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陆晓生乃是范镇的知己好友,为人非常正直,一生高风亮节,故此范镇才第一个传他上来作证,意图借他展现他们乡绅的风范,扭转上午造成的恶劣影响。
可哪里知道还是被对方找到破绽,还连累了老友受罪。
这在乡绅们看来,可真是很伤士气。
不过范镇还是一副胸有成竹,运筹帷幄的神态,丝毫不慌。
接下来又轮到辩方传召证人,而这回则是由陆邦兴来负责,他直接传召对方一位名叫徐庆年的乡绅,也就是上午那位以身体抱恙,拒绝出庭作证的乡绅。ωωω.χΙυΜЬ.Cǒm
不过在中午的时候,经过范镇的一番劝说,他才答应出庭。
毕竟他是属于原告之一,身为原告,要都不愿意出庭作证,这也太没说服力了。
这老头上的庭来,完全没有方才梁友义那般嚣张,是规规矩矩地坐着,那委屈的眼神,宛如一只待宰的羔羊。
这些乡绅也有今日?陆邦兴差点笑出声来,站起身来,就直接问道:“听闻徐老先生在城里开了一家解库铺,专门从事放贷。”
徐庆年点点头道:“是的。”
陆邦兴又问道:“不知徐老先生的解库铺一般都是收多少利息?”
“有高有低。”
说罢,徐庆年立刻补充道:“我承认其中有些利息是比较高的,如果以皇庭的折算方法,也有超过一倍的。”
我全都承认,你别问了。
陆邦兴微微一笑,又道:“不知此次宗法所约定的利息,是否约束徐老先生的解库铺?”
徐庆年摇摇头道:“并不约束,因为那规定只是针对我槐树乡的乡亲,解库铺在城里,这两边是毫无关系的。”
陆邦兴道:“也就是说,徐老先生不会将解库铺的利息调到一分五。”
徐庆年道:“不会。”
陆邦兴又问道:“如此说来,徐老先生并非是真心实意地支持那一分五的利息?”
徐庆年道:“那也不是,为乡民做一点事,我是很乐意的,而我在城里的解库铺,就只是买卖,不违法就行。”
陆邦兴低头瞧了眼文案,道:“可是据我所查,你们徐家在约莫五年前的灾荒时期,也就是乡民最困难的时期,曾向乡民们借出高达两倍,甚至于三倍的利息,并且兼并了数十户百姓的土地。那时候徐老先生似乎没有想到为百姓做点事?”
徐庆年瞧他一眼,我都已经这么老实,你还要这么做,真是杀人诛心,当即是生无可恋地回答道:“当时许多人都这么干。”
平时他可不是这么说话的,也是跟梁友义一样,满口仁义道德,但是他知道在这里说些,只会让自己更加难堪,索性就舍弃儒家的外衣,直接讲利益。
院外顿时嘘声四起。
“肃静!肃静!”
张斐立刻敲了敲木槌,好像这就是他唯一的工作。
等到院外的百姓安静下来后,陆邦兴又继续问道:“听闻此次约定利息的草约,正是徐老先生拟定的。”
“是是的。”
徐庆年稍稍点头。
陆邦兴问道:“为何找徐老先生来拟定?”
徐庆年道:“因为我家开解库铺的,对此比较了解。”
陆邦兴又问道:“我听说在草约中规定,谁若违反此规定,则将其革除乡籍?”
徐庆年愣了下,犹豫片刻后,才答道:“在最初的草约中,是这么拟定的,但后来将这一条给删除了。”
陆邦兴道:“为何?”
徐庆年道:“这是因为官府下令禁止,我们担心这么写,会触犯到律法。”
陆邦兴问道:“可是据我所查,你们槐树乡宗法中规定女子若未婚先孕,将会被革除乡籍。不知是否?”
徐庆年皱了下眉头,点点头:“是的。”
陆邦兴问道:“如今可有删除?”
徐庆年摇摇头道:“那倒是没有。”
陆邦兴问道:“所以徐老先生就不怕违反律法吗?”
