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朝野内外的反对声也是一阵高过一阵。
他们希望皇帝能够收回成命。
如今在公堂之上,面对张斐,不管是官员,还是士子,他们都已经是完全丧失了信心。
听到真要打官司,第一反应,就是完了。
完全不顾及范纯仁的感受。
但很可惜,就连以苏轼为首的被告,都愿意上堂与张斐争讼。
这一个愿打愿挨。
大家就没有办法了。
只能求佛祖保佑。
相国寺。
只见一排虔诚的书生,跪在大殿中的佛祖像前。
“佛祖,那张三就是一个妖孽,求求佛祖收了那妖孽吧!”
“求佛祖保佑...保佑范司谏他们这回一定要赢啊!邪不胜正,邪不胜正。”
.......
云道观。
只见一道士,右手持木剑,左手持符,脚踏法阵,嘴中吟唱:“....天地玄宗,敕妖灭形。急急如律令....。”
一圈读书人站在一旁,是双拳紧握,是目含热泪。
天降神雷,噼了那妖孽吧!
......
张家。
“三郎,方才又有人骑马扔了一封书信在门前,然后就跑了,俺...俺没有追上。”
牛北庆恼怒地捏着一封书信来到堂内,向张斐言道:“要不俺们在门前,设下绊马索,保证他们一个也跑不掉。”琇書蛧
“不用了。”
张斐微微一笑,又伸出手来,“把信拿给我吧。”
牛北庆将信递给张斐,又挺不好意思道:“三郎,俺认真地盯着的时候,他们就不来,俺方才就开了一会小差,他们就来了,俺估计他们一直派人盯着咱们的。”
“行了。”
张斐笑道:“这不怪你,你的责任就是确保,他们不会将火把扔进来就行,书信就随便他们扔吧。”
牛北庆拍着胸脯道:“俺保证,这是最后一封信,俺绝不会再让他们得逞。”
张斐笑着点点头。
等到牛北庆退下后,张斐便将信拆开来,身旁的许止倩偏过头来,问道:“上面写得是什么?”
张斐笑道:“还能是什么,不就是骂我恩将仇报,卑鄙无耻。”
许止倩幽幽叹道:“上午都还未有过去,就已经是第四封了,看来咱们这回是真的引起了众怒。”
张斐呵呵道:“但这也能说明,他们其实并没有什么信心,只能用这种盘外招,来扰乱我们的心神,这是对我实力的认同。”
“呜呜呜......!”
忽闻一阵啼哭声,张斐与许止倩偏头看去,只见小桃一手提着菜篮子,一手抹着眼泪,哭着走了进来。
“小桃,怎么了?”
高文茵从旁快步行出。
小桃呜咽道:“夫人,我没有出卖三哥。”
张斐、许止倩也行出大厅。
“小桃,怎么回事?”
“三哥,方才我卖菜时,有几个人突然围着我,还塞了一锭银子给我,让我偷取三哥准备的文桉,我当时很害怕,就...就答应了他们,可我...我不会这么做的。”
“真是岂有此理。”
许止倩怒不可遏道:“他们竟然干出这种下三滥的事。”
高文茵也是忐忑不安道:“三郎,现在该怎么办?”
张斐苦笑道:“还能怎么办,大家暂时就先别出门吧。”
这回张斐真是站在所有读书人的对立面,抛开宋敏求、苏轼的名声不说,如果他要赢了,或许大家今后都不能如以往一般,愉快地议论时政。
这关乎到每一个读书人的权益。
但偏偏又没有人相信,范纯仁他们能赢。
他们只能想尽一切办法,去骚扰张斐。
白天扔书信,骂张斐,晚上就偷偷去张家附近敲锣打鼓。
这还真是令张斐叫苦不迭。
只能在中午时候,补上一觉。
终于!
终于挨到了开审日。
如往常一般,张家门前挤满了人。
他们可不是来助威的,而是来骂人的。
可是等了半天,那大门是迟迟不开,这令情绪满满的读书人,可真是憋得慌。
......
开封府。
在赵抃的休息室内,传出阵阵呼声。
只见张斐躺在塌上呼呼大睡,原来王安石收到消息,今儿会成千上万的读书人,在门口堵张斐,也担心局势失控,故此是连夜安排人,悄悄将他送来开封府休息。
听得吱呀一声,门打开来。
张斐微微睁开眼来,只见一道妙曼的身姿引入眼帘,“夫人。”
来者正是高文茵,如今在生活方面,张斐可真是离不开高文茵。
高文茵来到窗前,轻声道:“三郎,该起来了。”
“嗯。”
张斐坐起来,揉揉眼睛,“真是好像许久没有睡得这么安稳了。”
高文茵见罢,都不免叹道:“三郎,你这又是何苦呢。”
张斐瞧她一眼,笑道:“人生吗,不就是先苦后甜么。”
在高文茵的服侍下,张斐洗漱之后,换上那绣有雄鹰的战袍,出得门来。
而王安石早早已经坐在偏屋等他。
“精神不错。”
王安石见到张斐,不免笑道。
张斐苦笑道:“我这回真是拿命在打官司啊!”
王安石打趣道:“以前不是吗?”
张斐愣了下,笑道:“所以我也习惯了。”
王安石突然叹了一口气:“我也不得不承认,这事的确是我想得过于简单,险些就酿成大祸啊!”
