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此之前,他刚刚撮合王安石和司马光在京东东路的问题上做出妥协。
如今京东东路那边还只是刚刚开始,如果他们二人在对熙河用兵一事上闹得太僵,那将会直接影响到京东东路。
这真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可来到皇宫,见到赵顼,张斐立刻是神情大变,立刻上前道喜,“恭喜官家贺喜官家,复我中华故土。”
赵顼似乎也非常开心,哈哈一笑,“同喜!同喜!别站着,坐坐坐。”
等张斐坐下后,赵顼立刻就先与他痛饮三杯。
完全感觉得到,赵顼内心是非常澎湃的。
放下酒杯,赵顼又是感慨道:“当初朕答应采纳王韶开边策略,心里多少是有些忐忑,毕竟当时财政困难,若要兴兵,阻碍不小,朝中亦有不少人反对,好在王韶没有辜负朕的一番苦心,一连收复熙河五州,这是自太祖太宗后,我朝最大规模的一次领土收复。”
此时的小皇帝,说话那都是扬眉吐气。
这功劳要是放在唐朝,那真心是有点寒碜,但是放在北宋,那可真是了不得,因为自赵匡义北伐失败,宋朝收复领土的事业,那真是非常坎坷。
这一次就收复熙河大部分领土,并且完成对西夏包夹之势,能不振奋人心吗?
张斐赶紧又是送上一番马屁,滔滔不绝。
在这种事上面,怎么拍马屁也是不会错的。
赵顼也是投桃报李,笑呵呵道:“此番战役,你也是功不可没,正是因为你的军事审判,让我军前线士气大振,才能连战连捷。”
这话倒也不假,虽然历史上熙河开边,最初也是非常成功的,因为当地羌人、吐蕃人都不团结,相互攻伐,王韶拉一波,打一波,取得非常大的成功。
但军事审判,以及前两年的裁军无疑加速了这一过程,因为有军事审判,前线将军不需要那么忌惮文官,我先打着,你们要弹劾,反正打完之后再去军事皇庭审理就是,再加上裁军,导致前线将士能够拿到足额军饷,士气当然高啊!
“不不不!官家过奖了。”张斐连连摇头,又道:“这都是官家英明,我我哪有什么功劳,说来也真是惭愧,我都不知道那边在打仗。”
他是真不知道,其实他在河中府的前两年,王韶也在河中府,他都没有问这些事。
赵顼笑道:“你或许是不知道,但这与你可是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那王韶的捷报中,就对你的公检法是青睐有加,点名要你去熙河五州建设公检法。”
张斐神色一变,点头道:“这事我方才也听我岳父大人说了。”
赵顼瞧他神色有异,不禁问道:“那你可否愿意去?”
张斐反问道:“官家是否想我去?”
赵顼几乎没有犹豫,就道:“虽然这边也有很多事务需要你处理,但是熙河那边是更需要你。那边有不少羌人和吐蕃人,若是管理不当,只怕会动乱不止,疲于应付。
而王韶在奏章中,写得也非常合理,他认为若以儒学去教化那些羌人和吐蕃人,是有违当地习俗,恐会适得其反,但是律法,人人皆知,公检法要更适合在当地推广。
这只是其一,其二,就是军费问题,目前熙河五州赋税微薄,不足以支撑当地军费开支,所需军费,皆是从西北各州送去,耗费甚多,故此王韶建议在当地大兴贸易,以商税为主,补缺军费。
王韶认为河中府已经证明,公检法非常有利于商业发展,故此,他是强烈要求朝廷立刻派你去当地建设公检法。”
张斐听得是频频点头,“这王宣抚使的眼光,还真是不错啊。”
赵顼哈哈一笑,又问道:“那你意下如何?”
张斐沉吟少许,道:“官家,当地那些酋长可还在?”
赵顼道:“此番战役能够取得如此大的成果,就是在于王韶诱降了许多酋长。”
张斐又问道:“不知公检法如何面对这些酋长?”
这些酋长,可不比京城官员,人家手里兵强马壮,你跟他们去将法律,你这不是搞笑吗?
赵顼皱眉道:“也就是说,你认为公检法并不适合熙河地区?”
张斐摇摇头道:“倒也不是,其实王宣抚使说得很对,在那里法制之法是要胜过儒家之法的,而且,通商加上公检法,也的确能够让当地民生快速恢复,一旦民生恢复,地区也就安定了下来。”
赵顼听得是稍稍点头,静待下文。
张斐道:“但问题也很明显,公检法强调的是依法治理,但目前来看,难以约束那些酋长。”
赵顼问道:“那到底是行,还是不行?”
