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去检察院的士兵们,从最初的兄弟好友,到现在一个营一个营的去,他们手中还拿着由军营、官府提供的丰富证据。
毋庸置疑,检察院已经成为整个大宋最为忙碌的部门,连喘口气的功夫都没有。
为此,皇庭、警署都纷纷调派人员过去帮忙。
而这其实也是地方官府对抗重要朝廷的一个关键且又是常用手段。
如果要对这一手段追根溯源,那就是皇帝统治国家的目的。
封建社会从来就不是追求发展发展再发展,而是追求稳定稳定再稳定,这也是封建社会与现代社会最大的区别。
基于这一点,再加上管理技术的落后,那么最有效的办法就是,皇帝与地方势力合作,我给你权力,你给我安定。
皇权不下县,也就是基于这一点。
至于百姓是不是越过越好,皇帝是完全不在意的。
每每听到皇帝谈民生,永远是谈饿死与否,而不是谈大鱼大肉。只要百姓还活得下去,就不会闹事,就不会影响到皇帝的政权统治。
对于古代盛世,最合理的评价,还就是国富民安,百姓是安定,而不是富裕,这是最基本的,国库再充盈,那就是盛世。
甚至可以理解为,只要国家不将百姓口中最后一口饭给挖出来,那就是一个还不错的政权。
既然如此,那么地方对中央最有效的措施,就是去制造动乱。
只要动乱,皇帝就会着急,双方就必须要去商量,然后双方做出妥协。
这也是为什么古代改革非常困难的根本原因所在,改革往往是图富图强,当然,为得是中央政权的富强。
但是守住安定这一点,又是皇帝的底线,然而,这又不是宰相的底线。
这个出入,往往是改革失败的根本原因。
你一改革,我地方就乱,一乱,皇帝就急了,往往就会后退,因为皇权始终是第一位的。
为什么明朝张居正能够成功,就是因为他将皇帝都给拿捏住了。
但是在大多数改革事件中,面对地方动乱,皇帝和宰相往往是两种态度,宰相往往是要硬刚到底,但是随着动乱进一步增加,皇帝就会选择往后退。
就是因为他们的切身利益是不一致的。
只要封建社会统治的目的不变,那么这一招必然是屡试不爽。
天子脚下,他们都敢这么玩,地方上就更不用多说了。
你只想点一把小火借光,他就直接给你烧一把大火烤肉。
检察院斜对面的一家酒馆二楼。
“唉。”
王韶看到检察院门前那乌泱泱的一片,不禁叹了口气,“到底还是走到了这一步啊!”
在陈光上检察院告状那一刻起,他就已经遇见到这一幕。
因为发不足军饷,根本原因还不真是贪污受贿,而是因为财政赤字,官员们肯定揪着这一点发难。
因为哪怕一切都是公平行事,我们官员分毫不贪,甚至都不公款吃喝,你也发不起军饷啊!
查到最后面,一定查到朝廷头上。
王韶又看向坐在对面,沉眉思索的蔡延庆,问道:“仲远兄,如果真的要依法行事,河中府的财政可否应对?”
蔡延庆摇摇头道:“绝对无法承担,除非。”
王韶问道:“除非什么?”
蔡延庆道:“除非解盐司那边发盐债,来补偿这部分军费。”
王韶皱眉道:“这不大可能吧!元学士与皇庭闹成这样,不可能还会愿意为公检法来承担这么大一笔债务,盐债到底也是要还的。”
“那就只有一个办法。”
“裁军?”
“正是如此。”
蔡延庆点点头道:“众所周知,军饷不足的根本原因,还是国家养不起这么多兵。”
“其实这一点我也想到了。”
王韶点点头,道:“但是裁军这个问题,朝中一直都有争论,且其中关系十分复杂,甚至直接会影响到官家,可不是添加几个法律原则那么简单。
我不相信公检法能够用法令去逼迫朝廷裁军,这是绝无可能的。”
裁军绝对属于国家头等大事,哪能说皇庭迫使朝廷裁军,这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蔡延庆道:“这一点我也认同,故此我才会想到会不会用盐债来承担这部分债务。”
王韶问道:“你就没有想过,公检法会失败吗?”
