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智上来说,一个罪犯、最先关注的是警方人员,这正常。
感情上来说,对方上次看到他和警方人员在一起、于是这次也下意识找警方人员,也可以理解。
但是,见到一个违法犯罪的组织成员的第一眼,就问警方人员怎么不在附近,是否哪里有问题。
当然,现在有两个问题,第一,对方是否知道他是组织成员,第二,对方是否是在故意接近他。
这两个问题都有两个答案,可以分开组合成很多种可能性。
无论事实如何,日向合理都打算按‘对方知道他是组织成员,并且是在故意接近他’算。
真不是这种情况的话,那就只能遗憾地算对方倒霉了,倒了八辈子血霉。
他拿出对待死人的基本礼貌,平静解释:“我是和松田警官他们一起来的,他们先去餐厅了……那,我先走了。”
这层到处都有监控,可惜了。
不然可以直接拿到四舍五入后的一百积分,还能直接这位神秘分子先生拿到手的。
不过对方现在还携带着枪支,日向合理又没武器,别说针管了,连根筷子都没有。
那把卡壳枪就算了吧,一旦被神秘分子反握、局势就会瞬间颠倒。
得到回复,非常神奇的是,对方那种警惕起来的气势居然逐渐消失,转而用一种奇怪的眼神,深深地盯着他的眼睛看。
……对方有点诡计多端,日向合理有点难以描述现在的感觉,只想赶紧疯狂抖毛,把那种黏糊糊的目光抖掉。
他无视对方就要开口和迟疑着想要拦住他的动作,干脆利落地又侧了一下身,绕着这个神秘分子走了一圈,又警惕对方可能会突发的袭击。
最后安全走出卫生间。
卫生间里,传来神秘分子超凶的声音,“你在看什么?”
又传来那位任务目标先生噎了一下后,慌乱应答的声音,“没有没有……”
日向合理一边掏出手机,一边放慢脚步,等了一下,果然听到了匆匆跑出来的脚步声,是任务目标的。
任务目标明显没想到能看到他的背影,于是脚步顿了一下。
那种后背被注视的感觉很强烈,特别是投来注视的人有些狂喜的时候。
“莫西莫西?是广田小姐吗?”日向合理一本正经地连线广田雅美,“请问你到哪里了?”
“欸,聚会快开始了吗?非常抱歉。”广田雅美歉意道,“我已经到商场了,正在停车,这就可以赶到。”
“那我去接你吧,”日向合理再次放慢脚步,口齿清晰、表明重点,“你在地下停车场对吗?”
“地下停车场很黑、人很少吧,而且昨天出过事,那片的摄像头好像坏了?你别害怕,我这就过去找你。”
在保持口齿清晰、目的地明确的同时,日向合理也控制了一下音量,没有太提高声音,让身处卫生间门口、不自觉地跟上他的任务目标先生可以听见,而另一位神秘分子先生就听不见。
说得太明确了,电话另一头的广田雅美迟疑了一下,才小声道:“是有什么情况吗,合理君?”
“嗯嗯,”日向合理继续道,“我最迟三分钟就到,姐姐。”
‘姐姐’,说明电话那头的人是个女性。
肥羊要自己单独前往一个很黑、人很少,监控摄像头还坏掉的地下停车场,去接另一名女性。
这简直就相当于自己乖乖钻进羊圈。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有人能忍得住不去抓羊吧?
哪怕,之前那位神秘分子明确提到过‘警方人员’。
能够挟持组织成员、甚至敲诈组织的罪犯,应该不会被区区一句‘警方人员’吓到吧?
……以防万一,转角的时候,日向合理漫不经心地用余光扫了一下旁边的玻璃,发现任务目标先生果然没有掉头就跑,而是不远不近地跟了上来。
对方的跟踪手段真的很差,居然直直地盯着目标的背影,脚步也毫不迟。
那个被任务目标挟持的组织成员,到底有多废物啊?
真的不是亲爱的萨摩耶同事想给他塞任务,所以派人故意钓鱼,硬生生钓出来一个不识好歹的罪犯吗?
还是组织的底层成员就是这么良莠不齐,有金毛同事那种令人警惕的存在,也有那种身为短板的废物?
介于萨摩耶太诡计多端了,而且他们现在已经是同事了,他还有后台,日向合理合理地推测是前者。m.χIùmЬ.CǒM
同理,介于‘推理作品中的警方人员’质量,组织成员有这种质量也可以理解,日向合理又倾向于后者。
他在两种可能之间反复横跳了一下,最后果断决定,就按第二种来理解!
