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百艘战舰停靠在津口,随着波涛此起彼伏。
江岸上,一个男子迎风而立,大氅在寒风中飘扬,他按着腰间寰首刀,一双朗目凝望着江对岸,心里不知思索着什么。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刘繇帐下大将樊能。
他来到丹徒已经整整三天了,可时至今日也没有接到渡江的命令,须知兵贵神速,哪有这般贻误战机的道理。
江岸对面,一定已经做好了战斗准备,甚至连援兵都已经请好了,这样下去,别说攻打广陵了,能不能安全渡过长江,都是个未知数。
樊能百思不得其解。
自家主公即便再是個弱智,也不至于犯这种低级错误吧?这其中恐怕还有些东西,是他暂时不明白的事情。
唉!
罢了。
不想了,想多了头疼。
樊能摇了摇头,正准备转身离开时,背后响起个声音:
“樊将军。”
“恩?”
是顾雍。
樊能一下子判断出来。
他扭头望去,不由皱了皱眉:“元叹,你怎么有空来这里了?江风如此之大,小心惹上风寒,还是赶紧回去吧。”
“不急。”xiumb.com
顾雍穿着冬衣,外罩貂绒大氅,手里捧着温热的手炉,冲樊能绽出一抹淡笑:“樊将军呆在此处这么久,恐怕是在等渡江的命令吧?”
“这......”
既然被顾雍看穿了,樊能也没什么好遮掩的,肯定地点点头:“没错,的确如此,主公这么长时间不下命令,对岸必定已经做好了准备,这仗实在没法打。”
“恩。”
顾雍很平静地恩了一声,脸上没有半点波澜,彷佛早已经窥破一切似的。
可他越是这样,就越是让樊能呢感到好奇:“元叹,你如此这般,到底何意?莫非你已经知道主公的意图了?”
“当然。”
顾雍肯定地点点头,随口言道:“因为,不让你渡江的人,其实是我,而非主攻。”
樊能眼瞪如铃,顿感惊诧,“啊”的一声,惊叹不已:“元叹先生,你这是何意啊?在这里故意停留这么久,岂不给敌军充分准备的时间?”
“没错。”
樊能本以为顾雍至少会感到羞愧,但不曾想,对方却毫不犹豫地点点头,承认了自己的意图,甚至一点都不感觉到羞愧。
“我就是想给广陵陈登充分准备的时间。”
这一句话,气得樊能恨不得一万句国粹,直接怼到他的脸上,但在看到对方神色如常,不以为耻的模样上,他总感觉有些不对,竟硬生生给忍住了,最终吐口气问:
“这......这......”
“元叹,你这是为何啊?”
“明明是千古良机,你这分明是在贻误战机,我若是能坐得了主,非将你这颗首级给剁下来不可,你可知因为你的建议,对咱们进攻广陵,造成多大的影响吗?”
“我......”
正当樊能不断埋怨顾雍时,顾雍直接开口打断,点点头道:“我当然知道,一旦广陵做好了准备,咱们进攻广陵的难度,必定倍增,死伤极有可能会加倍。”
“你......你居然......”
樊能越来越想不清楚了,深吸口气,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你既然明白,为何还要这样做,给我个合理的解释,否则我定不饶你。”
“哈哈哈!”
顾雍仰天狂笑一声,彷佛丝毫没把樊能当回事:“你若真拿我有办法,会这样对我吗?我若不给你个合理的解释,你还能吃了我不成?”
额......
樊能顿时蔫儿了。
的确,他拿顾雍压根没有任何办法。
人家可是刘繇跟前的红人,整个江东的大管家,即便是刘繇,也得给他三分薄面,何况是自己这样的人。
“行了。”
见樊能憋着一股子的火,顾雍也不再跟他开玩笑。
此次过来,他原本就是要给樊能一个合理的解释,否则他压根不会来这里:“我可以给你个合理的解释,想听吗?”
“当然。”
樊能扭头瞥向顾雍,一本正经。
“好吧。”
顾雍叹口气,也懒得再废话,紧了紧大氅,直奔主题:“其实,主公命你引兵北上丹徒,原本便是被迫的举动。”
“若不是袁绍派人过来,希望主公引兵北上,趁着徐荣离开徐州,偷袭广陵,主公压根就不会动一兵一卒。”
这些话可着实让樊能愣怔不已:“徐荣不在,不正是进攻的好时候吗?为何主公却不愿意进攻呢?莫不是害怕广陵陈登?”
“这小子虽然出身徐州陈氏,但太过年轻,之前没有上战场的经验,又能有什么本事,我樊能别的不敢保证,打他还是绰绰有余。”
顾雍哂笑,摇了摇头,轻声道:“一个陈登而已,何足挂齿,麾下兵马不过数千,将领只一个车胄,如何能挡得住将军雄兵。”
“不过将军......”
