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乾只留下了周商与娄洪,做最后的交代,“请周队长从暴民营挑选一些队员随我入主永宁,负责万象大卖场的所有安保守护工作,而乾坤集的安全,就全权委托给老兄了!”
“嗯?这不太对吧!”
娄洪闻言,有些不太理解:“要进入永宁城直面商盟,以周商的实力充当护卫不太够,应该是他留在乾坤集,我和你进城吧才合适吧!”
周商没有做声,而郑乾却是不厚道的笑了,将手搭在娄洪的肩上道:“老兄,咱们要做的事业,光有力量是不够的,还得要清醒!”
“什么意思?”
娄洪眉毛一挑,膀子一晃,将手抖开,不满道:“你是说我不清醒?”
“老兄不要生气,我所指的清醒不是指脑筋,而是明白咱们行事的根本道理。”
被抖开手的郑乾失笑,但还是耐心解释道:“只有明白为什么而挥拳,才能击中正确的目标,如此才不至滥用暴力。”
“明白为什么而挥拳?”
娄洪认为自己捕捉到了言语间的重点,举起沙包大的拳头道:“这我可太明白了,谁敢和咱们作对,我就向谁挥拳!这目标还不够明确么?”
“这...这样的思路用作防守当然是足够的,但应用在复杂的环境里嘛。”
郑乾含蓄笑笑,旋即问道:“这么说吧,老兄觉得,乾坤集为什么要安置这些流民安家立业?”
“为什么?帮扶弱小还有问为什么的?”
娄洪一愣:“不是看到了就帮么?”
“道是这个道,但理不是这个理啊...”
郑乾摇头失笑,一副想讲却又不知道该从何讲起的无奈表情。
这表情让娄洪感觉自己受到了莫大的侮辱,嚷嚷道:“娘的,你这是什么表情,好好好,就算我不懂,周商就能懂了?既然大家都不懂,干嘛不带实力强的?”
说着,娄洪“啪”的一声,拍向周商肩膀,一脸不服气的寻求认同,“你说是吧!”
被拍肩膀的周商面不改色,连犹豫都没有,就大声赞同道:“娄统领说得是!”
看着两人一副勾肩搭背的样子,郑乾只得单手扶额,满脸无奈吐出一句,“周队长,这样真的好嘛?”
要遭!
果不其然,娄洪一听这话,搭在周商肩膀的手掌猛地一紧,不满道:“嗯?小子,难道你懂?既然懂,那应什么声?糊弄老子?”
“娄统领误会了,您刚刚问的是,要是大家都不懂,带实力强的对不对,我认为很对,所以应是啊!”
周商面不改色先是回答自己应声的道理,随后展开解释:“但我只是赞同您的观点,并没说我不懂,所以怎么说能是糊弄呢!”
“?”
听到这话的娄洪头顶冒出一个大大的问号,将信将疑道:“难不成你真的懂,那你来说说,这帮扶流民是个什么道理?”
“没有好处的事情,是做不长的。”
周商耸耸肩道:“所以咱们帮扶弱小根本的原因,是因为有好处,而且好处很大。”
“你特么在胡扯什么?”
娄洪闻言万分不悦:“咱们又给食物,又出钱造屋,还费劲巴拉教那些流民谋生手艺,你竟说是在贪图好处?你要是说不出什么道理来,我可要罚你不懂装懂啊!”
“唉,自修炼后,我便发现自己的食量越来越大了!”
周商没有着急解释,而是起身走到沙盘旁,双手拢起一堆沙土,不疾不徐的,问了一个似乎毫不相关的问题,“请教娄统领,您食量如何啊?”
“让你解释呢,玩什么沙子啊!”
娄洪先是不满的抱怨了句,但还是给出解释道:“修行者都是这样的,境界越高食量越大,当然,个体差异有,跟训练量也有关系,就说我吧,如果没有灵液佐餐,要维持日常训练消耗的话,每顿至少半扇肥猪吧,你问这个干嘛?”
沙盘一角,周商垒起一个椭圆形的沙堆,用手拍拍底部,头也不抬的接着问:“那您每顿饭能少吃点么?”
“少吃点?饿肚子?你疯了?”
娄洪有些不耐烦了:“记住,咱们锻体道途是不能饿肚子的!”