“行!”
张斐点点头道:“但得分步进行,也就是让王宣抚使在交通要冲上,设立特别行政区域,专门用于各方百姓进行贸易,然后再在这种贸易重镇,建设公检法,如此一来,就可以避开那些大酋长,同时也能让当地的百姓慢慢熟悉公检法。
我相信,很快公检法就会俘获当地百姓,支持者会越来越多,不用想也知道,他们之前肯定受到很多压迫,待时机成熟后,再慢慢向周边推广,顺便利用公检法去削弱那些大酋长的势力,从而稳固朝廷对当地的统治。”
赵顼眼中一亮,点点头道:“不错!不错!朕看此策可行,此事朕就全权交予你处理。王韶那边你放心,既然他点名让你去,自然会协助你建设公检法的,不会给你添加麻烦的。”
张斐道:“官家,此事说来容易,但做起来可就难了,目前来说,我是没有一点把握。”
赵顼眉头一皱,“倘若你都没有把握,那朝中更无人可担此重任。”
张斐道:“我没有把握,是因为我对那边的情况,一点也不了解,倘若我贸然前去,一旦失败,必然会有很多人,借此来攻击我,将所有责任都推卸到我的身上,而这是有很大的可能性,因为我军才刚刚攻占熙河地区,一切都尚未稳定,到时我若完了,那公检法也会面临很大的冲击。”
说到这里,他话锋一转,“但若是另派人前去,情况可又不一样,即便他们失败,到底还有我在,只要我没有出手,就不能说是公检法在当地失败。到时我再去,必将事半功倍。”
赵顼这才恍然大悟道:“原来你是想先派一支人马过去探探路。”
张斐忙道:“正是。”
目前他就是公检法的化身,他若失败,那就真的不可挽回,如果派别人去,即便失败,大家还是会寄予他希望的。
赵顼道:“可是若另派人去,朕不放心。”
张斐道:“如果划分特别行政区,那就不用太过担心,在局势失控之前,王宣抚使马上就能够取代。”
赵顼稍稍点头,觉得张斐考虑的也不无道理,那边什么情况,目前都不太清楚,贸然前去,万一失败怎么办,后面派不出人,大庭长都不行,那谁人能行,这对公检法冲击会非常大,又问道:“那你说该派何人前去?”
张斐道:“关于庭长,我倒是有一个非常合适的人选。”
“何人?”赵顼急忙问道。
张斐道:“蓝田县吕大均,不知官家可认识?”
“吕大均?”
赵顼沉吟少许,“可是那吕大防的胞弟?”
“正是。”
张斐点点头。
赵顼纳闷道:“此人知晓公检法吗?”
他以为张斐会推荐蔡卞他们,哪里知道张斐却举荐一个与公检法的毫无关系的人去。
张斐道:“此人对于公检法研究的非常透彻,在河中府时,就是他创立《蓝田乡约》来阻止公检法入乡。”
赵顼听罢,就很是不爽,道:“那你还推荐他去?”
张斐笑道:“他研究过我,我也研究过他,虽然他尚礼教,但是他有一点特质,是很多人都没有的,包括蔡卞、上官均他们,非常适合去熙河五州。”
赵顼问道:“什么特质。”
张斐道:“就是礼不分士庶,法不分华夷。去熙河五州建设公检法,最难的一点,就是如何去看待当地汉人、羌人、吐蕃人。务求要做到一视同仁,否则的话,公检法是必然失败,当地也无法得到有效的治理。
关于这一点我还尚未教过蔡卞他们,但是吕大均却推崇这个思想,这是至关重要的,让他去的,是能够很好的安抚当地百姓。
除此之外,吕大均虽然目前不在公检法任职,但是他懂得立法,也懂得守法,公检法的规矩,已经在河中府建成,我相信他担任庭长后,是绝对会遵守公检法的制度,而不会轻易破坏,这也是非常重要的。”
其实张斐对吕大均是研究过的,但不是因为在河中府交过手,而是因为《吕氏乡约》在法律界,也有着很深研究价值,他因此也研究过吕大均这个人,此人不但刚直不阿,通晓律法,关键还有着天下一家思想,这个是很关键的。
如果崇尚华夷之分,然后再将这个思想用于公检法,再用于羌人、吐蕃人、汉人混杂一起的熙河之地,那肯定会出问题的。
赵顼有些犹豫,推荐一个不太熟的人给他,又道:“可是他与王宣抚使是否合得来?”