徐庆年讪讪不语。
陆邦兴等了片刻,便道:“会不会因为此条规定,所约束都是你们这些大地主、乡绅,故而只定下规定,却不定惩罚。”
徐庆年忙道:“那当然不是。”
陆邦兴问道:“那为何不定惩罚?”
徐庆年思索片刻,才道:“那是因为这事最终还未定下来,等打完这场官司,我们自会考虑惩罚问题的。”
陆邦兴听罢,又问道:“也就是说这条规定,是可以进行修改的。”
徐庆年眼中闪过一抹后悔,心里也纳闷,这些珥笔脑子都转得这么快吗?堵住一个洞,又来一个洞,没完没了,只能是无奈地点点头。
陆邦兴又问道:“利息也是能够修改的?”
“这这我不大清楚。”徐庆年讪讪道。
陆邦兴不依不饶地问道:“宗法中可有规定不能修改利息?”
徐庆年摇摇头道:“那倒是没有。”
“也就是可以。”
“是是的。”
陆邦兴道:“不知你们如果修改这条规定,需要征求所有乡民的同意吗?”
徐庆年如实道:“这不需要,一般来说乡里的规矩,都是乡里的长老来做决定。”
陆邦兴道:“也就是说,只要乡里的几位长老点头,就可以随意将这利息改了。”
徐庆年讪讪道:“乡里的长老,也会考虑到乡民的态度。”
陆邦兴问道:“怎么考虑?”
“呃。”
徐庆年道:“乡里的长老还是会为乡民着想的。”
陆邦兴道:“就仅此而已,没有监管吗?”
徐庆年摇摇头。
陆邦兴道:“如果我说,在半年或者一年以后,乡里的长老都认为这利息不妥,便可直接修改,是也不是?”
徐庆年纠结片刻,最终还是点点头。
“我问完了。”
陆邦兴直接坐了下去。
徐庆年不由得稍稍松得一口气。
这真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啊!
范镇缓缓站起身来,问道:“徐先生,在这条规定中,可有约束乡民只能向乡里借贷,而不能找外人借贷?”
徐庆年摇头道:“没有。我们只约定在乡民在乡里放贷,利息不能高于一分五。”
范镇点点头,又道:“适才徐先生说自己在城里开了一家解库铺,用于放贷。不知你们店里的利息是多少?”
徐庆年道:“这是不一定的,有一分的利息,也有五分的利息,甚至更高,这是根据客人的抵押物和借贷时长来定的。”
范镇问道:“如今乡里定一分五的利息,会不会影响到你店里的生意?”
徐庆年摇摇头道:“不会的,因为一分五的利息,也不是最低的,如果你有很贵重的抵押物,一分的利息也是借的到钱,但如果你什么都没有,又无人为你担保,你在乡里也不一定能够借的到。”
范镇道:“所以即便乡里定下一分五的利息,也无法做到垄断。”
徐庆年摇摇头道:“不可能。我也从未见过有哪个商人可以以低息垄断这一行,除非是朝廷。”
范镇问道:“此话怎讲?”
徐庆年道:“就拿那交子来说,当年交子就是由我们解库铺来发行,但是之后有些解库铺因经营不善,滥发交子,害得一些百姓血本无归,于是朝廷就专设交子务,用于发行交子,同时禁止民间解库铺发行交子,很快交子就被朝廷垄断。”
范镇道:“这是好事。”
徐庆年道:“但朝廷发的更多,以至于最近百姓又用回铜币和铁币。”
院外的百姓开始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徐庆年没有说谎,交子在陕西短暂的发行后,便是一落千丈,而原因就是朝廷大量用交子去支付军饷,是远远超出官府的准备金,结果就是交子立刻贬值。
商人也有滥发的现象,但范围有限,不可能造成这么恶劣的影响。
原因就在于,商人滥发,百姓立刻就会找上门闹事,很快就能够控制住,官府也会出手的,但朝廷要滥发,百姓只能尽量不用,别无他法。
“多谢!”