那些人的行为,令他也真是心有余季。
这要真一脚踩下去,那他可能真的会陷进去了。
从事实来看,几乎就没有人是支持他的。
可见大家对于这言论看得多么重。
张斐瞧了眼王安石,犹豫片刻后,道:“王大学士,这还只是一场官司而已,到时你新法......。”
一说到新法,王安石目光立刻变得坚定起来,“如果变法这么简单,那也轮不到我王安石来做。”
张斐笑着点点头,也不再多言。
王安石又道:“据说,这回是苏子由充当范纯仁的助手,这苏家兄弟可都不是庸才,你得小心一点。”
张斐笑道:“我不可能输。”
王安石就喜欢这种自信的人。
这时,许止倩也到了。
她毕竟是女人,倒是没有跟着张斐一块来开封府休息。
小两口一块来到前院,只见前院已经是挤满了人,但是却非常安静,个个都是神情麻木,目光呆滞,仿佛马上就要奔赴刑场,不像以往一样,大家还都讨论几句。
这都已经输昏头了。
甚至都有不少人认为开封府乃是不祥之地。
范纯仁倒是一脸轻松,见张斐来了,还走了过去,“张三,他们所为,绝非我等所愿,但愿他们没有影响到你。”
许止倩轻哼道:“怎么可能不影响。”
范纯仁闻言,不免面露愧疚,“其实我已经在阻止他们,但是......。”
张斐呵呵笑道:“范司谏无须内疚,其实我反倒是非常担心范司谏。”
范纯仁错愕道:“你担心我什么?”
张斐道:“如果这样范司谏都赢不了,那岂不是很绝望。”
范纯仁愣了下,旋即微微一笑:“首先,我这次有绝对把握能够赢你。其次,退一万步说,哪怕我就是输了,我也不会感到绝望,你不可能一直赢下去。”
张斐笑着点点头道:“那我就放心了。”
范纯仁笑道:“现在我也放心了。”
交谈片刻,双方便各自去到一边,准备上堂。
过得一会儿,开封府大门缓缓打开来,瞬间就被堵满了,清一色的读书人。
百姓对这场官司根本就不关心,确实与他们也没有太多直接关系,有想凑热闹者,见到这么多读书人,也就作罢。
赵抃身着官服,精神抖擞地来到台上坐了下来,威严十足地一拍惊堂木。
两边立刻竖起回避、肃静。
“威武”之声浑厚有力。
而当张斐、许止倩从右边甬道出来时,顿时是漫天嘘声,震耳欲聋。
赵抃也没有喝止他们,毕竟现在还没有发问,让他们发泄一下也好,免得在发问的时候,打断他们。
张斐、许止倩已经预料到这种情况,神情澹定地来到座位上坐下,开始准备文桉。
而那边范纯仁、苏辙出来时,顿时又响起阵阵欢呼声。
如果用民意来判的话,张斐就不可能赢。
时辰一到,赵抃便拍了下惊堂木,喝道:“肃静。”
门口渐渐安静下来。
随即,赵抃便传被告苏轼上堂。
“苏子瞻,我们支持你。”
“子瞻,好好教训一下那宵小之辈。”
......
而当苏轼上堂时,门口顿时传来阵阵助威打气声。
这苏轼也是性情中人,还风度翩翩地朝着门外一拱手,“诸位莫慌,我是不会输给张三那小子的。”
这一句话,使得门前是士气大振。
但是范纯仁、苏辙却感到一阵头疼。
大哥,你现在是被告,不是让你上台表演,你搭理门外那些人作甚。
赵抃也愣住了,这么嚣张的被告,可真是第一回见,出声道:“苏轼,你在干什么?你要这般胡闹,休怪本官治你藐视公堂之罪。”
“啊?抱歉,抱歉。”
苏轼连连拱手,又迅速去到被告席上坐下,由于这回被告来头都不小,待遇也是非常不错。
张斐站起身来,“苏先生,你可还记得在这个月初三的晚上,你在哪里?”
苏轼嘴角一抹挑衅地笑意,“记得,当天晚上我在潘楼与几个好友喝酒。”
张斐又道:“你可否还记得,你当时说了些什么吗?”
苏轼道:“当天晚上我说了很多话,哪能一一记住。”
张斐低头看着文桉,念了一段话,就是小报上登上的那一番话,然后向苏轼问道:“你当时可有说过这一番话。”
苏轼点点头道:“是的。”
张斐道:“不知你从何处得知,王学士要求禁止小报议论时政?”
苏轼道:“我也是听同僚们说的。”
“同僚。”张斐点点头,道:“那我是不是可以认为,如果你不是官员,你不可能在当时得知此事。”
“我反对。”
范纯仁立刻起身道:“张三这话明显是以偏概全,诱导......。”
不等他说完,张斐便道:“我问完了。”
然后坐了下去。
许止倩小声道:“看来范司谏的确进步不少啊!”
张斐笑道:“现在还看不出。”
范纯仁起身道:“我希望传王学士上堂作证。”
赵抃立刻传王安石上堂。
苏轼就起身坐到一旁休息。
王安石曾发誓,再也不坐这证人席,太煎熬了,但这回他没有一丝怨气,因为他认为,这是自己的失误所至,他必须承担这后果。
范纯仁问道:“王大学士可还记得,这个初三的上午,你在干什么?”
王安石道:“我在垂拱殿与官家议事。”
“议论何事?”
“关于是否禁止小报议论时政一事。”
“不知在会议结束后,王大学士去哪里了?”范纯仁又问道。
听到这里,张斐小声道:“他的确是有进步。”
王安石道:“我去了正版书铺。”
范纯仁问道:“不知王学士去正版书铺作甚?”
王安石道:“我去将朝廷的决定告知张三,让停止发小报。”
范纯仁道:“是关于禁止小报议论时政一事?”
王安石点点头。
范纯仁道:“王学士可否确保,张三在得知此事后,未有对外透露半句?”
王安石摇摇头:“不能。”
范纯仁道:“如果张三对外泄露此事,算不算是漏泄朝廷机密?”
王安石摇摇头道:“当然不算。”
范纯仁道:“我问完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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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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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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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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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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