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微凉。
月明星稀。
胡邦行军一日,在外露营。
此刻,中军大帐内,一灯如豆。
一个身材略显魁梧的汉子,正站在牛皮地图跟前,陷入沉思,在其身旁,围聚着七八个武将,彷佛正在商讨进攻事宜。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胡邦。
他捏着颌下一缕胡须,愁眉不展,转而望向众人:“诸位将军,从目前的态势上来判断,咱们成功与否,直接关系到并州的存亡。”
“尔等若有任何的意见建议,尽可畅所欲言,本将军必定洗耳恭听,虚心接受,若是采纳了诸位将军的意见,将来必定给尔等记上一功。”
然而,下方的众多武将一個个默然不语,良久,愣是一个屁都没放出来,不是他们没有想法,只是不太相信胡邦而已。
这小子素来是将大功揽在自己身上,而将一些微末的功劳留给别人,有些时候,甚至干脆一脚将你踢开,将功劳独揽在自身。
面对这样的主将,下属武将自然懒得配合,因此即便有想法,也不愿意跟他说,除非到必要的时刻。
等待良久,胡邦神色渐渐肃穆起来,一双朗目扫过满帐的文武,心底的怒火竟熊熊燃烧起来,但他却没有直接爆发,而是冷声言道:
“怎么?”
胡邦深吸口气,将脑袋扬得老高,睥睨着满帐文武:“尔等莫非都哑巴了?还是干脆准备放弃进攻了?”
“郭淮!”
见众人依旧没什么反应,胡邦干脆开始挑人,直接点名道姓:“你可是雁门郡守郭缊的儿子,自幼弓马娴熟,精通兵法,难道没什么可说的吗?”
“将军。”
其中,年轻将领郭淮横出一步,欠身拱手:“末将虽有想法,奈何情报不足,导致这些东西都没什么可靠性,还不如不说。”
胡邦为了掌控全军,将营地的警戒、斥候、传令兵等等功能性兵种,全部掌控在自己的手中,别人有且只能听他招呼,完全没什么自主权。
即便是他素来喜欢的小将郭淮,此刻照样也有些怨言:“截至目前为止,我等仅仅知道敌军在吕梁山入口驻兵,甚至连具体的地形条件,都还不太清楚。”
“您这......”
郭淮把手一滩,轻声道:“让我等如何提意见啊!”
其下,王家骁将王澜立刻附和道:“没错,兵法不过是个空架子,若是没有实际情报的支持,岂能提出合理化的策略?”
紧跟着,温家的小将温恢也闪出身来:“末将以为,将军应该把白昼探查出来的情报,先跟大家伙儿讲解清楚,然后才能提出合理的策略。”
“没错,理当如此。”
“狗屁不知,哪来的建议?”
“这不是难为人吗?”
“......”
刹那间,满帐文武尽皆附和,一个个心中颇有怨言。
胡邦自知再隐藏下去,必然会触犯众怒,因此摆了摆手,平静言道:“本将军这不是忘记了吗?白昼一直在行军,哪有时间将情报分享给尔等。”
郭淮揖了一揖:“既然如此,将军现在说与我等听,亦不晚也。”
王澜拍着胸脯保证道:“只要将军的情报足够的详细,我等的建议自然会有。”
温恢点点头:“王兄说得没错。”
......
“好。”
胡邦应了一声,目光扫过众人:“既如此,本将军便把情报分享给诸位,尔等且听好了,目前的敌军主将,应该是河东人李堪。”
“其部旌旗遍布,每日人头攒动,而且通过锅灶判断,总兵力应该在五千人以上,全都是张辽麾下的精锐兵马。”
“吕梁山自不必说,尔等尽皆知晓。”
“但是......”
言至于此,胡邦话锋一转,冷声道:“这条狭道乃是当年白狄走的通道,非常狭小,而且杂草丛生,虽然经过了休整,当依旧是易守难攻。”
“尤其在这狭道入口处,两侧的山势险峻,树木之间隐约有旌旗,想来应该是有兵马在驻守,其营地门口有鹿角、铁蒺藜等防守器械,便是过万人依旧不敢轻易试探。”
“此外,......”
“......”
胡邦结合地图,将自己了解到的情报,大致说与满帐文武听:“好了,大概就是这样,诸位将军可有何意见,不妨直言。”
众人沉思良久。
郭淮皱眉,轻声言道:“将军,从适才的情报上分析,末将以为您已经中计了,贼子在营地中广布旗帜,还有五千人的锅灶,应该是营造的假象。”
“哦?”
胡邦顿时一个愣怔:“假象?你是如何推断出来的?”
郭淮轻声道:“张郡守足足有精兵一万,想要消灭这样一支兵马,只怕不单单是靠埋伏那么简单,至少要前后夹击,方才可以。”
“这便是在张郡守进入吕梁山狭道后,陈宫迅速率领兵马,将入口堵住的原因,张辽、陈宫必定会前后夹击,将张郡守消灭。”
“而陈宫才有多少人?”