范镇点点头,又向张斐道:“我问完了,我的证人也已经全部出庭。”
言下之意,我现在就可以开始结案陈词。
这令不少人略感惊讶,因为场面上好像还是五五开。
唯独张斐轻轻点了下头,表示理解。
李敏诧异道:“难道他认为已经分出胜负?”
邱征文问道:“那咱们还问不问?”
李敏思索片刻,又瞧了眼文案,道:“其实我们要问的,也已经问的差不多了,剩下的几个证人,也是可问可不问。”
陆邦兴道:“那就还是别问了,如果就咱们一方问,又问不出什么新问题,那可是会得罪很多人的。”
他们到底只是珥笔,求得也是财,如果是互相伤害,大家又各为其主,那就无所谓,但如今对方已经放弃提问,他们还一个劲的往死里爆料,继续揭露乡绅丑陋的一面,那会引发很多人不爽的。
李敏稍稍点头。
这时,张斐又向他们问道:“辩方可还有证人出庭?”
李敏立刻回答道:“没有了。”
他一开口,在场所有官员、乡绅同时松得一口气,可算是结束了。可真是要命啊!
张斐点点头,道:“既然如此,你们双方准备一下,待会进行结案陈词。”
过得好一会儿,来到了结案陈词的阶段。
范镇先站起身来,道:“关于官府对于乡间以宗法约定利息一事的一切指责,其实都是毫无根据的,他们唯一的理由,就是青苗法的两分息在先,而宗法的一分五息在后,就仅此而已,但这显然是站不住脚的。
因为之前一分五的利息,就比比皆是,并非是乡绅们突然想出来的。
至于对方言之凿凿的垄断之术,那更是可笑至极,因为以宗法约定利息,是不可能达到垄断,事实已经证明,就没有哪个商人或者地主是可以做到这一点的,反倒是官府可以通过禁令达到垄断。
而他们之所以要禁止以宗法约定利息,目的也就是为求垄断,让更多人去借贷青苗钱,此无关惠民,只关乎利益。
更为重要的是,这二十八乡的所作所为,并不违法,无论他们的初衷是什么。在这种情况下,如果皇庭判定官府胜诉,这将会造成非常恶劣的后果,因为到时官府可以为求钱财,可以禁止更多民间的约定俗成,垄断一切生财之道,即便这些行为统统合法,此外,这更不符合法制之法原则。我说完了。”
不少人听得是频频点头,也都面露担忧之色。
张斐只是面无表情地点点头,然后又看向李敏,“辩方可以开始结案陈词。”
“多谢。”
李敏站起身来,“首先,我要说明的一点,官府是绝对有权禁止乡绅以宗法约定低息,方才对方也不敢对此提出任何质疑。”
范镇没有做声。
是不敢!
在法理上,是争不过的,如今是皇帝集权制度,官府当然有权这么干。
他告得也是官员擅弄职权,非法赋敛,聚敛财富,可没有说官府无权这么干。
李敏又继续言道:“但是,官府也并非粗暴的禁止他们,而是事先不断派人去跟他们沟通,在沟通无果的情况,才被迫下令禁止,而禁止的原因也并非为求聚敛财富,而是为民着想,非与民争利。
朝廷之所以颁布青苗法,完全是因为民间高利贷泛滥,使得百姓苦不堪言。而民间的高利贷多半就是出自他们这些乡绅和大地主们。他们凭借高利贷肆意兼并百姓土地,剥削百姓,甚至迫使百姓离开家乡,颠沛流离,或沿途乞讨,或落草为寇,给国家安定造成极坏的影响,而最终站出来弥补这一切的却是朝廷。
这显然是不公平的,如果他们真的是为民着想,之前他们又在做什么?也正是因为朝廷对他们的耐心渐渐散失,才决心颁布青苗法,以此来扼制他们的所作所为。
他们显然也清楚青苗法将会延缓他们兼并土地的意图,故此想出此策,来破坏青苗法,故此我恳请大庭长判我方胜诉。”
又有不少人听得是频频点头,觉得李敏说得也很有道理。
到底是因为高利贷泛滥,朝廷才颁布青苗法的,不是平白无故,如果朝廷不做些什么,那也是不行的呀!