“行叭,既然不能饿肚子,那您愿意种地,牧畜么?”
周商用手将圆锥形的沙堆拍实后,满意的点点头,扬首又问道。
“特么的越说越离谱了,你小子脑子是不是坏了,咱们是修行者。修行者懂么!哪有功夫做这种人人都可以做的小事!”
娄洪脾气上来了:“东拉西扯了半天,你到底解不解释啊!?”
“您不是已经解释完了么?”
拍实土堆的周商站直身体,直视娄洪双目,语气淡淡道:“没有修行者提升境界是为了种更多地,所以作为资源最大的消耗者却没有产出,这就是为什么咱们一定得帮扶流民的原因啊!”
“...你这话什么意思?”
与周商平静的双眸对视,娄洪没由来的心中一慌,下意识反驳道:“照你这说法,咱们帮扶流民是贪图他们苦力?没有那群种地的,还不能修行了?荒谬,简直太荒谬了!”
“确实挺荒谬的,修行者需要大量资源,却不事生产。”
周商表情平静,随口给了娄洪重重一击:“即便饿殍遍地,也没听说过哪位修行者挨饿。乾坤集的流民之前多是农人,为什么耕种一年,风调雨顺,收成喜人,最后却会食不果腹,成了流民呢?”
轰!
就像是被凶猛战技正面击中,娄洪猛的一僵,呼吸骤停,大脑空白,“我...我...我”半天,却什么话都说不出。
反倒是一旁的郑乾,眼睛越听越亮!
他是知道周商懂的,但他一直不确定周商懂到什么程度。
但听到刚刚那番话,平静许久的心潮竟有了强烈的起伏。
就像是穿行在孤寂荒漠的旅人,忽得遇见一名同行者。
强忍着激动的心情,郑乾将期许目光投向周商,开口问道:“周队长能解释为什么么?”
“还能是为什么,遍身罗绮者,不是养蚕人。修行者越多的地方,农人的负担就会越重嘛。”
周商语气依旧淡淡,但听得人却是越发激动了。
“那该怎么办呢?”
郑乾故作平淡问道。
“能怎么办?已知娄统领每顿要吃半扇猪,现有一头肥猪,问,三位娄统领怎么分才能吃饱!”
周商笑笑,自问自答道:“厮杀呗,死一个,两人平分,死两个,一人饱食两顿!”
“饱食两顿,妙啊!”
听到这个答案,郑乾笑得更开心了,又问道:“但为了头肥猪厮杀太不值当了吧,干嘛不再找一头呢?”www.xiumb.com
“哪儿还有猪啊?”
周商也笑了:“养猪的都吃不上肉饿死了,就算没死的,也该老得养不动了吧!”
“那可以吃别的嘛,牛、羊、虎、豹,非得吃猪嘛?”
郑乾又问。
“嗨,吃啥不都一样么,消耗摆在这儿,即便不为了肥猪争,后头也会为牛羊争,虎豹争,终归还是厮杀嘛!”
周商摊摊手,满脸无所谓:“问题不在吃什么,而在吃肉的人啊。”
“对对对,吃肉的人,蛤蛤蛤,吃肉的人!”
郑乾抚掌大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而一旁的娄洪,哆哆嗦嗦着将两人的对话从头听到尾,脸色不停变幻,越听越憋气。
他感觉自己认识的世界好像突然碎了,明明修行者应该是人间的榜样啊!
修行应该是件受人敬仰的事情啊,为什么在这两人的对话里,修行者会这样不堪呢。
这种撕裂感抓耳挠心,娄洪实在受不了了,憋出一句:“难道农人疾苦,流民遍地,都是因为修行么?”
色厉内荏,娄洪倔强望向周商,这位强悍至极的武道大师,此时的眼神却是摇晃闪烁。
“唉...”
周商叹了口气,没有说话,只是缓缓伸出手掌。
手掌慢慢移动到沙盘那堆刚刚垒起的圆锥形的土堆旁停住。
周商猛地挥手,将圆锥形的上半部分扇碎,砂砾崩碎,飞溅四处。
“没有修行者,农人应该可以活得更好;但没有农人......”
