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书网>穿越小说>北宋大法官南希北庆>第三百五十三章 真的只是一个误会
  其实这法制之法,张斐想得非常透彻,并且一清二楚,因为这是他上大学的第一堂课,怎么可能不清楚。

  他口中的法制之法,其实就是法治。

  这是一个动词。

  这也是那些学生困惑的一个点,他们将法制之法,就理解为法制,这又是一个名词。

  这名动都弄混了,能不困惑吗。

  关键,法制是自古有之,他们可以直接套用,而法治对于他们而言,就是一个全新的概念,是以前没有过的。

  只有富弼摸到这法治的门槛。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令学生们迷惑的点,就是法家和法治,都是强调依法治国,听着也很类似,很多学生觉得这法制之法,是很有道理,但好像跟当下的法律也没啥区别啊。

  关键就在于张斐对法制之法的表述,个人捍卫正当权益的一种共识。

  然而,这句表述就是法家和法治最根本的区别,法家是强权、服从、遵守,是强者对弱者的统治;

  而法治则恰好相反,是强调自由和平等,是对每个人的保护,而不是一种约束,抢劫违法,初衷不是惩罚恶人,而是保护自己的权益。

  所以这一字之差,是谬之千里。

  二者其实存在着原则性矛盾。

  而当下盛行的儒家之法,本质上其实跟法家也没区别,都是一种统治、管理的方法,也跟法治也存有原则性矛盾。

  自杨朱之后,两千年来,就没有出现过法治思想。

  如法家的“法不阿贵,绳不挠曲”,这句话虽然是在强调平等,也就是说律法面前,一视同仁。

  但是法家没有给这句话赋予法治的核心思想,就是个人的正当权益,那么本质就还是服从、遵守,只不过权贵们也得无条件服从,可即便做到这一点,弱者得到的也就只是心理平衡,让你去死,你还是得去死,只不过你隔壁可能是一位士大夫,但这毫无意义,生命都是无价的。

  所以你要深究法治,得出的结果,可能整个封建社会都要颠覆。

  富弼才刚刚摸到门槛,他就发现法制之法将会令人与人的关系趋于平等,肯定就会破坏儒家的阶级观,要再往里面探,鬼知道会探出什么来。

  张斐暂时不太敢将这个道理讲透,他也是要走一步看一步的,而且中间肯定是要做出妥协的,因为当下的政治结构,与法治存有太多的矛盾,要是玩得不好,不但会将自己玩死,甚至可能带来一场浩劫。

  所以他跟赵顼说得这一番话,其实就还是让法治成为皇权的工具。

  这就是一种妥协。

  但这道坎,是肯定要去迈的,因为不迈过这一道坎,一切改变都变得没有意义,发明出飞机大炮,那又怎样。

  比如说,网络十大用语,这尊严只在剑锋之上,真理只在大炮射程之内。

  那得看你是站在大炮前面的,还是站在大炮后面的,你如果是站在前面的话,你肯定就会觉得,我cao,这什么狗屁真理,这特么就是六月飞雪啊。

  ….但只有在法治之下,你才是站在大炮后面的那个人。

  所以这个用语也只会出现在现代社会,毕竟他们都是站在大炮后面的,如果说清朝的百姓,就肯定没有这种觉悟,因为清朝的大炮,好像打自己人打得比较多。

  ......

  “张三,你到底在课堂上说了甚么?”

  回到家里,许止倩是狠狠一跺脚,嗔怪道:“这么大的事,你竟然想瞒着我。”

  张斐轻轻揽着她的香肩,呵呵笑道:“我只是跟你开个玩笑罢了,况且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上堂课而已。”

  许止倩气鼓鼓道:“这还不是什么大事,富公都说你可以开宗立派,跻身于百家之中。”

  “这可能是个误会吧。”

  张斐讪讪道:“孔圣人随口一句话,都能得到千百种解读,他们理解的意思,我自己都没有想到,我就是想给那些学生一点教训,仅此而已。”

  许止倩道:“你都已经自比圣人,还说你没有想开宗立派。”

  “呃...。”

  “你到底说了什么?”