“当然有。”
蔡延庆叹了口气:“最初那苏子由曾来找过我商量,可见他也意识到这方面的问题,故此才希望能够私下解决,但可惜转运司那边都不答应。
在我看来,检察院也是被逼到死角上,他也只能这么做,否则的话,百姓将来只认皇庭,不认检察院。”
“这苏子由到底还是太年轻了一点啊!”
王韶叹了口气,道:“如今局势十分复杂,咱们可都得看紧一点,这闹归闹,但决计不能出乱子,否则的话,我们谁都逃不了干系。”
蔡延庆点点头,但心里始终抱有一丝希望,因为他笃定元绛跟张斐是关系的,若无把握,元绛绝无可能拒绝检察院的诉求。
习惯了高文茵的贴心服侍,张斐一般不在外面吃饭,是尽量回家吃,无论多晚。
但是今日早晨,张斐却来到门前大狗店里面吃早餐。
“大狗,你店里的饭菜,味道是越来越好了。”
“那是因为咱最近请了一位火夫。”
“是吗?”
“这火夫张庭长可也认识。”
大狗说着便往棚里喊道,“小武!小武!”
“哎!”
只见陈小武从棚里窜了出来,一见张斐,激动道:“张庭长来了。”
张斐诧异道:“陈小武?”
这陈小武正是上回出庭为种谔作证的火夫。
“张庭长还记得小人啊!”
“你怎么在这里?”
张斐好奇道。
陈小武嘿嘿道:“我早就不太想在军里干了,正好今年我服役到期,那日上庭之后,我见这里再招火夫,就来试试,狗哥还真要了我。”
大狗笑道:“那你手艺好啊!方才张庭长可夸你做得好。”
“真的么?”
陈小武惊喜道。
张斐点点头道:“确实非常不错,这饼做得很是地道。”
“张庭长喜欢就好,喜欢就好。”
陈小武聊得两句,便回到棚里做事了。
张斐指着旁边的凳子道:“坐吧。”
“哎!”
大狗坐下之后,张斐左右看了两眼,低声道:“税务司发展的怎么样?”
大狗忙道:“还算比较顺利,因为这河中府走歪门邪道的人不少,与这种人是好搭上关系,而且他们消息都很灵通。”
张斐问道:“在这歪门邪道中,哪一门行当最红火,势力最容易发展。”
“贩卖私盐。”大狗小声道。
张斐道:“记得我来之前,就有安排盐贩。”
大狗点点头道:“是有,也就是这一门行当发展的最好。”
张斐道:“但是这还远远不够,事情发展的比我想象中的要快,可能明年年初税务司就得降临河中府。”
“明年年初?”
大狗皱眉道:“这恐怕不够啊!”
张斐道:“想想办法。”
大狗瞧了眼张斐,“除非.。”
张斐鼓励道:“说。”
大狗道:“目前我们贩卖私盐主要是集中在内陆,但利润最高的是贩卖西夏的私盐,如果咱们能够渗透进去,并且能够逃过官府的监察,那很快就能发展起来,但是朝廷是严禁贩卖西夏盐的。”
“没有但是,就这么定了。”
张斐道:“正好我们最近要想办法渗透西夏,找几个机灵点的去走私西夏盐,我保证他们在两年之内,就成为最大的走私盐贩。”
大狗点点头道:“是。”
张斐道:“我满足你的要求,明年税务司来的时候,可别丢豹哥的脸。”
大狗瞧了眼张斐,嘿嘿道:“我怎感觉,张庭长是设了个一套,让我往里面跳啊!”
贩卖西夏私盐,就是给西夏送钱粮,这是朝廷最恨的,哪能这么轻易的决定,肯定是已经决定的。
“里面有肉有酒,跳进去又何妨。”
张斐呵呵一笑,扔下一小吊铜钱,“我去做事了,你忙吧。”
虽然张斐看似玩世不恭,但也不得否认,他卡点打卡的功夫也确实是一流的,只有最后压轴,但很少很少迟到。
今儿,他又是在最后一秒来到会议室。
四小金刚已经在里面聊得热乎,见到张斐进来了,他们立刻站起身来行礼。
“都坐吧。”
张斐笑问道:“你们在谈什么?”
