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叔。”
“桑桑小姐,”小陈秘书的声音听起来不像之前那样温和,反而有几分急促,“你能回南市一趟吗?”
赵云桑中午刚下班回到花河,闻言心中有根弦绷起:“怎么了?”
“先生出事了。”
“……”
赵云桑拧门把的手顿住,愣了。
//
宛市机场。
“前往南市的旅客请注意:您乘坐的CK3561次航班现在开始办理乘机手续,请您到12号柜台办理……”
甜美的女声在候机大厅响起。
赵云桑给伏盛打了电话,那边显示正在通话中。
连拨两遍都是这样。
【树上rapper:我回南市一趟,这段时间可能都不回花河了。】
发完微信,赵云桑收起手机,拖着行李箱去办理乘机手续。
飞机晚上七点才到南市。
赵云桑被张叔送到市医院门前,天色微微暗下来。
医院里人很多,消毒水气味浓重,电梯前被围堵得水泄不通。
赵云桑等不及,拎着行李箱走楼梯,路上不小心撞到几个人。
“对不起对不起,借过一下。”
被撞的男人扭头扫了眼她,脸色不太好看,低声骂了句:“急他妈什么急,赶着投胎啊。”
赵云桑没听见,匆匆上楼。
手术室的灯已经灭了,赵信松被转到普通病房,麻药的劲儿没过,人也没有醒,躺在床上打点滴。
小陈秘书在病房外,不时低头看下腕表,来回踱步。
走廊上传来鞋跟踩在地面的清脆声响,小陈秘书回头,看见赵云桑。
她一路带着箱子跑上来的,一秒钟都不敢停,终于跑到病房门前,半弯着腰气喘吁吁地问:“我爸呢?”
“先生在里面,还没醒。”小陈秘书看她脸很红,额头上都是汗,示意旁边的长椅,“坐下歇会儿吧。”
剧烈运动后的心脏砰砰跳动,赵云桑摆摆手,喘匀了气,又问。
“到底是怎么回事?”
赵信松是从楼梯上摔下来的。
意外发生的太过突然,小陈秘书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赵信松连轴转了俩星期,昨天晚上才回留杏湾。本以为能休息几天,中午却又被告知,songya和离市合作的项目在资金方面出现问题。
电话那边语气焦急,赵信松边和那边交谈边下楼,中途扭头吩咐陈诀让分公司总经理亲自去离市一趟。
陈诀刚拿出手机,还没有拨通号码,眼前的人猝不及防一头栽下。
从旋转楼梯直接翻滚到一楼,肉体撞击地面的沉闷声响让人心悸。
“先生!”
“先生!”
客厅的庄姨和二楼的陈诀同时惊慌失措地跑过去。
男人就倒在地上,一动不动,手里还紧紧握着那部电话。
“额头摔伤,缝了三针,再加上急性胃出血,刚做过手术。”小陈秘书道,“医生说是平时过度劳累,胃部受损,身体机能也正在老化。”
攥着行李箱拉杆的手指用力到发白,赵云桑问:“现在怎么样了?”
“医生说已经过了危险期。”小陈秘书眼神隐隐不忍,纠结着不知道是否该告诉她更严酷的真相。
病房门被打开。
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走出来,手中拿着病历本,面色严肃冷沉。抬头看见病房门前的两个人,顿了下。
“你是病人的家属?”
赵云桑连忙点头:“嗯,我是他的女儿。我爸现在怎么样了?”
“外伤不严重,就是胃部需要好好修养一下。”医生低头翻了页病历本,继续道,“而且经过检查,确认病人患有肝癌,目前处于初期,癌细胞还在扩散,要住院接受治疗。”
嗡——
耳朵里如同封住飞机起飞前的巨大轰鸣,赵云桑脑子一片空白,视线倏然模糊,腿一软就要往下倒。
“桑桑!”小陈秘书吓了跳,一把伸手扶住她,“桑桑你没事吧?”
赵云桑脸上血色尽褪,耳中翁乱嘈杂,声音都好像淹没在水面底下。
她可以清楚听见心脏跳动。
噗通。
噗通。
随时都会停止。
嘴张了又张,赵云桑才从嗓子里挤出几个字,沙哑的不成样子。
“接受治疗后……”
她后面的话没说出来,但医生还是明白她的意思,道:“接受治疗后存活率达到90%以上,只要静心修养,病人还可以有一二十年的时间。”
一二十年啊。
赵云桑的心口被人狠揪了把,酸涩和复杂一起涌上来。
医生见惯了生死离别,对她这副模样也只是同情片刻,便离开了。
赵云桑挣开小陈秘书的手,扶着墙慢慢坐到病房外的长椅上,感觉全身力气都让人抽空,疲惫不堪。
怎么会这样。
明明五月份的时候还好好的。
她爸还在跟她吵架。
怎么,突然就变成这样了。
她把头埋得很低,小陈秘书也看不见她的表情,陪她在外面站了会儿,转身推开病房门进去了。
五楼是vip病房,走廊空寂无人。
赵云桑沉默地坐在长椅上,没多久,又听见房门吱呀声响。
小陈秘书在她旁边坐下。
赵云桑轻声问:“还没醒吗?”
“没。”小陈秘书的声音恢复平常的从容,“估计要再过两个小时。让先生睡一会儿吧,他太累了。”
“……嗯。”赵云桑没再说话。
又无言了半分钟,小陈秘书忽然扭头看向她:“你这次赶来这么急,还没有和历洋请假吧?”