  许止倩又是激动,又是好奇地问道。

  “行行行,我全部告诉你,咱们上屋里去说吧。”

  来到大堂内,许遵就如同一个好学的学生,很是期待地看着张斐。

  他急着赶回来,就是想凭借翁婿关系,先听下一堂课,哪知道接连被司马光和赵顼打断,这令他非常郁闷。

  张斐先是跟许止倩讲了这法制之法。

  许止倩听完这法制之法后,若有所思道:“虽然说得很对,但也没什么稀奇的呀,不至于开宗立派吧。”

  许遵瞧了眼女儿,道:“可不一样的,有谁告诉过你,这法律是捍卫个人正当权益的。”

  许止倩道:“这还用说么。”

  许遵没好气道:“这自古以来,律法都只是关乎国家的安定,何时有人说过是捍卫个人正当权益的。”

  许止倩道:“可是国家安定,不就是个人的正当权益么,爹爹以前也常说,这地方上安定,百姓才能安居乐业。”

  许遵也被问懵了,不禁看向张斐。

  张斐点点头道:“好像也有道理哦。岳父大人以为呢?”

  许遵没好气道:“你出的题,你来问我?”

  张斐委屈道:“我都说了,就只是想着刁难一下那些学生。”

  许遵半信半疑地问道:“真的吗?”

  张斐直点头道:“这是真的。”

  许止倩纳闷道:“你就这么一说,然后将富公他们都给难倒了。”

  张斐讪讪道:“当时我跑得快,如果继续聊下去,不知道会不会给他们擒住。”

  “可是富公也是事后才说你可开宗立派,可见你说得应该很有道理。”

  许止倩突然眼眸一转,“你就当我是你的学生,你来刁难刁难一下我。”

  张斐眨了眨眼,“前面在车上,你又不答应?”

  许止倩先是一愣,旋即脸上一红,“这可不是一回事,我这是跟你讲学术之争,你那是......!”

  ….说到这里,她还心虚地瞧了眼许遵,又狠狠瞪了眼张斐。

  许遵也好奇道:“你们在说什么?”

  许止倩直摇头:“没什么。”说着,她又挑衅地瞧了眼张斐,“你来刁难一下我。”

  “这种要求我还是第一回遇到过,你让我想想。”

  张斐认真想了想,道:“假如朝廷一亩地要征收九成的税收,一个州县的百姓,是按时上缴,宁可饿死,也不发一句牢骚,这州县的治安始终保持的非常良好,县官还因此还升官了,朝廷认为他治理的非常好。

  但是另一个州县,大家都拒不缴税,天天吵,天天闹,官府都被砸了,那县官跑得无影无踪,治安是一塌湖涂,你说哪边百姓过得好?”

  “......!”

  方才还嚣张的许止倩顿时变得柳眉紧锁,又偷偷瞄了眼许遵,可是他爹也在认真思索。

  这个问题还真是历史上经常遇到的。

  儒家在面对此事,通常是劝说皇帝,不要征收这么多税,这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是没有错的。

  但问题就在于,对于那些闹事的百姓,多半也都会杀鸡儆猴,规模大的话,就可能直接剿灭。

  传达的意思,又好似告戒百姓,你就是饿死也不能闹事,这其实也是儒家的价值观,最终还是要维护君主。

  如果换成文彦博的话,可能就会说,舍生取义之类的话。

  可许止倩本就心怀侠义精神,她很厌恶这种事,当然不会认为这是舍生取义,于是就道:“征九成的税,这也不合常理吧。”

  九成还不合常理?你是没有见过还有先征收未来一百年的税。张斐笑道:“你别管合不合理,你就说你怎么看呗?”

  许止倩想了想,反问道:“你又怎么看?”

  张斐嘿嘿笑道:“这就是我的教学之道,我是老师,我提问,学生回答,但是这个问题,你怎么回答,我都能反驳你。”

  许止倩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么回事。”

  许遵这回是真信了,这小子真的是处心积虑去对付那些学生的,是我们误会了他呀,立刻道:“你这教学之道不可取啊!”

  张斐赶忙解释道:“岳父大人明鉴,我本来是真的想跟他们分享一些经验,是他们先要针对我,我若不压制住他们,这课就没法上啊!”

  许遵表示理解地点点头。

  许止倩沮丧道:“真是白高兴一场。”

  张斐愣了愣,“怎么,你还希望我开宗立派吗?”

  许止倩立刻道:“当然希望啊!”

  从一开始,她就希望张斐能够出人头地,能够成为顶天立地的大丈夫,她就很不喜欢张斐做那些小买卖。

  张斐很是随意道:“既然你喜欢,那我就尝试着往这边发展吧。”

  ….许止倩心头莫名一甜,不禁娇媚地白了他一眼,“你可没这能耐。”

  张斐憨厚地笑道:“试试看吧。”

  在旁吃狗粮的许遵,是苦笑地摇摇头,他心里也有些失望。

  弄了半天,原来是场误会。

  ......