郭淮摇了摇头,不屑地道:“他手下的兵马,不过是收编李堪、侯选、程银的部曲所得,总兵力也不过只有八千人。”
“将军试想:”
言至于此,郭淮倒也不客气,一针见血地道:“陈宫将五千兵马留在入口,自己仅仅率领三千兵马迎战,这样可行否?”
“您可别忘记了,吕梁山狭道比较长,即便中埋伏,能够诛杀一半人,已经是极限了,换言之,即便张郡守中埋伏,至少能也有五千兵马,甚至更多。”
“而其一旦意识到中计,必然竭尽全力猛冲后方,陈宫麾下缺少大将,而且兵马尽皆是部曲,如何能够抵挡?”
嘶—!
胡邦惊诧,不禁倒抽一口凉气。
他饶有兴致地点点头:“没错,三千杂兵,如何能挡得住张郡守五千,甚至七八千的精锐兵马,这完全是不可能的。”
“小郭将军可以猜到,那么陈宫自然必可意识到,即便是为了阻挡张将军,他也得兵力相当才可以!”
“如何来算......”
胡邦眼神骤亮,恍然大悟:“陈宫至少要有五千兵马,甚至更多,达到六千、七千兵力,方才能够办到。”
“杂碎!”
胡邦有种智商被人摁在地面上摩擦的感觉。
若不是郭淮提醒,恐怕自己到现在,还在被敌军的外表所迷惑。
其部营地,目前兵力一定是空虚状态,总兵力甚至不会超过三千人,才三千人啊,自己只需要一波冲锋,便可将其剿灭。
当然!
胡邦不能就这样承认,否则岂不证明自己是个沙雕?
他皱着眉,佯作试探性地问道:“对此,你有多大的把握?”
郭淮沉吟片刻:“至少七成!”
胡邦问:“那剩下三成呢?”
“自然需要将军更加仔细的探查。”
“哼!”
胡邦轻哼一声:“若是能轻易探查出来,还会等到现在?”
郭淮轻声道:“此事易耳,将军可以派人去爬山,到林子里侦察,若是人少,证明其营地是比较空虚的,若是至少有百人以上,证明是末将错了。”
嘶—!
胡邦倒抽一口凉气,沉吟良久:“恩,有些道理,本将军立刻派人调查。”
郭淮颔首点头:“明日便要赶赴吕梁山口,将军当速速安排人。”
胡邦铿锵道:“自然如此。”
“来人。”
“在。”
“速速安排斥候,前往吕梁山口两侧山体,打探情报。”
“喏。”
随后,胡邦又与郭淮等人商谈片刻,便各自回营。
次日清晨。
雄鸡报晓,朝霞满天。
胡邦队伍再次启程,踏上赶往吕梁山脉入口的路。
约莫在晌午时,正在行军的胡邦,听到前方响起悠悠一声传报:
“报—!”
胡邦抬眸望去。
但见,自家斥候绝尘而来,欠身拱手道:“将军,从吕梁山方向传回消息,两侧山体没有太多兵马,居高临下俯瞰,至少有一半锅灶是假的,只点火,不造饭。”
“啊?”
胡邦顿吃一惊,眼瞪如铃。
此刻,他终于明白自己上当受骗:“好啊,好个李堪!居然敢以此法诓骗本将军,简直岂有此理,本将军非砸碎他不可。”
“来人。”
“在。”
“速速传令郭淮、王澜、温恢、李虎四人,负责粮草押送,本将军要先行赶往吕梁山入口处,安营扎寨。”
“喏。”
当即,传令兵飞马而出,扯着嗓子呼喊:
“郭淮、王澜、温恢、李虎听令,尔等押送粮草后行,胡将军先行安营。”
“郭淮、王澜......”
“.....”
当一声声命令下达。
郭淮暗松口气,扭头瞥向一旁王澜:“王兄,你说的果然没错,这小子又要抢功劳了,这样的主将就欠老天爷收拾他!”
“放心!”
王澜极其肯定地道:“徐晃将军会代表皇帝陛下,惩罚他的,这一次咱们故意延后,好好看看他如何被虐!”
“这怕是不好吧?”
郭淮皱着眉,轻声道:“胡邦兵力很多,单凭徐晃将军,根本不可能将其消灭的。”
王澜淡笑:“的确不可能!不过将其战败,是一定的,咱们押送粮草在后急行,等他们打在一起,溃兵时,再行杀出,前后包抄,将其诛杀。”
“如此一来,才当真是两全其美!”
郭淮恩的一声点点头:“甚好!甚好!温恢、李虎那里......”
