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云立刻迎上来:“陛下,之前荀彧有事求见,现在是否召其入宫?”1
刘辨皱了皱眉:“哦?可知是何事否?”
何云摇摇头:“末将不知。”
“这样啊。”
刘辨思索了片刻,终于还是决定道:“以防万一,还是让文若入宫吧。”
何云欠身拱手:“喏。”
旋即。
躬身离开。
刘辨则返回文德殿,取出帛书,开始按照军师联盟专家的意见,将制造滚珠用的简易机械设备,临摹在帛书上。
“水力冲压机主要是靠......”
“脚踏砂磨机......”
“......”
正当刘辨按照专家叙述,勾勒出相应的轮廓时。
吱呀—!
荀彧推门而入,趋步上前,欠身拱手:“微臣荀彧,参见陛下。”
“文若来了。”
刘辨临摹最后一笔,旋即摆手示意其一旁落座,吹干墨迹,将其收起来:“文若,听说你来寻过朕,可是有何事发生?”
“陛下。”
荀彧脸上遮掩不住的笑意,忙不迭揖了一揖:“奉孝传回消息,如今南阳各县的驵会,已经出现了买卖田亩的消息。”
“哦?”
刘辨眼神骤亮,喜上眉梢:“居然有人买卖田亩?此事当真?”
荀彧点点头:“恩,千真万确!”
嘶—!
刘辨惊喜,猛抽一口凉气,心中暗问:“老师,是不是咱们的农耕策略起作用了?”
军师联盟同样有些震惊:“恩!一定是这样的,将田租改成定额税,不管有没有收成,全都要交税,这绝对是当地豪族不愿意看到的。”
“尤其刘备诛杀赵俨全族的消息出来,与之相类似的一些豪族,肯定会坐不住,既然反抗不成,手里的土地自然就成了烫手的山芋,他们肯定要卖的。”
“只不过......”
军师联盟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惊喜:“即便是专家也没有想到,到底是哪个豪族,居然有如此的先见之明,现在就开始卖耕地了。”
按照军师联盟最开始的预想,世家豪族开始卖地的时间,六成概率是在大面积农耕以后,但现在却在之前,就已经产生了苗头。
这足以证明......
某些人有了先见之明。
“我问问。”
刘辨同样有此疑惑,急忙问道:“文若,可查清是哪些豪族在卖田亩吗?”
荀彧非常肯定,重重点头:“恩!虽然对方隐藏了消息,但奉孝还是查到了来历,乃是各县的邓家,以及一些小的豪族。”
“邓家?”
刘辨一脸错愕。
他是真的没有想到。
率先会卖耕地者,居然是南阳首屈一指的邓家。
“恩。”
荀彧却是颔首点头:“听说,邓芝的父亲邓同在族中寻找青年才俊,企图通过考课入仕,而他走过的诸县邓氏,便开始放出买卖田亩的消息了。”
“因此。”
荀彧深吸口气,目光中带着一丝肯定:“奉孝与微臣尽皆推断,各地驵会中买卖耕地的消息,十之七八是邓家豪族的耕地。”
“邓家!”
刘辨饶有兴致地咀嚼着:“有点意思!不愧是昌盛了数百年的世家豪族,还真有点壮士断腕的豪迈感,令朕刮目相看呐!”
“是啊。”
即便是荀彧本人,也不由地点头称赞:“邓家虽然是军功世家,但在数百年的发展中,他们家经历过太多变故,能当上族长的邓勋,绝非易于之辈。”
“陛下!”
荀彧揖了一揖,试探性道:“咱们要不要将其全部收回来,趁着农耕尚未全面性展开,或许还能有点用处。”
“不必!”
刘辨毫不犹豫地摆手打断,脸上难以遮掩的兴奋:“朝廷现在将土地收回来,起不到太大的作用,这只是打响降价的第一枪而已。”2
“千万别着急。”
刘辨深吸口气,又缓缓呼出:“咱们必须要耐住性子,等高筒转车发明出来,临近收税粮的时候,价格还会暴跌,届时再出手,犹未晚矣。”
耕地一旦失去了佃户,便失去了其存在的价值。
而改成定额税后,只要是有主的土地,不管收成如何,必须交税。
从某种意义上而言,世家豪族那些没有人耕种的土地,不仅创造不出价值,甚至还会是负价值,需要从世家豪族本身抽血,来弥补田赋的不足。
一次、两次尚可,可一旦时间久了,即便是世家豪族,也未必能够承受得起。
一亩田便是五升米,十亩便是五斗,在这些动辄坐拥成千上万亩田的豪族手上,每年便要亏数百,甚至上千石粮食!