张斐道:“既然王宣抚使都建议让我去,我想他与任何人都合得来,毕竟我更不近人情。反正,他也只是去探探路,实在不行,我再过去。”
赵顼稍稍点头,“那检察院方面?”
“这个.。”
张斐不禁挠挠头,“苏检察长还得坐镇河中,而河中又关乎前线的军粮,可不能让他去,唯一的人选,就是范镇范老先生。”ωωω.χΙυΜЬ.Cǒm
“范镇?”
赵顼双目一睁。
前不久,因青苗法之争,他已经让范镇致仕,这才过去多久,又将他提拔上来,这不是打自己的脸吗?
张斐也知赵顼的疑虑,但他还是道:“官家,目前公检法能够独当一面的人,是寥寥无几啊!”
赵顼纠结半响,道:“朕倒是不介意,但是范镇和王韶是肯定会内讧的。有些事情你不明白。”
张斐道:“官家所指,是不是文公、司马学士他们都在极力反对熙河开边的战略?”
赵顼诧异道:“你知道?”
张斐道:“我岳父大人跟我说了一些。”
赵顼道:“那你还这么安排,别说司马君实他们不会答应,就是先生也不会答应的。”
王韶是王安石力荐的,而范镇更是保守派的核心骨干,将他们凑在一起,这能够成功吗?
张斐道:“正是因为我清楚的知道这一点,才建议让范老先生前去。”
赵顼好奇道:“为何?”
张斐道:“官家,对内咱们怎么讲道理都行,但是对外还是得团结一致,如此才能发挥出威力来。如今,官家获得大胜,之前反对的人,这心里肯定不好受。
如果这时候,官家去跟他们耀武扬威,去贬低他们,那他们对这个战略,肯定是会拼死反对,只要那边出问题,他们就一定会站出来指责,官家所面临的压力,将会成倍增加。
正好王宣抚使指明让公检法去!”
赵顼打断他的话,“其实他是想让你去,而不是公检法。”
张斐点点头道:“这我也知道,但他写得是公检法,官家何不让司马学士他们也参与进来,共同努力治理好当地,这样大家的压力都小,成功的可能性反而更大。”
“想不到你考虑的这么细致。”赵顼神色动容,又道:“就算朕愿意妥协,他们也不会愿意的。”
张斐道:“我会去说服他们的。”赵顼惊讶道:“你能说服得了?”
赵顼惊讶道:“你能说服得了?”
他真不相信。
这里面涉及到党争,党争就是不讲道理,你怎么去说服。
张斐笑道:“这不就是我的作用吗?”
赵顼暗自思忖着,他毕竟年轻气盛,其实还想耀武扬威的,但张斐的那番话,也令他感到担忧,你现在多嚣张,万一那边出问题,那到时打脸的就有多狠,这攻城容易,守城难啊,更何况那边还不全是汉人,一旦失败,这确实会给他带来很大的压力。
政治的艺术,就是妥协,而不是斗气。
再三思量后,赵顼道:“那行吧,你先去跟他们商量一下,如果他们都答应,朕也不反对。另外,警署方面,就让曹栋栋他们去吧。”
“他们可不行。”
张斐赶忙道:“那几个小子,一旦打仗,他们绝对会带着皇家警察往前冲得,那可就彻底完了,警署的作用主要是稳定后方。不过我倒是觉得曹总警司是非常合适的人选。
与皇庭和检察院不同,警署是最容易与百姓发生矛盾的,而那里刚刚被收复,目前又是军队直接管辖,到时警署去接管,极有可能与当地士兵发生矛盾,派往当地的警司,必须要有一个分量够重的人压阵。”
赵顼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这也刚刚好,王韶是王安石的人,范镇是司马光的人,曹评是他人,可以达到一个平衡。
反过来说,一旦平衡破裂,那就是无尽的内耗,相互拖后腿。
可见凡事都有两面。
这种操作,其实是非常危险的。
赵顼还是有些担忧,于是道:“你先去跟他们商量,到时再说吧。”
“是。”
张斐点点头。
可哪里还用张斐去找他们,这刚出皇宫,来到皇城范围,张斐就被司马光给劫走了。
“官家找过你了?”
见到张斐,司马光便直接问道。
张斐点点头。
司马光又问道:“可是让你去熙河之地,建设公检法?”
张斐又点点头。
司马光皱眉问道:“那你还有答应?”
张斐道:“我拒绝了。”
司马光面色一喜,又是问道:“为何?”