如果真是诡计多端的萨摩耶示好喂耗子,那假装没发现示好,对方肯定会继续递肥耗子到嘴边的。
还有,今天又‘碰巧’遇见那位神秘分子的事,要先通知一下琴酒,毕竟对方之前说过要接手这件事。
日向合理刚打算把页面调到讯息页面,就发现手机屏幕上,还显示正在通话中。
但是,对面没有一点声音,广田雅美不应该早就挂断电话了吗?
他疑惑地询问了一声,“广田小姐?你还在吗?遇到意外了吗?”
刚刚,他虽然把注意力都放在了身后,但是如果通话的另一段有搏斗声,或者遭遇袭击的哽咽声,他也会立刻反应过来的。
“……yes,”广田雅美的声音听起来挺正常的,只是语速有点迟疑缓慢,“没发生什么。”
“那个……我现在在停车场的C区,需要我去电梯那里吗?还是在这里等你?”
“你那边的情况怎么样,需要帮助吗?”
餐厅门口,那两尊化成凝视石像的犬类已经不在了,应该是已经进入餐厅了,以防万一,日向合理先加快了脚步,快速走过这片区域。
余光里,那位任务目标先生也急急地加快了脚步。
走过这片危险的区域,日向合理又继续放慢脚步,余光暼到后面那位任务目标也跟着急刹车。
周围,已经有两三个人皱眉暼过去了。
他无视身后的动静,若有所思道:“你的口癖是跟谁学的?”
“欸?”广田雅美怔了一下。
“就是那个,‘yes’,”日向合理继续模仿了一遍,继续道,“咬着‘ye’,漫不经心地把它拖长,然后轻点一下‘s’,我很少见有人这样说‘yes’。”
不是很少,是只有两个人会这样说。
一个是贝尔摩德,一个是那位先生。
其中,贝尔摩德说出那句‘yes’的时候,日向合理最印象深刻,那句‘yes’漫不经心又挑衅十足,让她像是一位高高在上的王者。
广田雅美刚刚说‘yes’的时候,明显不是回复那句‘遇到意外了吗’,而是单纯的口癖,特征和贝尔摩德的几乎一样,只是语气不太同。
她的语气温和,所以这句‘yes’就没有了挑衅,反而像是类似安抚的话语。
“……合理君感觉熟悉吗?”广田雅美反应了一下,才迟疑着道,“我的母亲有时会这样说‘yes’,所以,我也有这个习惯。”
广田雅美的母亲?
突如其来的,日向合理的脑海里迅速闪过一个画面,那位戴着眼镜的金发女性温柔地半蹲下来,向他露出不设防的微笑,然后向他伸出手。
他的脚步停顿了一下,“你的母亲,是外国人吗?发色是很漂亮的金发?”
“……”电话那端,广田雅美沉默了一下,才道,“是的,她出生在英国,有着一头漂亮的金发。”
她轻轻询问:“你不是有些讨厌外国人吗?”
怎么会用‘发色是很漂亮的金发’这个形容?
电话联系,有一点很不方便,那就是无法切实观看对方的表情,只能听到对方的声音。
但是声音充满了不确定性,没有直接看表情和感受气氛明确。
比如现在,虽然能感觉到广田雅美有些迟疑和担心,但是日向合理不能准确地把握她究竟为什么会有这种反应。
是怕他想起来吗?为什么?
他想起来,会有什么后果吗?
难道,广田雅美和她母亲,和他的关系其实不怎么样,所以才怕他想起来吗?
可广田雅美现在对他的态度,明明是对待童年伙伴的友善态度。
问题太多了,日向合理挑了挑眉,干脆不想了,而是直接了当地道:“我讨厌外国人。”
“我隐约记得一个金发、戴着红色眼镜,笑起来很温柔的女性,我很喜欢她。”
“两者不冲突。”他在电梯前停下,摁了一下向下的摁键,一边等待电梯下来,一边等待广田雅美的回复。
广田雅美沉默了几秒,才迟疑着回复了一句没用的废话,“原来如此……”
没有说更进一步的话。
日向合理想了想,举了一个生动形象的例子,“你觉得,我讨厌GIN吗?”