不等樊能傲娇起来,顾雍便话锋一转道:“陈登虽不足挂齿,但其毕竟代表的是南阳,主公不害怕广陵,但却害怕南阳。”
“徐荣虽然离开了徐州,但南阳还可以再派兵马过来,咱们或许能夺得了三五个城池,但如何防守的住南阳的反扑,却是一个值得商榷的问题。”
“这......”
樊能皱了皱眉,不知该如何接话。
的确。
南阳汉庭的实力摆在这里。
他们一旦对广陵动手,不管是大获全胜也好,还是险胜也罢,甚至是落败,全都意味着与南阳为敌,跟南阳宣战。
既然如此,对方势必会发起对扬州的反攻,伏火雷霆的厉害,天下共知,即便有了筑城加固的方案,但其效果如何,没有人知道。
如果为了配合袁绍,便贸然展开进攻,将来承受雷霆反扑的时候,可就不单单是收回徐州失地这么简单了,对方甚至会一鼓作气,拿下扬州。
这便是刘繇一直占领庐江,却没有配合江东的兵马,强行进攻广陵,将防线推向淮河的原因,没办法,承担不起失败的后果。
虽然,江东素有长江天堑在手,表面上看,像是处于不败之地,但徐州的程普正在组建海军,新野孙坚的水军,甚至已经在紧锣密鼓的训练之中。
他们的目标很明显,就是荆襄、扬州,尤其是从海面上进攻过来的程普,更是防不胜防,可以随时进攻他们的海岸线,对扬州展开全面进攻。
这仗可以打,但却要付出代价。
如果承受不住,那么结局就只有一个:
死!
所以,不是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刘繇是不会进攻广陵的,而当他准备进攻广陵的时候,就是有一定的能力,可以防得住南阳反扑的时候。
顾雍叹口气,轻声道:“咱们毕竟与袁绍是同盟,该做样子的终归是要做做样子,但想拉咱们下水,却是不可能的。”
“这回你可明白?”
旋即,顾雍扭头瞥向樊能,轻声道。
“明......明白。”
樊能颔首点头,一脸的懵逼:“是末将把问题想简单了,适才有对不住先生的地方,还请先生莫要怪罪。”
“不会。”
顾雍摆了摆手,面上始终保持平静的本色:“你身为统帅,这是你该考虑的问题,事发突然,在下没有解释清楚,这是在下的责任。”
“只是,连我也没有想到,南阳汉庭居然没有派兵赶来支援广陵,这让咱们显得比较被动,好在最近狂风席卷,不利于作战,这倒是个理由。”
“不过接下来......”
顾雍扭头望向樊能,轻声道:“如何拖延时间,便靠你了,主公有且只有一个命令,不管在任何时候,都要有不能出兵的理由,除非得到了主公亲令,明白吗?”
樊能欠身拱手,铿锵回应:“先生放心,此事交给末将即可,保证让他们挑不出毛病,这水战之法,他们北方人,如何明白。”
顾雍淡笑:“如此甚好。”
樊能松口气:“先生,要不去我营里坐坐,此处江风甚大,小心惹上风寒。”
“不了。”
顾雍遥望着滚滚长江,任由寒风拂过面庞:“我还要抓紧时间赶回去,今年局势实在是不容乐观,一日都不能荒废。”
“这......”
不得已之下,樊能只得点点头:“好吧,既如此,末将便不留先生了,咱们冬节时再聚也不迟。”
“恩。”
顾雍颔首:“在下告辞。”
樊能目送顾雍离开,旋即返回军营。
******
青州,北海。
中兴二年的第一场雪,比往年来得更晚一些。
鹅毛般的暴雪顷刻间覆盖了青州大地,放眼望去,银装素裹,分外妖娆。
北方大雪虽然美丽,但对于行军,则是一次巨大的挑战。
索性徐荣非常有经验,在感觉天色不对时,便已经下令停止行军,就地安营扎寨,准备等暴雪过后,再拔营启程。
当然,如果青州黄巾没有袁绍参合,即便是顶风冒雪,徐荣也会加紧行军,毕竟事关几十万人的生死存亡,绝对不容大意。
可是......
如今既然有袁绍参合其中,那么徐荣就必须要小心谨慎,以免人没有救到,又赔了粮草、冬衣、帐篷等物资,甚至连军队都遭受重创,这样便得不偿失了。
对于徐荣而言,目前的策略便是一个“稳”字,反正优势在我,该着急的是青州黄巾,以及参合其中的袁军文武。
此刻。
徐荣大营。
中军,大帐。
炭火盆噼啪作响,令整个大帐温暖如春。
徐荣依旧站在地图跟前,背着手,紧盯着上面的道路,思考着下一步该如何进行。
如今的他们已经顺利走出了琅琊走廊,进入北海的地界,这里很大一部分是平原地势,只有与徐州、兖州交界的部分,是靠着鲁中南山地丘陵区。
安丘!