霎时间,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张斐身上。
官司打到这里,在场没有几个人,看得出场面上谁更占优势,反正都不是什么好人,同时两方说得又都有道理,好像不管判谁赢,都是不对的,也都是对的。
张斐点点头,低头瞧了眼文案,才道:“适才双方的辩论,都是围绕着高利贷对国家、百姓所造成的伤害,也都是希望百姓能够过得更好,且都说得非常有道理,故此本庭长认为在此事上面,百姓是更有发言权。”
说到这里,他看向助审席,只见那二十个助审员,也跟外面的百姓一样,都显得是无比沮丧,但他还是询问道:“诸位助审员,如今心中可有答案?”
只见他们一会儿点头,一会儿又摇头,脸上都是很迷茫。
都是坏人,我特么选谁啊!
张斐见罢,于是又道:“此案关乎到河中府每个百姓的利益,本庭长也希望你们能够慎重考虑,所以本庭长再给你们一些时辰思考。”
“多多谢大庭长。”
此时的助审员仿佛已经没了最初的激动和兴奋,有得只有无限的压力。
张斐端起一杯茶,轻轻呷了一口,身子突然往前探,小声道:“你们四个认为谁会胜诉?”
蔡卞道:“学生认为官府这边说得更在理,毕竟官府是为大局着想,而那些乡绅只是为一己私利。”
上官均道:“皇庭是看证据,不是大局的,显然他们这么做,并不违法。”
张斐摇头叹了口气,“你们呀!可真是一点也不专业,事到如今,竟然还无法给出准确的判断。”
四人不禁是面面相觑。
难道胜负已分?
不会吧!
张斐似乎都懒得再搭理他们,身子往后一靠,又拿起看他们方才递上来的一些证据,审视了起来。
又过得好半响,张斐抬起头来,再度向助审席那边问道:“你们可有思考清楚?”
二十名助审员同时点点头,但是脸上还是显得有一些犹豫。
张斐便道:“认为二十八乡应该胜诉的请举手。”
那屠夫是第一个举手,又有人举起手来,三个,四个,五个!
最终全部举手。
这一幕可真是令不少人大跌眼镜啊。
因为在他们看来,场面上就是五五开,双方黑料都不少,百姓也都是两边嘘,可不曾想这一表决,竟然全部倒向原告。
这.?
他们是被收买了吗?
饶是知情的元绛,此时都有些彷徨,他没有想到,在这种情况下,百姓竟然会义无反顾的选择相信乡绅,而非是官府。
乡绅们则是倍感欣慰,到底百姓还是更相信他们。
李敏、邱征文、陆邦兴差点将自己的眼珠子给瞪了出来,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们要这么对我?他们这么坏,你们竟然还选他们,你们是了疯了吗?
唯有范镇、苏辙他们露出微笑,仿佛一切都在预计之中。
张斐也问道:“你们可说说原因吗?”
一个大娘鼓起勇气道:“俺也不想支持那啥原告,但俺更怕将来只能上官府借钱。”
真是一言以蔽之。
院外多数百姓也都纷纷点头。
欠地主的钱到底是可以拖下去的,最多也就是挨上一顿板子,大家还是可以谈的,之前皇庭处理那么多高利贷案,最终双方达成和解。
你欠官府的钱你试试看?
一定就是倾家荡产。
也不是说官员要特意整死百姓,而是因为这钱也不是官员的,是朝廷的,这钱要是少了,他们就没法交差,肯定得自己补上,那自然是一分也不能少啊!
衙前役不就是血一般的教训,衙前役稍有疏漏,损耗公家之物,立刻就罚得倾家荡产,反正只多不少。
有道是,这两害相权取其轻。
百姓虽然没有读过书,但是哪种方法更痛,他们比谁都清楚。
就利益而言,多个一分五的息,也不是坏事啊!
