绸那么亮,像是棉里掺了丝,反正是他没见过的一种布料,又一眼叫人瞧出那价格绝对不便宜,根本就不是乡下老百姓能用得起的,便是城里一般人也用不起吧。

  心底一突,张德宝试探着问道:“严同志,昨天是有人来探望你吗?”

  男人笑而不语。

  在张德宝看来,对方没否认就是承认,只是来探望之人的身份特殊,对方不方便讲。

  张德宝想到了很多,都说破船还有三斤钉呢,眼前这位严同志从首都放下来,那身份背景肯定很不一般,就算一时落魄了,也未必没有其他人伸手搭救。

  他虽然是领会上头某人的意思,对这位严同志不闻不问,任其自生自灭,但要是有个万一呢。

  万一这位严同志熬过去了,又得了机会起来了,上头给他指示的那位未必会怎样,自己一个小小的生产队队长,可不就任由人搓圆搓扁。

  不行,万事不能做绝。

  就算上头那位问起,他也有话搪塞,就说这个严同志命硬,阎王不收他,自己也没办法。

  心里有了决断,张德宝满是褶子的脸上浮起笑容来:“严同志,最近赶上过年,村里大事小事不少,我这一时忙得没顾上你这边,叫你这些天受了委屈,还请见谅啊。”

  男人捂嘴轻咳,摇头表示没事。

  张德宝当然不能真当没事,他眼睛一转,指着北面屋子上的坡顶道:“哎呀,那顶上怎么破了?天天来给牛喂草的老韩头也没跟我提一句,回头我批评他去。”

  “严同志,这屋顶我马上叫人来修整。”

  ……

  林悦一觉睡到快中午才起床,便听到消息,大队长招呼村中不少人修牛栏。

  说是栏里的几头牛是队上最重要的资产之一,牛栏得全面修整好,不然哪天塌了,砸死砸伤了牛没人赔得起。

  林悦听到这消息,自然是高兴的,不管大队长出于何种目的修整牛栏,住在里头的父女都会得利,否则就算这次病好了,等回头一场大雨,父女俩还得生病。

  这般想着,林悦给大娃二娃热了昨天的剩饭和鸡汤,让他们吃了一口,她便赶去牛栏凑热闹。

  大年初一又不走亲戚,村民吃饱没事都往牛栏去,林悦在其中半点不显眼,就是二娃死活要跟上来,倒是大娃懂事地留下来照看三娃。

  叮嘱二娃不许乱说话,林悦这才带着他来到牛栏外,远远就看到十几个青壮在那砌墙修顶,干得热火朝天。

  那几头牛都被牵了出来,不时发出几声牟叫,啃着地上的干草,甩着尾巴赶走那些想要爬到它后背上玩耍的孩童。

  还有那对父女,被暂时安置在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下。

  看热闹的村民,都有意识地避开那棵大树,就算有小孩子想去也被大人拽住了。

  小女孩看到她,眼睛一亮,拔腿想朝她跑来,又猛地顿住,转头看向爸爸。

  男人有些歉疚地摸了下女儿的小脑袋,远远地朝林悦微笑致意。

  林悦手上的二娃也有些躁动,被她按下了,见男人朝她致意,也回以微笑,顺便观察他的脸色。

  见其脸上潮红褪去,只余苍白,便知道对方烧退了,但要养好身体就得花时间了。

  接下来,她若能帮的话就帮一把,但待之如亲人也是不可能的,毕竟自己只是一个平头老百姓,掺和不起外头的斗争。ωωω.χΙυΜЬ.Cǒm

  “好了二娃,热闹也看过了,咱们回家啦。”林悦拽了把二娃,转身往回走。

  “娘,树下那床被子好像是窝们家……唔唔……”

  林悦捂住二娃的嘴,见路上没人注意他们母子,松了一口气弯腰盯着他问道:“你想今晚上睡狗窝吗?”

  二娃立刻摇头,小脸惊恐。

  “那就少说话,回家娘给你做肉吃。”

  “娘,你真好,窝最喜欢娘了。”

  “小马屁精。”林悦哼笑。

  当天晚上,林悦提着竹篮再去探望时,发现北面的屋子不光屋顶修好了,门窗也装了新的,边上还搭了一个小棚子。

  “阿姨,我和爸爸以后能自己做饭了。”小女孩囡囡开心地仰头对她说道。

  林悦也很开心,摸了下她的小脑袋,看向男人。

  她此时已经知道他姓严,还是从那些八卦的妇女口中得知的,不过她没有继续探听的想法,对男人的身份也不好奇。

  严同志朝她微笑道:“是大队长叫人给修的棚子,给了几个瓦罐坛子,也借了一袋粮食给我,等开春上工挣了工分就能还上。所以,以后就不用麻烦林同志送饭了。”

  林悦是听出对方是有意拉开与她的距离,她没生气,反倒是安了心。

  她笑着将篮子里的吃食都拿出来:“行吧,以后我就不给你们送了,但今天我都提过来了,你们就趁热吃吧。”

  “谢谢林阿姨。”严囡囡开心地道谢,因为她中午吃过爸爸做的饭,好难吃啊,都没熟。

  林阿姨做的饭就不一样了,特别香,就是青菜也是香的。

  吃完饭后,严囡囡不舍地拉着林阿姨的手问道:“林阿姨,我以后能偷偷去看你吗?”

  “囡囡。”严同志不赞同地喊了一声,但见女儿红彤彤的眼睛,又心软了,有些不好意思地对林悦道,“这孩子给你添麻烦了。”

  林悦笑着摇头:“不麻烦,囡囡可比我家两个臭小子乖巧多了。”要摸着小女孩的发顶说道,“囡囡想阿姨,可以去阿姨家里玩,阿姨家有两个哥哥,你见过的,你们可以一起玩耍。”

  这晚之后,林悦没有再来牛栏,但小女孩也没有去找她。

  倒是老太太与她的关系缓和了些,不再每次说话都呛人了,至于对方心底怎么想她的就不知道了。

  这般过了半个月,林悦有些想念小囡囡了,也有些担心他们父女是不是遇到了事。

  于是在元宵这天,等两个臭小子都上床睡觉了,她出了院子往牛栏走去。

  十五的月亮很圆,月光如银霜。

  月色下,一道高大的身影,背着行李包,步伐矫健地朝村子而来。

  好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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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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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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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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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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