幽幽的声音飘入耳中,娄洪呆呆望着那被扇碎尖顶,却好像站得更稳的土堆,只觉得有把锥子对着心房猛钻。
那些练功结束后,大快朵颐的画面,自脑海中一幅幅闪过。
曾经的酣畅满足,此时皆成了心虚,他甚至不敢仔细回忆咀嚼食物的滋味。
平生第一次,娄洪对修行这件事,对修行的正确性,产生了巨大的怀疑。
“如果是这样...那修行还有...什么意义呢...”
无意识的呢喃,代表娄洪的武道之心,正在剧烈震动。
“出问题的是修行者,关修行什么事?”
还是周商,对娄洪钻入牛角的角度,表达了不满:“明明修行者才是更有生产力的一群人啊,即便是只从事普通的生产工作,也比一般的生产者更强吧!”
像是黑暗中照进了一束光,娄洪猛地抬头:“所以该怎么做呢?”
“不是已经在做了么?”
周商指指沙盘上,乾坤商行所在的位置,认证说明道:“一个区域内修行者的数量,本质上是由资源决定的,所以商行第一步,就是帮扶流民,建立生产基地,让他们安居并获得应得利益,借此大量增加生产者,获得更多资源,从而可以供养更多人修行者,这就是好处啊!”
道理还是这个道理,事也还是这个事。
但娄洪却无法像初时那样理直气壮,觉得全是商行在付出了。
此时的他,甚至有些心虚:“可是...他们产出资源的大部分,不还是被我们拿走了么,又有什么区别呢。”
“当然有区别,因为我们收取资源的方式是交换,而不是奴役,更不是剥夺。”
郑乾接过娄洪的问题,傲然道:“而且我们用以交换的条件,除了货币,还有安全的环境、公正的规则!这样一艘载满生命希望的大船,能和外头那些腐朽破烂,将沉未沉的破船一样么?”
只需要看看乾坤集上劳作者与永宁城里劳作者,就能知道两者的区别。
所以这番话,郑乾说得理直气壮,说得掷地有声,说得问心无愧。
“好,我明白了!”
被点明方向的娄洪眼中精光大方,短短一场谈话,让他觉得自己的武道之心都变得更加凝实了,拳头握得咔咔直响,战意冲霄:“谁敢和我们作对,谁就是腐烂破船,凿沉它!”
沉默...
郑乾扶额与周商无奈对视一眼,齐齐向外走,边走边聊。
“老兄这是还没明白吧!”
“半明白吧。”
“能有一半?”
“强者能接受自己的有限,很难得了。”
“可惜像老兄这样赤诚的武道强者,太少了。”
……
最终,娄洪还是接受了郑乾的安排,留守在乾坤商行的驻地。
而周商则是从暴民营中,挑选了些性情相对平和的队友,一同与郑乾入驻永宁。
不得不说,郑乾的动作,还是真正引起了永宁方面的一些重视。
自进城后,周商就察觉到数次窥视的目光,这还不说数九隆冬里,在大街上来回走动的眼线。
毕竟万家灭门的事儿,让乾坤商行在永宁这些高门大户眼里,已经成了危险的代名词。
所以郑乾的动向备受关注,也不令人奇怪了。
可眼线跟了半天,也没看到什么大动作,光看见对方撒钱了。
商铺、宅院,虽说都是些冷清的地段,但从对方的行为里,不难察觉乾坤商行的意图。
这是要大举进入了?
谁也没想到郑乾的动作这么快,胆子那么大!
正月都还没过去,【万象大卖场】的招牌就已经立起来了。
一开始城西的各家各户还没在意,毕竟在此之前,也没人知道【大卖场】是啥啊!
倒是有不少百姓围观,指指点点的看新鲜。
毕竟数九隆冬,年关时节,一年难得有些时间空闲,像这种新鲜的热闹自会看看。
然后他们就看见,一车一车的货物往【万象大卖场】里般。
紧接着就是那种六尺高三尺宽的价牌,左右挂在大门的外面,其中一块上头尽是些商品的名称以及价格,相较于城西坊市的同类产品,也不见得有多少实惠。
但另一块价牌上的内容,就十分惹人在意了。
【感气、通脉境界的速成炼丹小课堂】
【由九成培元成丹率丹师,亲自传授独门炼丹技巧】
【包教包会,童叟无欺】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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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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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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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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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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