王澜颔首:“他们已经知道了,郭兄放心即可。”
郭淮欠身拱手:“看来,从今日开始,咱们便是南阳汉庭的人了,以后还需要相互扶持。”
王澜拱手:“南阳素来靠的是真本事,郭兄精通兵法,腹有良谋,将来的前途,必定不可限量,该是澜求郭兄提携才是。”
郭淮淡笑着摇了摇头:“岂敢岂敢!咱们全都是并州人,理当相互扶持才是。”
王澜恩了一声:“自当如此。”
*****
吕梁山入口。
军营。
透过辕门,凝望着城外已然列阵的胡邦,李堪扯着嗓子呼喊:“胡都尉,咱们也算是老朋友了,这样兵戎相见,只怕不是太好。”
“现在,我可以给你个机会,只要你能放下兵器,投靠南阳皇帝陛下,我保证你可以过的很好,至少也能得个校尉的官职。”
胡邦闻听此言,多少还是有些心动的,但他自己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如果在长安汉庭,还能勉强混混日子,可如果进入南阳汉庭,非得把自己累死不可。
“我且问你。”
胡邦扯着嗓子呼喊:“你今年可签订了责任书否?”
李堪点点头:“自然签署了责任书,你若是来了,同样要签署责任书,不过你应该是校尉的责任书,而非是寻常军司马、军侯的责任书。”
嘶—!
胡邦感觉自己毛都炸开了。
这尼玛,校尉级军官签订责任书,还自罢了,居然连军司马、军侯都不放过。
要知道,按照大汉的军制,只有达到校尉级别的军官,才算是个独立的作战单位,有一定的自主权。
因此,校尉级别的军官签订责任书,乃是正常的,可军司马、军侯这样的军官,充其量就是底层军职而已,居然连他们都要签订责任书?
胡邦心底顿时万马奔腾!
这马不是普通的马,而是大名鼎鼎的草泥马!
这一瞬,胡邦心底油然而生一股子抵触,他甚至懒得再跟李堪废话,环视一圈已经列阵完毕的队伍,便铿锵下令:
“杀!”
一声令下。
咚!咚!咚!
刹那间,金鼓震天响。
接着,喊杀声骤起:“杀—!”
李堪叹口气,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
但见......
敌军士兵如潮水般涌向城池,他们高举着手中兵器,最前排乃是刀盾兵、长矛手,一个个身穿皮甲,健步如飞,靠着盾牌准备提防箭矢。
单从装备上来判断,的确是胡邦手下的精锐,跟王家、温家、郭家、李家的部曲,完全不在一个水平线上。
不过,这倒是证明了,徐晃的猜测是正确的,胡邦这小子果然抛弃了王家、温家、郭家、李家的部曲,自己要独占这次功劳了。
如此一来,可以极大限度的保护四大家族的部曲,同时也算是保住了将来张辽麾下的兵马数量,不至于兵力越打越少。
“弓弩手准备。”
李堪缓缓抬起手来,双目紧盯着对方。
身后的队伍中,立刻响起咯吱咯吱的声音,这是众将士捻弓搭箭,张拉满月的信号,只要距离到了,便可放箭杀敌。
近一点!
又近一点!
更近一点!
......
“放!”
一声令下。
众将士松开钩住弓弦的双指,锋利的箭镞在一刹那间呼啸升空,轻易越过高大的辕门,在空中划出个美丽的弧线,旋即铺天盖地的罩向敌军。
噗!噗!噗!
箭矢射穿皮肉的声音接连响起,跟着便有一大批敌军,宛如割麦般倒在地上,但这似乎并不能阻止敌军的冲锋,目光所及处,依旧有大量的敌军奋勇冲杀。
“哈哈!”
胡邦凝视着一波箭雨的袭杀,不怒反喜。
因为,这一波稀稀拉拉的箭雨,足以证明营中兵力的空虚,保守估计,对方只有一千人,甚至更少也不一定。
以这样的兵力,想要拦住他们,压根是没有可能的,即便在营外,对方布置了不少防御器械,但依旧不能阻挡。
对此,胡邦有着绝对的自信:“这一点,赢定了!”
胡邦深吸口气,苍啷一声,拔剑出鞘,怒指营地,声嘶力竭:“冲啊,给我冲,他们营中没有多少兵马,给我冲!”
“杀—!”
众将士士气暴涨,一个个如狼似虎,猛冲辕门。
李堪率领兵马“拼死”抵抗,手中的箭矢快速打完,长矛透过辕门的缝隙,不停地来回猛刺,诛杀了大量敌军。
但是......
敌军士兵的数量实在是太多了。
他们前扑后继,悍不畏死,一个个像是铁了心,要将营寨拿下似的,愣是将高大的辕门,推得咯吱咯吱,响个不停,几近崩溃。
蓬!