张斐如实道:“王韶急于让我前去,定是那边有很多问题没法处理,我毫无准备,就贸然前去,若出问题,必然是责任在我,毕竟我如今是许多朝中大臣的眼中钉,肉中刺,他们正在到处找机会对付我。”
司马光脸上顿时露出一丝微笑来,“你小子果然没有令我失望,考虑的十分周详。千万不能去,这就是一个陷阱。
虽说熙河五州,那是我中原旧土,但自唐朝纷乱,那片土地长达百余年未再受到中原掌控,说是旧土,实则更似新疆,当地百姓早已不知中原之事,人心不齐,想要彻底掌控,这绝非是公检法可以完成。
当初官家决定熙河开边,我就不赞成,如今西北民力尚未恢复,他们就急于拓边,即便取得大胜,他们根本就无法从当地收上税来,这又得耗费西北民力,同时还得削弱我军在西线的防守力量。
果不其然,那边现在正面临着这个问题,王韶为何点名让你去,不是他崇尚公检法,而是他要利用你的才能,去解决当地的军费开支。
但要解决这个问题,只能从西北运送粮食,西北财政刚有起色,若要筹集军费,必然是要增税,若是你来开这口,必然会让公检法失去西北百姓的支持。”
张斐点点头道:“这我都知道,但问题是最初你们就没有阻止这一战略,事已至此,难道让我袖手旁观,我虽是一个珥笔,但蒙圣恩眷顾,才有今日的成就,我不可能不管不顾,毕竟当官又不是斗气。”
说到后面,他是一脸正气。
司马光神情一变,老脸微微泛红,“我我也不是让你不管,但问题是,除了增加西北百姓的负担,几乎没有其它的办法解决。
而且一旦出问题,他们就会将责任全部推倒我们头上。上回河中府一事,他们可就是这么干的。”
上回王安石将河中府的功劳全部算在新政头上,这事引起保守派很大的不满。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张斐是义正言辞道:“正是因为如此,我们更得为之努力,不然西北百姓承受太多负担,不是吗?”
司马光愣了愣,打量张斐片刻,“你小子今儿可不一样,以往你满口都是利益,今儿张嘴就是天下大义,你这是在故意讽刺老夫吧。”
“不敢!”
张斐当即破功,嘿嘿一笑,又无奈道:“主要是我没得选,那我不如说得正义凛然。”
司马光道:“你不是拒绝了吗?”
张斐道:“我只是拒绝现在去,我是建议官家先派过人去探探路,熟悉当地情况,到时我再过去。”
司马光叹了口气,“我就说吗,你怎么可能这么轻易拒绝了官家,原来如此。”
张斐讪讪道:“司马学士,这不打也打了,地盘也拿下了,我们就得想办法,减轻百姓的负担,减轻国家的负担。如果我们不想办法,让他们胡来,我们又能够得到什么好处。”
“你就不怕这是在助纣咳咳,此事绝非你想得那么简单。”
司马光直摇头,“其实拓边熙河,从战略上来说,那是绝对正确的,这能使得西夏腹背受敌,使得我国处于战略优势。但打仗是要求天时地利人和,此三样如今都不在我军这边。如今国家财政是入不敷出,内部矛盾重重,绝非拓边好时机。可这一点他王介甫他就不知道吗?你可有想过,为何王介甫仍然急于推动熙河拓边?”
张斐微微皱眉道:“王学士一直都想收复故土。”
“他是有这雄心壮志,但不急于这一时。”司马光道:“王介甫之所以这么着急,就是希望借此得到官家更为坚定的支持。
你好好想想,如果不兴兵打仗,那国家就不会迫切的需要大量的财政支出,那么王介甫又凭什么去极力推动朝廷敛财。
唯有积极拓边,对外兴兵,王介甫的地位才会更加稳固,因为新政的主要目的,就是为国敛财,到时官家也离不开他。
但这可是非常危险得,这上有所好,下必甚焉,到时边境官吏,都会积极推动对外作战,届时,国必危矣啊。
我们公检法在此中发挥的作用,就是要限制住他,避免以对外兴兵为由,盘剥百姓,让他知道,如今国家根本承受不住对外兴兵,穷尽西北民力,收复一块土地,又引来无数麻烦,这当真值得吗?”
