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内,玄金衣袍的少年带着风尘仆仆的落座。
“如何了?”他揉了揉太阳穴,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
连续几日,司谕将暗龙堂分舵那仅剩的线索给恢复,日日看,只为找到暗龙堂其它被他们所忽略的地方。
由这几日看来,暗龙堂是比他们想象的还要不简单。
更甚者,从上头派来的物件内清清楚楚的写着关于沈枝鸢的一切习性,怕是有备而来。
楚一略微带着犹豫的看着面前的人,几乎是可以预料的摇头。
尘埃落定,玄金衣袍的少年缓缓闭上了眼睛。
“楚一,我们该回京了。”司谕的声音听不出什么哀乐。
“可……”
“明安固然好,但药材有限,治不好她。”
“皇朝那边,虽说让赵渡帮我盯着,我借此来明安放松父皇以及司禄警惕,但他们这声势造的太大。”
“那老匹夫不会让司禄独大对他产生威胁,功高盖主,那老匹夫是个怕死的。”xǐυmь.℃òm
“他会让我们二者斗,不出三日,必会找理由让本王回京。”
————
是日清晨,姜肆借着打来的水慢悠悠的擦拭着沈枝鸢的额头,要不是怕她醒来后生气,大概是身体,他也会亲力亲为。
他也不说话,只是他人擦拭时,他只是会将头默默的转过去,不看一眼。
等她们擦好后,他再上前,按照以往那般静静地坐着。
女孩亦如以往一般,紧闭着双眼,安静的像是墙上那展示的画作。
“枝枝,上次我讲到哪了啊……”少年勾着少女的头发,像是没发生任何事那般,如同以往。
“我上次在一个破庙中遇到了一个和尚,我是要走的,可那和尚拼命的要给我算命。”
“我觉得很神奇。”
说到此处,姜肆停了停嘴中的话,忽的扬起一抹笑意。
“那和尚说枝枝你啊以后定会平平安安,长命百岁。”
长命百岁。
多么难能可贵的四个字。
姜肆看着面前的少女,可她毫无动静,并没有醒来的意思。
他的表情暗下去,可依旧说着那些所见所闻,手紧紧的握着少女的手,像是要把那冰冷手给彻彻底底的捂热那般。
————
沈枝鸢的醒来是在第二天的清晨,她做了一个梦。
梦中的她又回到了现代,看到了那个哭泣的女孩。
眼睛……有点疼。
面前是只有一个方向的光明,恍惚了许久,沈枝鸢才猛然想起了自己的眼睛已经被挖掉的事实。
想动动手,可手指被人牵扯,根本动不了。
她下意识的看了看旁边,便见那一位穿着黑色劲装的少年在一旁枕着手臂睡着了。
大概是这点细微的动静,那少年被这动静给吵醒。
紧接着,便是怔愣的看着她,下一秒,猛的将她抱入了怀中。
女孩愣了愣,也不说话,任由他人抱着。
“枝枝……你醒了……”
她的目光中是说不出的平静,只见她环视一周,随后眸子在床榻旁的桌子上停住。
姜肆随着看去,上面是一根白色的绸缎。
“有镜子吗。”
这是沈枝鸢醒后说的第一句话,平平淡淡的,听不出情绪波动。
姜肆还抱着女孩,此刻听闻,也只是闷闷的答道:“没有。”
这话说完,沈枝鸢又安静了下来,她伸出手轻轻的推了推面前的少年,随后从桌子那拿起那白绸缎,仔仔细细的将眼睛围起来,在后面随手打了个结。
姜肆早就将屋里的镜子全部扔了出去,他不想她一觉醒来就是看自己的样貌。
她可以看,但是他不希望伤还没好,她就过分在意。
天冬来送药的时候,这屋内的气氛与往常的压抑不同,本想送了药直接走,却没成想进门时,便见床上的女孩戴着白绸缎朝他看了过来。
“咚”。
药盘从手上掉落,几乎是在一刹那,天冬的眼睛就猛的红了起来。
“姜肆哥哥……我不是在做梦吧…”
“枝枝姐姐醒了…”
“枝枝姐姐醒了…”
天冬不可置信的上前想要抱住沈枝鸢,却被女子不着痕迹的躲了过去。
她变了。
可她至少醒了。
“何事这般热闹。”司谕在书房看线索时就听见府内上下大呼小叫。
楚一听闻,去外面打听了一番,才匆匆赶回来说:“主上!沈姑娘醒了!”
司谕的手一顿。
下一秒,便见少年的眸子在一瞬间萃满光亮。
待楚一再次抬头之时,哪还有主上的影子啊。
————
沈枝鸢如今醒了是醒了,但却又有了个新问题——不爱说话。
就比如明明想出去玩,却也是姜肆先看出问她。
“是想出去玩吗?”少年带着笑意看她。
沈枝鸢没有回答,只是依旧朝外看。
姜肆无所谓的笑了笑,将她牵向了桌旁,然后细细的给她梳头发。
姜肆很喜欢这样的氛围,若不是有事,他能就这梳一天。
像是在照顾小孩一样,他将发髻梳好,又开始给少女描起了眉毛。
女孩从头到尾都没说什么。
时日快接近夏日,沈枝鸢也在着装上穿的清凉了点。
脑子里,那多日不出现的系统忽的大叫了一声:“哇!宿主!这么多日不见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沈枝鸢没说话。
“完了完了…还不爱理人了!”
“有什么事吗?”沈枝鸢在心里对系统说道。
“没有…啦…”系统磨磨蹭蹭的说了句,最终没了声响,像是有些纠结,但到底什么都没说。
此时的她走在街上倒像是个怪类。
那日的惨状几乎明安人人皆知,也不知是府上谁传出她失了个眼睛,为此,姜肆和司谕发了好大的一通火。
“沈姑娘的眼睛是真看不见了吧…”
“你还别说,听说是整个…挖掉了…”
“啊呀,多大仇啊…”
“真倒霉啊,晦气啊……”
街坊是传消息最快的地方,此刻的声音窸窸窣窣,姜肆站在身旁不着痕迹的记住了这些人的面容。
然后装作若无其事的将小刀抛上抛下。
沈枝鸢依旧没有表情的走,可姜肆知道,她听见了。
“还别说啊……”那几个妇人还想继续讨论。
姜肆见此,将那小刀毫不留情的丢了出去,“这么吵,是舌头不想要了?”
话里是满满的威胁,不止那几个妇人停了嘴,连沈枝鸢也回头看他。
姜肆觉着,他好像还能从那白绸缎之下瞧见不赞同。
可他依旧没停,又从腰间抽出了把小刀,像是在瞄准。
可半晌,他忽的叹了口气,缴械投降。
“枝枝,你不是哑巴,不开心就说出来。”
沈枝鸢抬头看他,张了张嘴,终究没有吐出什么,只是转过身,自顾自的走到了池塘边,拿起小石子丢向河面。
还是没有说话啊……
姜肆无奈的笑了笑,冷冷的看了看那几个长舌妇,随后转身从小贩那儿买了一把糖葫芦分给了街边的小朋友。
他低声嘱咐了什么,随后就见那几个小朋友跑远,然后手上都拿着不知道从哪儿摘的小野花。
他们磨磨蹭蹭的走上前,试探的拍了拍那姐姐的肩膀。
沈枝鸢转过脑袋,以为又是姜肆,刚想转头,就忽的听见面前响起了脆生生的声音——
“仙女姐姐……这个花送你。”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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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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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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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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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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