“欸?琴酒吗?”广田雅美再次被为难到,为难了几秒,才有些不情愿地道,“你不讨厌他。”
电梯的上面的标示在不断地跳动,显示电梯正在靠近这一层。
身边有轻轻的脚步声停下,是那位若无其事走过来的任务目标先生。
“是的,不讨厌。”日向合理先停顿了一下。
电梯抵达,随着一声清脆的提示,电梯门缓缓开启。
他和任务目标一起走进去。
摁下地下停车场的负三层后,电梯门又缓缓关闭。
日向合理继续道:“GIN的头发,也不是正常的黑发吧,是银色,严谨地说、他也大概率是混血,不过不太可能是美的混血。”
“你母亲虽然是金发,但是也不是美的混血,我只讨厌那国人。”
其实,都无所谓,就算那两个人都是美混血,日向合理也没什么讨厌的。
严格来讲,他讨厌的,只是那种典型的美式愚蠢,特别是那种肌肉大汉,或者是官方人员、比如FBI。
他们都对人类做出了巨大的贡献。
指过于愚蠢、让纽约直接沦陷,充满了可可爱爱的人形生物,日向合理根本清理不过来。
“……在我说,她出生英之前,金发也可能是美吧?”广田雅美顿了顿,还是询问,“那个时候,你也不讨厌她吗?”
“不讨厌,我只讨厌愚蠢的人。”日向合理淡定回答。
他侧首,转向任务目标先生,“比如,这位先生。”
“我以为你听到‘GIN’,会反应过来的,结果根本没有记住和自己进行交流的人啊。”
任务目标没有反应过来,但听出来自己被骂了,于是立刻作出发怒的表情,想要装成是临时下手、而不是早就盯上日向合理的样子。
“喂?还可以听到吗?”日向合理又对电话说了几句,无视对面清晰传来的‘喂?’回应,直接继续往下说,“听不到呀,那我先挂断电话了,等会儿见,姐姐。”
他挂断电话。
……
日向合理说:“我双标。”
握着被挂断的电话,沉思着反复回忆许久,广田雅美终于确认了,对方刚刚就差直接说这句话了。
什么?广田小姐的母亲是金发?
‘不好意思,那我讨厌的不是金发,而是有美混血的金发。’
什么?如果不知道广田小姐的母亲是哪国混血,会讨厌吗?
‘不好意思,我讨厌的是有美混血的金发蠢货,广田小姐的母亲不符合,所以我也不讨厌。’
如果,如果宫野艾莲娜是美混血、或者有些笨蛋,那么,那句话就可以畅通无阻地换成‘不好意思,我讨厌的是有美混血、而且不好看的蠢货,广田小姐的母亲很漂亮,我不会讨厌的。’
至于琴酒……
广田雅美适时地跳过煞风景的点,苦笑了一声。
就凭刚刚那通电话,她能感觉到,日向合理对宫野艾莲娜的好感很高,对她的好感也很高。
但是,她不确定,对方究竟想起了多少。
尤其是,她想起对方刚刚似乎是漫不经心叫出的‘姐姐’,便下意识用力闭了一下眼,握住胸口的那个吊坠。
如果,如果想起太多的话……
遥远到模糊的记忆里,因为找不到莉莉、怕他再出意外而哭泣的时候,那位先生曾经传唤过她。
对方坐在昏暗的房间里,她只能闻到难闻的乌鸦气息,和一道有些苍老的声音。
简单地叙述完‘莉莉已经去了光明的世界,而且忘记了不愉快的事情,不会再伤害自己’之后,对方淡淡道:“明美,你和莉莉的关系很好,他很喜欢你,你不会害他的,对吧?”
一旦日向合理想起来……
广田雅美闭着眼睛,眼前却仿佛浮现了最后一次去见日向合理时的实验室,当时,实验室已经被收拾了一遍,但几乎一路走过去的缝隙处,还是有血色。
浓郁到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在空气中沉浮,几乎能凝聚成一层厚重的红色气体,挤进每一个人的鼻腔。
还有被暂时关在黑暗密室、冷静不下来,像是一只脏兮兮羔羊的莉莉。
一旦想起来,第一时间受伤的,绝对是日向合理自己。
有轻快的脚步声传来,并且向这边靠近。
广田雅美下意识睁开眼睛,看到来人的那一瞬间,她便隐藏住痛苦的表情,含笑道:“合理君。”
日向合理看起来很高兴,嘴巴弧度都比平时大,像是走在路上、天降惊喜了一样,“广田小姐。”
……语气也上扬了些许,怎么这么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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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两章是限时救援的松田篇。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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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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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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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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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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