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女子已经冷得全身发抖,她看也不看三人,身子不住地往火堆边靠拢,面容惊惧嘴唇哆嗦。
“他们在追我!我不回去!不要再回去!啊——!”
她仿佛没注意到祠堂内的沈安三人,闹腾了一阵之后,又平静下来,她一会疯癫一会清晰,精神似乎不太稳定。
暴雨依然下个不停,随着夜深,周围的湿寒愈重。
火堆噼啪地燃烧,烟雾顺着祠堂破开的一角朝外涌去。
良久的沉默之后,女子缓缓抬起头,透过散乱的头发打量了一阵屋内的众人。
公良易似乎认为女子没有威胁,继续闭目养神。
而玉娘的手依然牢牢抓着剑柄,没有丝毫松懈。
女子最后把视线投向了沈安,犹豫了一下,她起身来到沈安身边:“请问......有没有吃的?”
沈安摸了摸身上,还有一些干粮,他取出递给了女子。
女子抓过干粮就狼吞虎咽起来,似乎很久没有吃过东西一样,由于吞食过快而噎着的时候,沈安伸出手拍着她的后背,又取过供桌上的杯盏接了些雨水给她喝。
吃完了干粮,女子终于有了一些精神。
祠堂内的很快又安静下来,女子缩在墙角瑟瑟发抖,也不知道是由于惧怕还是寒冷。
外头的雨声逐渐变小,暴雨也变得淅淅沥沥起来。
屋顶漏下的雨水蔓延到了沈安附近,他不得不挪了个位置,同时期待天明的时候,能够看到一个好天气。
女子在墙角开始哭泣起来,声音悲恸而又哀转。
长夜过得十分缓慢,这一夜注定不会平静。
一阵急促的脚步开始在雨夜中响起,来者似乎人很多,朝着祠堂不断而来。
原本已经安静的女子突然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他们来了!是他们!救救我,救救我!”
她飞快地朝着沈安这边躲了过来。
“哐当!”
祠堂的大门被人从外面猛地推开,跟着一群人涌了进来。
这些人带着避雨的斗笠和蓑衣,里面的衣服看上去像是普通的村民,唯一不同的是,他们的脸色都很白,一种病态的惨白。
领头的是一个年轻的男子,他摘下头上斗笠扫视了祠堂内一圈,最后把目光凝聚在了沈安的身上:
“她是我娘子。”
而那个女子缩在沈安身后,紧紧揪着沈安的衣服:“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男子上前一步,继续对沈安说道:
“我娘子患了癔症,已经疯了。她大半夜的跑出了家,我们也找了她半夜。现在要带她回去,几位还请不要阻拦。”
公良易的双眼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睁开,似乎若有所思。
而玉娘也重新将长剑握紧。
沈安不置可否,侧开身子让出了女子。
从年轻男子身后走出几名村民,身上就朝着女子抓去。
女子惊慌失措,她牢牢地抓着沈安的衣服:“求求你!求求你不要让他们带走我!他们会吃了我和肚子里的孩子!求求你了!”
一个村民忽然瞥见了地上的人头,他的眼中开始闪烁出贪婪,嘴巴微微张开,伸出手就飞快抓起了人头。
“放下!”公良易冷冷说道,“那是我的。”
见到那个人头,祠堂中的村民表情都开始怪异起来。
他们的目光尽数被人头吸引,呼吸开始变得急促,喉头吞咽着唾液。
一个村民舔了舔嘴唇,说道:“我们花钱买。”
公良易冷冷回答:“你们买不起。”
所有村民齐齐上前一步,眼光开始变得凶狠起来。
玉娘猛地从地上站起来,手中长剑也已经出鞘。
为首的那个年轻男子这个忽地开口说道:“算了,走吧。”
这些人走了之后,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也越来越小,到了后面几乎弱不可闻。
公良易在这个时候却突然睁开了眼睛,从角落站了起来。
他冷峻地缓缓扫视了一眼闭目休憩地沈安和玉娘一阵,然后将祠堂大门拉开,走入了湿冷的雨夜之中。
祠堂内似乎又回归了平静。
过了一阵,玉娘也睁开了眼。
她一双美目盯着对面熟睡的沈安,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然而半晌之后,沈安依然没有丝毫动静。
玉娘眼中闪过疑惑和不耐,终于她也起身,轻巧得如同一只白猫,也离开了祠堂。
待得两人都离开之后,沈安突然坐了起来:
“有意思......”