赵云桑摇摇头。
哪有时间请假。
她接到电话就在家收拾行李,喂过六块钱,又急忙打车去机场。
……不对。
赵云桑反应过来。
她从没有说过自己在历洋工作,小陈秘书是怎么知道的?
似乎猜到她心中所想,小陈秘书淡淡地笑了下:“你去哪个公司我都知道,因为是先生让我把关挑选的。”
赵云桑愣住了:“你说……我去历洋是我爸让你给我选的?”
“准确地说,你投递简历的所有公司都想让你去就职,但只有历洋这一家被先生审过,到了你手上。”
小陈秘书靠进椅背里,头往后仰抵着墙面,语气像叹息。
“先生为了你,用书社项目逼宜合辞退吴秉正和俞忻,不惜跟宜合撕破脸,终止了所有合作。”小陈秘书偏过头,平静地问赵云桑,“桑桑小姐,这些,你应该都不知道吧?”
“……”
赵云桑完全懵掉了。
她不知道啊。
她被宜合辞退后,没再关注宜合的任何事。根本就不知道吴秉正和俞忻被辞了,songya因为她终止合作。
为什么。
“你想问先生为什么这么做?”
小陈秘书的眼神,像在看着跟大人闹脾气的幼稚小孩,“我一直都觉得,先生把你保护的太好了,什么都瞒着你,什么都不想让你知道。”
赵云桑觉得她就像个傻子。
她听不懂小陈秘书说的每句话,嘴里也说不出一个字。
只会怔怔地和他对视。
小陈秘书收回视线,看向走廊尽头的那盆花树,慢声道。
“你也许抱怨过先生总在出差加班,在家陪你的时间少而又少。”
“但你不知道,先生在酒局应酬谈项目,喝酒喝到胃出血住院三次,抱着马桶吐到满脸眼泪五次。”
“可能你不相信,别说你,如果不是我亲眼看见,我也不相信。先生怎么可能会哭呢?在别人眼里,他都是雷厉风行,杀伐果断,握着songya股东会最大股权的董事长。永远没有谈不来的合作,拉拢不来的投资。”
“别人把先生当成摇钱树,跟着他就有利润可得。表面上对他恭恭敬敬,实际上都想把他踩到脚底。商场的残忍度和人性黑暗成正比,多少人背后给先生使绊子,狠捅他刀子。”
“songya那几位股东老奸巨猾,一直觊觎着先生手里的股份,为了一点点利益他们可以争得头破血流。每次难啃的骨头难谈的项目都扔给先生,看不起先生没有背景白手起家。”
“你是不是总觉得先生在安排你的未来,打断你的计划,非要把你送到songya管理人的位置上?”
小陈秘书的视线从花树盆栽移到赵云桑身上,勉强扯出个笑,“我起初也认为先生过于专断,你是独立的,做什么都应该自己说了算。”
可是后来有一次,赵信松到新西兰出差,项目谈得很成功,晚上举办庆功宴,他喝得稍微有点醉了。
那是陈诀跟在赵信松身后那么多年,第一回听见他吐露真心。
他说,他确实没有背景,农村出身拼命读书考上好大学,才有机会认识俞柳,赵家兄妹的妈妈。
俞柳是城市姑娘,家庭条件虽然没有特别富裕,但也算可以。父母自然瞧不上农村穷苦小伙,不愿意女儿嫁给他,但俞柳死心塌地就跟他了。
儿女双全,伶俐可爱,妻子温柔漂亮,生活清苦也幸福。
可惜红颜薄命,俞柳年纪很轻便患上白血病,要骨髓移植才能续命。
那时赵信松刚跟朋友创建songya,几乎所有钱都砸在里面。他低声下气四处找人借钱,很少有亲戚愿意施以援手。远在农村的父母知道这件事,带着破旧的存折积蓄坐火车来南市,差不多连棺材本都拿给他了。
俞柳的爸妈抱怨不堪,让赵信松将钱从songya要回来,老婆都要没命了还开什么公司做什么生意。
俞柳不愿意,她知道找到匹配的骨髓很难,也不想赵信松为了她受人冷落和白眼,没有住院治疗。
后来不久,就病逝了。
赵信松在那个时候才真正知道,钱对于人来说,到底有多重要。
它可以买回一条命。
也可以带走一条命。
所以他拼命工作,所以他要立起songya,为了以后不再困难时到处借钱落人笑柄,也为了给赵家兄妹撑起一片强大到足够遮风避雨的地方。
他因为没钱没地位而吃的苦,绝对不会让赵家兄妹再吃一遍。
“先生总说要你管理songya,继承他手里的股份,可你也不知道,那些股份是他用什么手段护住的。”
小陈秘书安静地望进赵云桑的眼里,道,“他捧到你面前的,或许不是你真正想要的,但那都是他耗掉半条命想给你和桉桉少爷最好的。”
“……”
赵云桑一句话也没有说。
酸涩的东西从心脏一路蔓延到喉咙,她死死地咬牙忍着,没哭出来。
小陈秘书站起身,要进病房里看赵信松,刚走出两步,又想起来。
“对了,”他回头,“先生和我说这些的第二天,就是你的生日。他想回来陪你的,但那天新西兰遇到暴雨,所有飞机都延迟了。”琇書網
走廊里光线明亮,赵云桑听见小陈秘书温和的声音。
“桑桑小姐,先生他一直,都很爱你。”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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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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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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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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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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