当真如此吗?虽然听起来,好像是有些道理,但是王安石敛财,本也是为打仗啊!张斐还真不好判断,王安石有没有这方面的考虑。
但是他认为司马光有一点说得对,就是皇帝和宰相的态度,将会决定边境官员对外事处理的方法,可能会引发更多的战事。
张斐思量一会儿,问道:“所以司马学士是希望,利用公检法捍卫西北百姓的利益,避免王学士在当地增税。”
司马光点点头道:“正是如此,在不对百姓增税情况的下,就不可能满足熙河拓边,到时王介甫必然是会原形毕露。官家现在还年轻,根本不知道,打一场仗,他只得一时之痛快,而百姓却得承受十年之苦。
如那汉武帝有文景之治的支持,尚且差点打得国破家亡,那唐太宗雄才伟略,文治武功,但也知签下渭水之盟,待会国力恢复之后,再图霸业。
而我大宋如今一穷二白,还背负着三冗之重,凭什么去开疆扩土啊。”
说到后面,司马光真是泪眼汪汪,人家什么家境,咱们什么家境,这能比吗?
张斐问道:“司马学士可有跟官家说过这一番话。”
司马光道:“当然有说过,我建议官家,暂且先休养生息,整顿吏治,恢复民生,积蓄国力,待国力充沛之后,再图霸业。”
说这里,他长叹一声,“可惜官家未有听从我的建议。”
张斐道:“如果司马学士只是说了这几句话,那我也能理解为何官家没有听从司马学士的。”
司马光眉头一皱,“为何?”
张斐回答道:“我非常认同司马学士的顾虑,但司马学士若想说服官家,就必须要拿出类似于诸葛亮《隆中对》的一整套完整的战略计划,需要几年恢复期,何时出兵,几年灭西夏。官家想要收复故土,不想被动挨打,这绝不是错误的战略思想,因为乞讨是换不来和平的。”
这一句话直接就问到司马光的软肋,他考虑地非常周详,他能想到这么做,会遇到怎样怎么样的问题,后果又是怎样,毕竟他是研究历史的,以史为镜,可知兴替,但他又拿不出更好的战略来。
不管是对内,还是对外。
从这一点来分析,司马光是没有达到王安石的境界,更加不能跟房玄龄、杜如晦他们相提并论。
宰相之才,必须是要有大战略。
司马光最好就是干到副宰相,专门去分析战略上的不足,这他是非常擅长,但想要完成雄图霸业,就还得用王安石这样的不世之才。
如果他们二人合作,以王安石为主,司马光为辅,其实是一个非常经典的组合,王安石能够提出谋略,司马光能帮他修补,可惜他们性格又是如此像似,嘴比鸭子还硬。
司马光也鸡贼,故作不以为意:“只要国力强盛,还怕无人献策吗?但凡事都有先后之分,在国力孱弱的情况下却积极对外兴兵,那只会导致内忧外患,国破家亡。”
张斐点点头,道:“但如果我们公检法不积极参与,我们又拿什么去限制他们损耗西北民力?真到那时候,官家还会考虑到公检法吗?”
司马光微微皱眉,抚须问道:“你有何良策?”
张斐道:“如今是他们需要我们,这就是我们谈条件的最佳时刻。我们必须让官家保证,在熙河之地,未有彻底稳定之前,不能再进一步对外用兵,只能巩固防守,否则的话,国家根本负担不起。”
司马光道:“官家能答应吗?”
张斐道:“不答应,那咱们就不管,反正也管不过来。”
司马光犹豫了一会儿,“但你能在不增税的情况下,解决熙河的财政开支吗?”
张斐道:“不管王宣抚使建议我去的目的是什么,但是他的建议是非常正确的,熙河地区最大的优势,就是贸易,而公检法地区的确促进贸易发展,若想解决熙河财政,这也是唯一的解法。
不过我也没有十足把握,故此我会先派人过去,探探路,然后我再过去。”
司马光又问道:“那你是举荐何人前去?”
张斐道:“吕大均和范镇。”
司马光眼中一亮,但同时又疑惑道:“王介甫那边会答应吗?”
范镇跟王安石吵得互相骂娘,王安石会答应吗?
张斐道:“我会说服了王学士,现在是他有求于我们,而且到时由司马学士你来举荐,我们必须得让人知道,是他们有求于我们,而非是我们主动介入。
如此一来,也就不怕到时若出问题,他们将责任全部归咎于公检法。”
司马光思索半响,道:“你若有办法解决,那我可以答应你。”
张斐笑道:“我只是觉得我们得一块想办法解决,这总比抱着一块死要强吧。”
司马光哼道:“那也得王介甫答应,你先说服他再说吧。”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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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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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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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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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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