昌安!
朱虚!
......
徐荣很快锁定了一些可疑的县城,因为这里有延绵的山势,可以阻挡寒风的侵袭,是青州黄巾最为稳妥的藏身之地。
但与此同时,也是他们最容易伏兵的地方,一旦自己进入其中,只怕会被敌军五十万人,硬生生撕成碎片。
一旁大将侯成走上前来:“将军,要不咱们派人前去打探一下,反正这些地方距离也没有多远,很快会有消息。”
“等雪停了以后吧。”
徐荣长出了口气,皱眉盯着地图:“我担心的,不是这些地方有青州黄巾,而是都有青州黄巾,而袁绍的人会在哪里,咱们根本不知道。”
“还有,这些青州黄巾中,哪些已经被袁绍控制,哪些没有被袁绍控制,现在也没有一点消息,这对于接下来咱们的行动,实在是不利。”
侯成轻声道:“可惜,朝廷的飞鸽传书,到现在也没有消息,如今又遇到了这种天色,恐怕又要耽误一段时间。”
“别急。”
徐荣尽可能保持平静:“只要咱们稳扎稳打,步步为营,该着急的人,就是青州黄巾,而不是咱们。”
侯成淡笑:“这倒是真的。”
“哦对了。”
徐荣扭头望去,询问道:“粮草等物资,可跟上了?”
侯成摇了摇头:“遇到暴雪,一定是耽搁了,反正还没有抵达东武县,否则早有骑兵过来报信了。”
“不过还请将军放心,祖茂、阚泽办事能力极强,即便耽误一两天,也会在后面尽可能补回来的,想来应该不会耽误事情。”
“或许......”
侯成笑了笑:“他们正在赶来的路上,也不一定。”
徐荣轻声:“但愿如此。”
“报—!”
正在这时,帐外响起悠悠一声传报。
徐荣、侯成顿时一愣,以为是祖茂赶来:“莫非是......”
扭头望去。
但见,贺齐急匆匆入帐,欠身拱手道:“将军,有情况。”
徐荣皱眉,急问:“是何情况?”
贺齐轻声道:“我军暗哨发现一个被冻僵了的男子,嘴里一直在喊将军您的名字,而且其身上有伤,在左胸位置,是剑伤。”
嘶—!
徐荣惊诧:“喊我的名字?”
贺齐点点头:“没错,正是如此。”
“此人何在?”
“已经带回军营了,目前处于昏迷状态,末将派人在照料。”
“可知道此人身份吗?”
“或许......”
贺齐皱着眉,试探性回答:“是青州黄巾,而且极有可能军职不低。”
“哦?”
徐荣愈加惊诧,一脸的不敢置信:“青州黄巾?”
贺齐点点头:“没错,此人身上带着符纸,乃是太平道制作符水用的,而且这种符纸,有且仅在一些高层中,才可能见得到,寻常信徒不可有。”
在这种关键时刻,青州黄巾的高层带伤出现在这里,而且还在喊自己的名字,敏锐的徐荣顿时意识到了什么,当即吩咐道:
“贺将军。”
“在。”
“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将此人救活,明白吗?”
“将军放心,军医已经在全力救治了。”
“恩。”
徐荣点点头:“此人若是醒来,务必要在第一时间,通知本将军,他极有可能知道青州黄巾内部的情况,对于咱们下一步进步,有极大的用处。”
贺齐欠身拱手道:“喏。”
待其离开以后。
徐荣背着手,左右来回踱步,在脑海中疯狂模拟出现这种情况的可能性,甚至徐荣连对方的身份,都在不断的猜错推演中。
朝廷的制度体系,虽然很容易被袁绍钻了空子,但它毕竟是有优势的,对于小的士族,以及寒门、普通百姓而言,大有必有。
青州黄巾是什么?
说白了。
他就是一群青州普通老百姓组成的反朝廷暴力团体。
严格意义上而言,他们就是一群普通百姓,南阳朝廷的政令,对于他们而言,绝对是有极大吸引力的。
真正作乱的,只有那些青州黄巾中的高层,因为他们一旦归顺南阳,在南阳优胜劣汰的机制下,是根本没有竞争力的。
但是......