  第二日,许遵刚刚来到皇城门前,就遇到好友刘肇。

  见到他来了,刘肇是赶紧上前,连连拱手:“恭喜,恭喜,恭喜仲途兄喜获乘龙快婿。”

  许遵错愕道:“你不会是刚知道,我将倩儿许配给了张三吧?”

  刘肇道:“但我未知,原来令婿有开宗立派之才。”

  许遵顿时脸上一红,小声道:“这只是一个误会。”

  “误会?”

  刘肇笑吟吟道:“中途兄莫要谦虚,虽然我昨日没有去,但是我可都听说了,不会是仲途兄已经猜到我想请求你带我去听下课堂,你不愿意带我去,故而才这么说吧。”

  许遵好气好笑道:“你要去听,还需我带么?”

  大小是个舍人,去国子监,还需要人带?

  刘肇立刻道:“你若不带,我定是去不了,如今去国子监要位子的是多不胜数,哪里轮得到我一个小小舍人。”

  许遵惊讶道:“不会吧。”

  “真的。”

  “哎幼!这可糟糕了。”

  “糟糕?”

  刘肇问道:“此话怎讲?”

  许遵左右看了看,然后低声道:“这真的只是个误会。走走走,我边走边与你说。”

  ......

  曹府。

  “爹爹!”

  曹栋栋入得屋内,非常严肃地向曹评道:“孩儿有件事向与你商量。”

  “是缺钱用么?”

  曹评端起茶杯来,轻轻吹了吹。

  曹栋栋立刻道:“这等小事哪敢劳烦爹爹,孩儿一直都是自己去拿得。孩儿是想读书。”

  “噗!”

  曹评当即一口茶水喷出,赶紧抹了抹嘴,“你...你说什么?”

  曹栋栋道:“孩儿想读书?”

  曹评不禁眼眶一红,“真...真得吗?”

  曹栋栋直点头,“孩儿想与小马他们一块去律学馆读书。”

  “律学馆?”

  曹评一愣。

  “对啊!”

  曹栋栋道:“咱们警察去学律学不很正常么。”

  “去去去!”

  曹评道:“这热闹你就别去凑了,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显然他也听说了此事。

  曹栋栋道:“孩儿已经跟张三谈过,他说那些学生都是愚不可及,他教着都心累,要是能够教我们的话,那可真是太好了,他甚至都建议咱们警察组团去上课。”

  “这个臭小子!”

  曹评不禁暗骂一句,“你想都别想,给我滚。”

  曹栋栋委屈地瘪着嘴,“那法制之法说得真好。”

  曹评问道:“你说什么?”

  曹栋栋哼道:“读书可是孩儿的正当权益,这就是法制之法。”

  曹评问道:“问老子要钱也是你的正当权益吗?”

  ….“孩儿去踢球了。”

  ......

  制置二府条例司。

  “恩师,算学馆那边出事了。”

  吕惠卿很是焦虑地向王安石道。

  王安石问道:“出什么事了。”

  吕惠卿道:“就没有一个报名的。”

  王安石惊讶道:“没有一个报名的?”

  吕惠卿点点头:“明年参加科举的学生,全都去律学馆报名了。”

  王安石听罢,当即松得一口气,“他们哪是去报名的,他们是去跟张三吵架的,吵完之后,他们就会来咱们算学馆的。”

  吕惠卿问道:“这种事吵得完吗?”wWW.ΧìǔΜЬ.CǒΜ

  王安石道:“张三第一堂课能够取胜,在于他出其不意,如今大家都研究过了,那凭得可就是真学问,你说他一个人能争得过这么多人吗?”

  说到这里,他微微一笑:“只要张三争不过,估计都没有人去上律学馆了。”

  吕惠卿忧虑道:“恩师可莫要忘记,当时跟张斐打官司的时候,大家也都是这么想的。”

  王安石嗨呀一声:“这可是学问之争,又不是打官司,而且他那法制之法,本就存在诸多弊病,他是不可能赢得。如今司马君实将他的课都在往后面挪,如今都还不知道是哪天开课,这你放心好了。”

  吕惠卿还是很疑虑。

  话是这么说没错,他之前也是估计张斐肯定会遭罪,但没有想到的是,这第一堂课不但让张斐全身而退,而且还闹出这么大的风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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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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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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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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