“原来如此。”
张斐微笑地点点头,又低声向四人道:“你们羞不羞愧,百姓都比你们看得明白。”
四小金刚低头专注证据,权当没有听见。
张斐又环目四顾,朗声道:“适才助审员已经给出自己的判决,本庭长再从司法层面,来对此次诉讼进行审理。
首先,乡里以宗法约定利息,这个利息是远低于法律所规定的最高利息,且不存在强迫行为,所以这里面是不存在任何违法的行为。
其次,控方拿出的证据,是足以证明禁止宗法约定利息,官府将直接从中受益,甚至于达到垄断的效果。而辩方并没有提供有力的证据,证明他们这么做是意图破坏青苗法。
虽然辩方拿出许多证据,证明原告中有不少人表里不一,证明他们之前从高利贷中获益,证明他们都是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但是在司法中,人品是连佐证都算不上,而且以合法利息去获益,无论他们的目的是什么,这都将得到司法保障的。
辩方花费大量的精力,试图去证明对方全都是坏人,但是就司法而言,坏人不代表有罪。”
坏人不代表有罪?
蔡卞他们不禁陷入了沉思之中。
李敏他们则是又尴尬,又迷茫地看着张斐,觉得这话有道理,但又觉得怪怪的。
又见张斐继续说道:“其中本庭长最看重的,就是辩方所提到的垄断之术,因为真宗皇帝、仁宗皇帝,都曾下达禁止类似行为的敕令。
这种行为的确会对国家、百姓造成伤害,但辩方并没有拿出足够证明来证明这一点,反倒是控方拿出了有力的证明,证明想要以一分五的利息达到垄断,并且操纵利息,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因为别说一分五,就是一分的利息,这都是可以赚到不少钱的,且人人都可以借钱出去,是没有门槛的,所以这是不可能达到垄断。退一步说,哪怕他们真的是为针对青苗法,那也只是一种合理的竞争,而不是一种破坏行为。”
大家听得是频频点头。
陆邦兴道:“难道这垄断之术才是我们取胜的关键?”
邱征文道:“那法制之法的最高原则,不就是国家和君主利益么?”
李敏郁闷道:“你早不说。”
“我。”
邱征文尴尬一笑。
又听张斐继续说道:“至于官府所忧,认为乡绅会以宗法来盘剥百姓,其实也没有必要过于担忧,因为乡民的利益若在宗法中受到伤害,他们是可以来皇庭进行上诉的,乡里的宗法只是一种约定,而不是一种政令或者法令,约定的两方是平等关系,而不是服从关系。
最后,本庭长对官府也给予充分的谅解,因为官府放贷与民间不一样,利益不能随意规定,得通过不断商议才能够决定,但是这在商业竞争中,是处于不利的位子。故此官府认为乡间所约定的利息,会破坏青苗法的执行,这也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但是官府做法显然是不合理的,官府应该优化自己的青苗法,使得青苗法变得更具竞争力,而不应该去禁止他人的合法竞争行为,以求让自己的买卖变得更好做,这显然不是一个正常的行为,而且引发的后果也是非常严重的,之前的盐政就已经充分说明这一点,官府垄断一切后,情况只是变得更加糟糕,最终还是要施行通商法。
这将不利于我国商业发展,也势必会使得商税减少,损害到国家利益,同时也违反了祖宗之法,事为之防,曲为之制,本庭长并没有在这条禁令中,看到任何深思熟虑。
基于这一切,本庭长在此判定官府的禁令无效。”
“好!”
“判得好!”
“大庭长说得太对了。”
院外顿时响起阵阵喝彩声,渐渐地,竟然变得有些歇斯底里。
这也是此次官司中,百姓唯一喝彩。
之前他们都已经听得快抑郁了,甚至于绝望!
这导致他们不由自主地将希望都寄托在皇庭,而张斐的这番话,不但充分考虑百姓的权益,关键他还是非常认同助审团的建议,要知道助审团代表的可就是他们,这令他们有一种久旱逢甘霖的感觉。
(本章完)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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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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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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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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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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