这不代表青州黄巾的高层,全都是自私自利的家伙。
总是有一些人,会真正为普通黄巾百姓着想,而一旦发生分歧,势必少不了火并,从中逃出一个幸运儿,也是极其有可能的。
当日傍晚,夜深人静。
大帐中,一灯如豆,烛火摇曳。
徐荣正在秉烛夜读。
忽然。
帐外响起悠悠一声传报:
“报—!”
徐荣放下兵书,抬眸望去。
但见,贺齐急匆匆入帐,欠身拱手:“将军,那人醒来了。”
“哦?”
徐荣惊诧,急急起身,饶过长案,转入帐中:“走,咱们一起去瞧瞧。”
贺齐颔首点头:“喏。”旋即跟着徐荣,离开大帐。
不多时。
二人便来到不远处的偏帐。
此刻,军医正在给男子换药,而男子见到徐荣赶来,却是准备起身相迎。
“别动,好生休息。”
徐荣疾步上前,摆手打断对方的动作:“你受伤了,还没有康复,现在要好生休息才行,安静地躺下即可,我只问你几个问题。”
“敢问将军,可是南阳汉庭的徐荣否?”
不等徐荣开口询问,对方就已经抢先一步询问。
“没错。”
徐荣肯定地点点头:“我便是南阳汉庭徐荣,奉陛下之名,赶往青州,准备收编黄巾,不知阁下是......”
“小人管亥,青州北海黄巾渠帅。”
管亥欠身拱手,两行热泪,不禁夺眶而出。
“啊?”
徐荣、贺齐俱是一愣:“你便是管亥?”
管亥涕泪横流:“没错,正是小人。”
嘶—!
二人齐齐倒抽一口凉气,愣怔不已。
虽然,他们预想过,会是青州黄巾渠帅的高层,但却怎么也不敢相信,倒在冰天雪地中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青州黄巾渠帅管亥!
“这......这到底怎么回事?”
徐荣深吸口气,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
“是这样的。”
当下,管亥也没有遮掩,将那一日的事情和盘托出:“若非管承知道我心脏位置与常人不同,或许小人压根不可能逃出来。”
“郭图、颜良?”
徐荣自然清楚这俩人在袁绍军中的地位。
尤其是颜良,更是号称河北四庭柱之首,不论是兵法、武艺,全都堪称一绝。
袁绍将这二人派入青州,明显是要借助青州黄巾之手,跟南阳汉庭拼个你死莪活,反正不管胜败如何,全都是对于南阳汉庭的一种削弱,而自己总是立于不败之地。
“没错。”
管亥肯定地点点头:“正是郭图、颜良,而且济南的徐和那里,也有袁绍的兵马,主将乃是袁绍麾下大将文丑。”
徐荣暗道一声不妙,急忙询问:“敢问将军,青州的这两支黄巾到底有多少人?普通老百姓多少,善战者又有多少?”
管亥长出口气,老实交代道:“我们这两支黄巾乃是青州最大的两支黄巾,总人口大概有一百二十万人左右。”
“而其中绝大多数都是老百姓,占据了八十万人左右,真正可以上战场的人不多,但也足足有四十万人以上。”
“当然!”
言至于此,管亥急忙补充道:“他们全都是普通百姓,手中的兵器大都是镐头、锹等,能够拿上长矛、寰首刀、剑等兵器的人充其量只有三、五万人。”
“而且,我们身上全都是粗布衣裳,甚至连皮甲都没有多少,弓箭更少,只有两三千柄,箭矢平均一个人都不到三支。”
管亥似乎害怕把徐荣吓走,因此故意将黄巾的力量,描述的相对凄惨一些,总而言之,这支队伍兵力虽众,但绝对不是南阳朝廷的对手。
“将军。”
言至于此,管亥急忙拱手抱拳:“小人恳请您妥善用兵,争取战败郭图、颜良,但尽量别对我黄巾百姓动武,他们全都是无辜的。”
这一点,徐荣又岂能不知,他长出口气:“你放心,我会尽量摸清情况,然后尽最大努力拯救青州黄巾的弟兄,但你必须要竭尽全力配合我。”
管亥欠身拱手:“将军放心,小人必为南阳效死命。”
徐荣摆手示意管亥起身:“哦对了,那个放你离开的人叫管承,对吗?”
管亥点点头:“没错,他现在应该接手了我的位置,不过实际掌权者,应该是郭图、颜良二人,他是被迫的。”
“好。”
徐荣应了一声:“我会将此情况,速速给朝廷飞鸽传书,让他们联系在青州黄巾内部的走卒、间风,争取联系到管承。”
管亥惊诧:“你们......你们在青州居然还有......”
“恩。”
徐荣点点头:“所以,我们知道你已经死了,但却不知,你居然可以死里逃生,这证明管承可以争取,青州的这支黄巾还有救。”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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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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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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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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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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