蔡卞道:“我们在聊检察院那边的事,如今府衙、转运司,军营,都在怂恿那些士兵前去告状,这人数是一天比一天多,这么下去,恐会出乱子的。”m.χIùmЬ.CǒM
张斐道:“这是检察院方面的事,只要检察院方面没有起诉,与我们的关系就不大。”
上官均忧虑道:“但是我们公检法是一体的,如果检察院出问题,必然也会影响到我们皇庭的。”
张斐笑道:“苏检察长是一个成年人,他理应懂得为自己做的事负责。此外,就算我们想帮,我所能做的,也只有借人给检察院。我们不能教检察院做事,更不能干预检察院的工作,否则的话,公检法就真的完了。”
四人稍稍点头,但显然不太认同。
虽说是相互制衡,但出门在外,还是的抱团取暖啊!
不过张斐也没管,“关于如何协助检察院,都由蔡京来负责。而我们现在要做的是,整理方才结束的那场官司,探讨律法上面的不足,然后做出弥补和修改。你们有什么看法?”
上官均率先道:“我们应该给出更明确的折算的标准。”
蔡卞道:“还有高利贷的问题,朝廷不断出台法令,严禁高利贷,但屡禁不止,这也加速土地兼并,于国于民都是非常不利。如那陈胡氏债务,其中利息不但利滚利,还达到两倍之多,简直瞠目结束,依法是该惩罚的,但最终还是吴天福还是拿走了一倍的利息。”
叶祖恰道:“关于这桩纠纷,我们也商量过,幸亏吴天福选择与转运司和解,要是真打官司的话,还没有条例能够治得了他。”
张斐笑道:“如果我帮吴天福打官司,输得可能性很小,而这又是一个广泛存在的现象,将来我们皇庭会涉及到许多这方面的关系,可能会导致百姓对我们皇庭不满,故此我们必须要做出应对措施,避免这种情况发生。
目前地主常用的招数,就是借布换米,借米还钱,且用尺寸、斤两来计算利息,如此计算,我们皇庭是很难去评估。
然而,禁止这么做,吃苦的还是百姓,因为百姓手中没有多少钱币,只能去借物还物。
故此我决定,以所借之物当时的市场价值来评估利息,如果你借一石米,而当时的米价,一石是一千文,那么利息就得按照这个一千文本金来计算。”
蔡卞点头道:“理应如此。”
叶祖恰道:“但是这么做,只怕会引来不满。假设约定借一石米,还一匹布,且利息按布来算,等到还钱之时,若是这期间布价在持续上涨,富户显然吃了大亏。”
蔡卞道:“若是布价下跌,富户可就占了便宜。说到底,富户肯定还是能赚的。”
叶祖恰道:“我们不能只考虑农夫与地主,还得考虑商人间的借贷,许多商人借贷,赌得就是布价会上涨。”
张斐点点头道:“你们说得都有很道理,那么就想想办法,看看如何评估这高利贷,更为适合。”
蔡京却道:“老师,学生以为现在不合时宜。”
张斐看向蔡京,道:“此话怎讲?”
蔡京道:“无论咱们怎么规定这高利贷,只要是趋于公平,必然会引来那些大地主的不满,如今检察院那边已经引得军方的不满,如果咱们再得罪那些大地主,只怕他们会抱团取暖,这对我们非常不利。”
张斐思索片刻,然后笑着点点头道:“蔡京说得也有道理,那你们就暂时秘密商量,不要公开,以免节外生枝。行,今日会议就到此为止。”
等到张斐出门之后。
蔡京他们是面面相觑。
“今儿老师有些不太对劲。”上官均率先说道。
蔡卞点点头道:“我也有这种感觉,但具体是什么,又说不上来。”
“讽刺!”
叶祖恰道:“今儿老师一句讽刺咱们的话都没有。”
“不错!正是如此。”蔡卞点点头道:“以往咱们提出质疑,老师多多少少会讽刺咱们几句。”
蔡京道:“而且老师还会询问我们的想法,如果我们拿不出办法来,又会被挖苦几句。”
“老师这么做的目的是为什么?”
“莫不是抛砖引玉?”
“老师向咱们抛砖引玉,这不可能,老师从未这么做过。”
“难道是有意锻炼我们?”
“这倒是有可能,咱们可得仔细斟酌斟酌。”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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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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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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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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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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