之前进来的那帮村民,身上都有着一股阴冷的气息。
那气息与邪祟十分接近,但是却又残有活人味道。
给沈安的感觉,就如同是地气入体,但是还未被地气侵蚀转变为邪祟的时候一样。
村民的不对劲,连玉娘这个普通武者都察觉,身为公族世家子弟的公良易不可能没有发现。
而公良易却一直没有动作和反应,这让沈安好奇起来。
他暗暗猜度,公良易这么做,无非两个可能。
一是不想管闲事,二是放长线钓大鱼。
在沈安看来,第二点最为可能。
公良易这个人浑身都透露着一股神秘,明明具有传承之力,却还修炼内力。
身份高贵,却还伪装成武者加入帮派,故意将那帮村民放走,却又暗中尾随。
这让沈安觉得公良易和玉娘两人的气质,在某种程度都有一定相似。那是一种不断探究窥视各种秘密的人,才具有的气质。
玉娘谨慎小心,而公良易则似乎对一切都有着一种淡淡的不在乎。
不在乎被人追查,不在乎被发现,不在乎引人怀疑。
沈安也不清楚,这是不是因为他艺高人胆大的原因。
公良易离开尚且在沈安意料之中,而玉娘也离开则让沈安略有意外。
不过他也何况释然,像玉娘这种卧底情报人员,对于秘密有着天然的好奇。
尽管玉娘擅长忍耐和伪装,但是当村民们就要走远难以追踪的时候,玉娘终于也按捺不住了。
沈安自己也一样对村民们充满了好奇。
那么多的村民,竟然个个都被地气入体,并且地气对他们侵蚀的速度十分缓慢,这与沈安遇到的其他情况都大不相同。
这也是为何沈安没有贸然救下那个年轻女人的原因。
这村子,不对劲。
不过,他现如今也算艺高人胆大,碰上此类事情,首先想的并不是如何逃避,而是对其身后的原因充满了窥探心。
沈安起身,循着鼻间淡淡的气味缓缓而行。
蒙蒙细雨在黑夜之中难以看清,但是却又无处不在。
沈安不懂得追踪之术,也不知道村民们朝着北方离开之后去了哪里,更没有把握跟踪公良易和玉娘而不被发现。
但是沈安并不着急,他慢慢地走入山林,朝着特定的方向而去。
玉娘的手臂上受了伤,还涂过药。
无论是伤口的血腥味,还是药味,都在阴寒的空气缓缓游荡。
如今沈安的嗅觉已经灵敏异常,他只需要跟随着玉娘的身上的味道,就能够找到玉娘,继而找到公良易和那帮村民。
在山林中穿梭了一阵之后,才在祠堂中烘干的衣服又全身湿透,连头发都湿漉漉地滴着水。
沈安依旧走得不急不紧,慢条斯理。
随着深入山林,祠堂和村庄都已经逐渐远去。
翻越了两道山脊,一条泥泞的小路开始出现在眼前。
有了路,便有了明确的目的地。小路顺着山腰蜿蜒而上,一直通向一座大山的背后。
沈安又走了一阵,路边出现了一块界碑,上面有着“山阴村”三个大字。
“看来目的地不远了。”
他顺着上路继续前行,只希望能够早点赶到,不然再拖两个时辰的话天就要亮了。
当顺着山路绕过山腰,在山坳处隐隐之中出现了一些建筑的阴影和轮廓。
浓郁的血腥也随之而来,沈安顺着血腥在山路旁的草丛中找到了两具村民的尸体。
尸体上还残存温度,但是却已经腐烂得十分严重。
“尸身并没有地气的痕迹......看来是公良易下的手。”
两具尸体或许是暗哨,也或许是遗落的村民,只不过被人给顺手解决了。
离开尸体,沈安朝着村庄缓缓靠近。
他开始变得小心翼翼,离开了道路进入了繁茂的草丛。因为玉娘身上的味道已经十分清晰,就在附近不远处。
在这深山之中,野草都长得十分繁茂,雨滴残留的叶茎几乎有一人高。
沈安顺着草丛不断穿梭,并没有朝着玉娘靠近,而是逐渐远离,去到了一个视野开阔之地。
拨开眼前的杂草,沈安双眼朝着远处玉娘的位置望去。
细细搜索之下,沈安终于看到了玉娘躲在远处一个树冠之中,而她的视线,正朝着另一个方向望去。
沈安顺着玉娘的视线,找到了更远处站在一块巨石后的公良易。
公良易静静地观察着村落,他的手中握着一块晶莹的圆玉,散发着微弱的碧色光芒。而在他的脚边,也同样躺着一具高度腐烂的尸体。
村子中不断传出女人的叫声,沈安能听出,那是来自于先前那个女人的声音。
而让人奇怪的是,除了那个女人的呼救声之外,村子中静得没有其他一点声响,死气沉沉。
“丁铃铃铃......”