钝刀子割肉,慢放血。
从今以后,土地不再是摇钱树,而是吸血鬼。
只要刘辨的田赋政策不变,少则五年,多则十年,一个不大不小的豪族,便会被其硬生生吸成干尸,从豪族变成寒门,从寒门变成百姓。
“恩。”
荀彧仔细琢磨,的确很有道理。
他捻须沉吟片刻:“现在咱们的确应该耐住性子,不过陛下,这些土地若是被其余世族买走,咱们便错过一次绝佳的机会啊。”
鉴于荀彧出身颍川世家豪族的原因,刘辨没有告诉荀彧,他提前将田赋修改为定额税,真正的目的,便是要让豪族手中土地贬值,至于施恩典于民,不过是顺带而已。
而在荀彧的眼里,南阳邓家开始大量买卖田亩的事情,实属施恩典于民时的意外之喜,暂时未能将此事与打压世族联系起来。
不过......
刘辨同样清楚。
这样的事情,瞒不了太久。
毕竟,荀彧是最先能接触到刘辨政令的人。
刘辨自信满满地摆摆手:“文若放心,如今情势尚且不明朗,那些世家豪族不傻,不会轻易出手购买土地。”xiumb.com
“况且,奉孝尚且能够查出其来援,又岂能瞒得过其余世家豪族,新野如今是南阳的风向标,而邓家同样是世族的风向标。”
“接手邓家的土地?”
刘辨发出一声蔑笑:“谁有这个胆量?”
荀彧惊叹皇帝陛下的睿智,一揖作礼:“陛下所言甚是,只要朝廷的田赋政令不修改,无人耕种之土地,必然会接连降价,现在出手,的确有些操之过急。”
刘辨点点头,深吸口气:“让事情继续发酵,咱们持续关注即可。”
荀彧欠身拱手:“喏。”
旋即。
躬身退出大殿。
与此同时,刘辨再次与军师联盟展开沟通:“老师,咱们要不要命郭嘉,暗中发酵发酵此事,争取早日把土地价格打下来。”
“辩爷别急!”
军师联盟却是直接否定:“咱们人为操控这种事情,很容易暴露出破绽,从而引起世家豪族的忌惮。”
“虽然,即便是目前的邓家,依旧不是咱们的对手,可双方一旦撕破脸皮,辩爷就等于与天下世族撕破了脸皮。”
“毕竟,当初咱们能够快速起事,是在南阳世家豪族的帮助下,如果咱们为了强制收回土地资源,灭掉了邓家,便彻底站在了世族的对立面。”
“这样太不理智了。”
言至于此,军师联盟强调道:“鉴于目前辩爷所处的环境,内忧外患之下,咱们只能采取这种温和的方式,逐渐削弱世家的同时,壮大自己。”
“既然目前的发展,要好过专家的预期,那么最好让此事自然发酵,咱们随时监控即可,如果有偏离航向的预兆,再出手干预不迟。”
“而且!”
军师联盟郑重道:“按照专家的推测,邓家应该没有识破咱们的计策,他们只是想利用这次机会,趁机吞并小的南阳豪族,壮大自己。”
“所以,耕地的价格,他们自己会慢慢打下来,咱们只需要坐山观虎斗,安静等待最终的结果即可。”
“放心。”
军师联盟最终补充道:“该出手时,专家绝对不会含糊。”
刘辨深吸口气,深以为然地点点头:“恩,我会耐住性子的,决不能操之过急,若是引起世家豪族的怀疑,反而有些得不偿失了。”
“反正!”
刘辨抓住精髓,肯定地道:“只要咱们的田赋政策不变,这些土地的价值就不会恢复,咱们有足够的时间跟世家斡旋。”
“没错!”
军师联盟非常满意刘辨的回答:“辩爷已经基本上掌握了,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精髓,切记咱们才是操刀者,即便是庞大世家,也不过是砧板上的鱼肉。”
千年的世家,流水的皇帝!
何以造成这种局面?
归根到底。
便是因为田地、矿山、森林、河流等诸如此类的生产资料,全都掌握在世家豪族手中,而皇帝充其量就是他们的代理人。2
因此,不论沧海桑田,皇朝更替,代理人可以随意变化,优胜劣汰,但这世界的主人,却从来没有变过。
刘辨不想只当个代理人!
而想要翻身做主,就必须要将生产资料,牢牢掌控在自己手里!
这是一个极其复杂的过程,绝对不能操之过急,尤其现在,在军师联盟的持续操作下,已经初见成效,就更不能鲁莽行事了。
呼—
刘辨长出口气,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老师,既然咱们的第一步、第二步,已经初见成效,那就抓紧时间,准备第三步吧。”
“恩。”
军师联盟肯定地道:“放心吧,一切尽在掌控中,只要把水利机械设备造出来,粮产得到保障,第三步的效果很快能够呈现出来。”
“好。”
刘辨应一声,迫不及待地取出帛书:“老师,咱们继续吧。”
军师联盟顿了顿,继续道:“脚踏砂轮机,从某种意义上而言,跟缝纫机的原理差不多,辩爷应该见过的,你可以仔细想一下。”
刘辨的确见过缝纫机,脑海中立刻浮现出相应画面。
与此同时,此前军师联盟的描述,瞬间便融会贯通起来:“我明白了!是不是应该这样?”