有栅门木柱断裂,不少士兵半截身子,直接闯了进来。
蓬!蓬!
接二连三的栅门柱子崩坏。
......
李堪感觉时机已经到了,毫不犹豫,铿锵下令:“弟兄们,快走!”
呼啦—!
众将士扭头便走,狼狈之极。
胡邦心中狂喜,声嘶力竭:“冲啊!”
蓬!
栅门彻底倒下。
乌泱泱的兵马猛冲进来。
胡邦策马狂奔,拎着长剑,奔入李堪大营。
可是,正当他挥舞着长剑,准备将李堪溃兵最后一点精气神打掉时,天空中忽然飞过来一些冒着烟的短棒子。
“这是......”
太原郡的战斗持续了已经有了半个月。
张辽的兵马之所以可以所向披靡,靠的便是伏火雷霆弹的威慑力。
虽然,胡邦没有见过这种东西,但却听幸存者说起过,就是一种冒着青烟的短棒子。
这东西别看个头比较小,但这威力着实惊人,一打便是一大片,飞溅起来的石子,还能伤人性命,简直是恐怖至极。
尤其,千万不要在它面前骑马,战马通常会受惊,做出一些意外的举措,极有可能会因此丢掉性命!
各种描述的词汇,在胡邦脑海中乌泱泱上涌,他瞪大了眼睛,整个身子如同被铅水灌注,愣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当然!
不是他不愿意勒马转身,而是已经吓到不能动弹,只能眼睁睁看着伏火雷霆弹,从一个小黑点,变成短棒子,落在自己的身前。
Boom!
Boom!
Boom!
......
接二连三的爆炸声响起。
地面上尘土激扬,一颗颗小石子飞溅。
彷佛只是一刹,胡邦身旁的将士,便倒了一大片,断肢残臂混合的鲜血,四处飞溅,吓得胡邦小脸煞白,心跳加剧,眼瞪如铃,几乎爆裂!
希吁吁—!
忽然,胡邦坐下战马昂首一声嘶鸣,前蹄骤然跃起,紧跟着,便不受控制的狂奔起来,沿途路上的士兵接连被撞飞,有些甚至当场被撞死。
“吁—!”
胡邦急勒缰绳,可战马完全不受控制,依旧狂奔不停,只是偶尔变换方向,将原本的阵型冲了个七零八落。
虽然,这爆炸也不过片刻,便没了动静,但随之而来的一波箭雨,顷刻间笼罩过来,这一次的密度,足足是上次的两倍有余。
噗!噗!
胡邦虽然不停挥舞箭矢,但身上依旧中了两箭,坐下战马更是中了三箭,带着伤痛继续狂奔嘶鸣,践踏全场。
“杀—!”
浓郁的喊杀声骤然响起。
营地左右两侧,忽然杀出大量的兵马。
一个骑着高头大马,手持巨斧的猛将,斜刺里杀出:“胡邦小贼,纳命来。”
胡邦回头瞥了一眼对方,顿时惊得眼珠子都快瞪爆:“啊?是徐晃?”
他不害怕李堪,毕竟此前李堪听他指挥,但是徐晃不同,作为白波黄巾的主力,屡次战败过自己,胡邦对于徐晃,已经形成了天然的恐惧。
如今!
对方以这样一种姿态出现,更是吓得胡邦魂儿都快飞了。
他下意识猛夹马腹,双手急急勒马,扯着嗓子呼喊:“快走,咱们中计了。”
战局顷刻间变幻!
徐晃手提巨斧,左右开杀,招式大开大合,勇不可挡:“快,最大限度诛杀其有生力量,不得有误!”
原本,徐晃是想万军丛中直取上将首级,但毕竟自己的身体方才康复,力量没有恢复到巅峰状态,若是轻易猛冲猛打,极有可能落下病根。
为了长久的发展,不因小失大,徐晃这才只是对普通士兵下手,没有亲自追杀胡邦,而将这诛杀胡邦的战功,让给了即将赶来的并州四大家族。
李堪眼瞅着大事已成,心中狂喜,朗声喝道:“弟兄们,反击!随我反击!替死去的兄弟们报仇!”
“给我杀—!”
这一声吼,如同惊雷炸响。
更是将李堪心中的恨意,彻底宣泄出来。
众将士立刻高举兵器,扯着嗓子呼应:“杀—!”
噗!噗!噗!
刀光剑影,血流成河。
胡邦疯狂纵马,不停向外猛冲:“弟兄们,咱们后续的兵马立刻会赶来,给我顶住,一定要顶住啊。”
“将军快瞧!”
忽然,一个士兵抬手指向远方滚滚的烟尘:“应该是咱们的援兵过来了。”
胡邦抬眸望去,心中狂喜:“没错!正是咱们的援兵,弟兄们,随我反击!”
众将士士气暴涨:“杀—!”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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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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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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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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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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