清脆的铜铃声陡然在这寂静的夜里响起。
铜铃声断断续续,似乎在村子中游荡。
随着铃声,阴沉沉的村庄之中,开始出现了不少游荡的人影。
女子的叫声在这个时候越发凄厉。
铜铃声开始转移,逐渐离开村庄,朝着村庄另一侧的山上而去。
人影们追随着铜铃声离开村庄,女人的惨叫也随之远去。
阴沉沉的村庄之中,变得愈发死寂。
这个时候,公良易却动了。
只见他将圆玉收好,并没有继续前行,而是扭头就走。
沈安原以为公良易只不过是在绕道,哪知道过了一阵才发现他竟然真的是按照原路返回,没过多长时间就消失在了浓郁的夜色之中。
“这是怎么回事?”沈安不由得满心疑惑,“是有什么东西让他忌惮?还是......他已经得到了他想要的东西?”
同样疑惑的除了沈安,还有躲在树冠中的玉娘。
她一双美目诧异地盯着公良易离开,然后又回头望向村庄后的大山,似乎在犹豫不决。
沈安倒是期待玉娘也随着公良易离开。
然而玉娘却灵敏地跃下大树,竟然也朝着村庄后的大山飞快而去。
沈安冷哼一声:“这个女人倒是不怕死。”
玉娘自然不傻,像她这样的人,一直依靠情报来获取报酬,遇到什么机密事宜,就试图从中谋利,全然不顾自家性命。
沈安不清楚玉娘这样做有什么底气,不过这样也好,就让她给自己探路。
随着玉娘离开没多久之后,沈安也从草丛中走出,紧紧尾随着玉娘。Χiυmъ.cοΜ
两人一前一后,顺着村庄周围的山林快速前进,朝着铃声消失的大山而去。
玉娘并不在沈安的视线之中,但是她身上的气味确保了沈安不会跟丢。
赶路好一阵的路,沈安终于来到了目的地。
山峰陡峭而又险峻,常人难以攀爬。
就是在这陡峭的山壁之上,却有着一条两丈宽的缝隙,这种山体移动而产生的断层,形成了奇景一线天。
无论是村民的脚印,还是玉娘的味道都进入了这条幽黑笔直的缝隙之中。
沈安略一犹豫,便也随之而入。
在幽黑的隧道之中前行,强烈的压仄和逼迫感朝着两边扑来。
黑暗之中不知道前行了多久,视线豁然开来。
这里竟然是一个被陡峭山壁围起来的山谷。
谷中比起外面更加湿热,这里的植物也生长得格外肥大茂密,在黑夜之中呈现出一种阴暗的墨绿色。
隧道出口的地势很高,视线开阔。环视四周,隐隐可见山谷中四处弥漫的雾气背后,呈现出耸立峭壁的阴沉身形。
沈安只觉得自己宛如置身于一个火山口之中,不同的是这里生长满了肥厚的植物。
山谷之中尽是繁茂树林,而在树林的中央竟然隐隐有火光跳动,似乎还有建筑在这林子之中。
“这里似乎......很不对劲啊!” 蓝星,夏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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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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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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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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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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