军师联盟极其肯定:“没错!的确如此,孺子可教,咱们继续吧。”
刘辨心念一动:“好!”
“接下来是......”
“......”
*****
南阳,新野。
阴家老宅。
偏殿中。
阴禄猛地转过身来,不可思议地道:“你说什么?邓家已经开始卖耕田了?”
阴修恩的一声点点头,细眉微蹙着,同样是难以置信的样子:“没错!在下已经反复确认过了,邓家在各县的豪族,已经开始卖耕田了。”
嘶—!
阴禄倒抽一口凉气,皱眉盯着对方,脑海中不断思索,但却始终没有答案:“邓家老头到底要干什么?”
“难不成......”
阴禄试探性问道:“他以为朝廷的这项政令,会持续很久?陛下不过是施恩典于民而已,他以后还是要征战四方的,没有足够的钱粮,怎么能成?”
要知道,在朝廷的赋税中,田赋是很小的一部分,口赋、算赋、更赋等,才是赋税大头,减免口赋、算赋,乃是为盘活朝廷土地,但应该只是短期的刺激手段而已。
现在虽然会吃点亏,但卖掉耕田,在阴禄眼里,简直就是大逆不道之举,只有愚蠢之人,才会这么干!
但偏偏......
邓家的老头儿居然也这么干!?
这就有点耐人寻味了。
“子义。”
阴禄实在是想不明白,转而询问道:“此事你怎么看?”
“这个......”
说实在的,即便是阴修本人,也是一筹莫展。
他始终猜不透邓勋此举的真正目的,只能试探性言道:“家主,从在下了解的情况看,邓家虽然在卖耕地,但大都是各县豪族耕地,而且也非全卖,只是买卖一小部分。”
“当然!”
阴修立刻补充言道:“这其中固然有朝廷政令的影响,但在下以为,绝非是主要因素,正如家主所言,朝廷施恩典于民,一定是暂时的,只要盘活了耕地,迟早要恢复。”
“至于邓家卖耕地......”
阴修长舒口气,猜测道:“或许只是想要减轻各大豪族的压力吧,毕竟一旦到了秋收时,耕田的价格可能更低,而那时再买回来,不仅可以弥补亏空的田赋,甚至还能大赚一笔。”
“赚差价?”
阴禄又岂能不了解这样的套路。
很明显。
因为各地豪族实力偏弱,会有很多人承受不起朝廷的赋税。
而在此时,选择将手中的土地卖掉,等到需要交田赋时,便可省去一部分费用。
甚至,此时处理掉族中品质差的耕地,而在彼时,便可能置换回更好品质的耕地,这岂不是大赚特赚吗?
“还真有可能!”
无须阴修肯定,阴禄自己便点了点头:“朝廷政令虽然是短期的,但能持续多久,却是未必,或许一年、两年,或许三年、五年。”
“若只是一年、两年,还自罢了,即便是各地豪族,也一定能够承受,可若持续三年、五年,即便是邓家的豪族,也绝对承受不起。”
呼—
阴禄长出口气,眼神骤亮。
他感觉自己get到了邓家老头儿此举的精髓:“而现在卖耕田,不仅赔得少,而且还能减轻一部分田赋压力,甚至在未来耕田价格大跌时,还能大赚一笔。”
“哼!”
阴禄轻哼一声:“我是真的没有想到,邓家老头儿居然如此精明,幸亏咱们紧盯着邓家,否则真要错过这千载难逢的机会了。”
阴修惊诧,顿感不妙:“家主,您莫非要学邓家?”
阴禄淡然一笑:“怎么,不可以吗?”
既然确定是千载难逢的机会,阴禄又岂能放弃?
毕竟,没有人跟钱过不起。
“啊,这......”
但阴修却总感觉想法不成熟,微蹙着眉:“家主,在下以为,还是先观察观察再说不迟,毕竟这只是我等臆测,至于邓老真实想法如何,尚未可知。”
在雒阳朝堂历练过多年,而且身为少府的阴修,掌管皇室的钱粮,对于各种生意的嗅觉,远超于旁人,毕竟若有半分差池,小命就会不保。
因此,阴修从来不会轻易得出一份结论,哪怕分析出来的是黄金一般的机会,他都会小心小心再小心,直到有七、八成的把握,才会付诸行动。
但阴禄不同,他对此极其自信:“放心,我了解邓家老头,他一定是这个想法,咱们只要跟定他,就一定不会吃亏!”
“子义。”
“在。”
“你便替我跑一趟,让各县阴家豪族,卖出一部分耕田,切记别声张,如此千载难逢的机会,若是知道的人多了,可就要坏事了。”
“喏。”
******
新野,邓家。
八角亭。
邓勋一边拾掇自己的花草,一边哂然笑道:“阴禄这老家伙的动作还真快,咱们这边才刚开始卖地,他便跟上了。”
“这老东西......”
言至于此,邓勋无奈地叹口气:“一定是察觉到了咱们的意图。”
邓同恩的一声点点头:“没错!小侄派人打听过了,阴家同样采取了化名,没想着暴露身份,生怕引起恐慌,跟咱们一般无二。”
“哼!”
邓勋轻哼一声,压根没把阴禄当回事,而是转问道:“朝廷那里,可有动静吗?他们是否有要回收土地的迹象?”
邓同摇头,疑惑道:“没有,完全没有动静,按理来说,这的确是一次千载难逢的机会,只要现在买下土地,完全可以赶得上耕种。”
毕竟,世家豪族的土地,全部都是现成的耕地,只需要稍加打理,便可投入生产,这可比派官员去开荒,强多了啊。
“贤侄啊。”
邓勋直起身子,冲他笑了笑,放下手头的工具,转而回到席间,呷口茶:“你还是太过年轻了,不明白陛下的手段。”
“哦?”
邓同皱着眉,抬眸望去,心生疑窦:“还请家主不吝赐教。”
邓勋捻须言道:“其实,陛下不是不动心,而是他知道,这价格还得往下降,只要朝廷政令不变,价格就会一降到底,主动权完全在陛下手中掌控着,陛下自然不会着急。”
“如果陛下出手购买了田产,证明朝廷对于百姓施恩的政令,很快便会结束,而今按兵不动,证明还会持续一段时间。”
嘶—!
邓同不由惊叹,缓缓点头:“有道理。”
邓勋轻声道:“贤侄啊,你别瞧咱们这位陛下年纪小,但这手段的确令人惊叹,即便是老朽,也是琢磨了很久,才想到这么个办法去试探。”1
当初,邓同去挑选各家中的青年才俊时,便接到了家主邓勋的亲笔信,让他劝谏各地的邓氏豪族,卖出一部分品质稍差的耕田,来试探朝廷如何应对。
结果!
朝廷按兵不动,像是完全没有接受到讯息一样。
邓勋立刻意识到朝廷的政令,短时间内,是绝对不会结束的。
“家主果然高明。”
邓同由衷地钦佩道:“那不知家主以为,陛下的政令何时会结束?”
邓勋皱着眉,思索片刻,捻须言道:“三年之内,一定结束!即便陛下不愿意结束此令,长安的董卓也会逼迫他结束。”1
南北汉庭对立,导致长安汉庭的声望大幅度下降,董卓是绝对不允许自己手里的皇帝贬值的,因此他只要恢复元气,就一定会对南阳开战。
打仗打得是什么?
是钱粮!
没有钱粮,怎么可能支撑得起一场庞大的战斗。
要知道,当初刘辨讨董时,才不过数月时间,便花费了南阳数十万石粮草,仅仅一个邓家便筹措了二十万石!
而董卓一旦卷土重来,声势必然更盛,南阳汉庭则需要拿出更多的钱粮,来支撑这一场战斗,在外部环境的压力下,刘辨岂能施恩于民?
“有道理!”
邓同佩服家主的大局观。
对方的思绪,不仅考虑到了新野的情况,更能结合外部环境压力。
这样得出来的结论,自然更加准确:“如此说来,这的确是一次千载难逢的机会,或许咱们邓氏一族,会比之前更加强盛。”
南阳豪族是支撑不住的,但是邓家、阴家这样的世家大族,皮糙肉厚,资金实力超强,面对朝廷的政令,可以立于不败之地。
如此一来,反倒是一次吞并小型豪族的机会,邓勋已经开始布饵,只要时机成熟,便是逐渐收割的节奏。1
“贤侄。”
邓勋摆了摆手,吩咐道:“咱们抛出去的饵,如果有人接着,还自罢了,如果没有人接,半个月后,便集中降价一次,咱们要把价格逐渐打下来。”
邓同自然明白老族长的意思,拱手抱拳:“家主放心,交给小侄便是。”
邓勋颔首点头,他对于邓同的能力,持肯定态度:“恩!你办事,我放心,不过切记,朝廷旦有任何动静,务必及时回报,不得有误。”
邓同肯定道:“家主放心便是。”
邓勋摆了摆手:“既如此,你便退下吧,我要休息了。”
邓同拱手:“喏。”2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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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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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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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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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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