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看清楚那双眼睛的瞬间,他便在人潮中僵硬住,就像是被冻结了一样。
天上的烟花还在砰砰作响,周围的人潮声还是无比喧哗,所有的一切都好像突然震耳欲聋了一样,让他哑然无声。
很久以前,在和其他的警校同学聊天的时候,他曾经说过,自己之所以去警校、是想找到一个人。
一个名叫‘宫野艾莲娜’的金发女人。
现在已经今非昔比了,他也从警察转职成了‘违法犯罪分子’……哪怕是卧底。
虽然还没有放弃寻找宫野艾莲娜,但是安室透已经没有主动去寻找对方了。
最近,他的脑子里也塞满了各种任务、和推测上司的心理、怀疑组织是不是在试探他之类的事情,没有再去想初恋。
但是现在……但、是、现、在。
他直直地注视着那双眼睛,以及那双眼睛的主人。
那双眼睛和宫野艾莲娜的眼睛、几乎一模一样,只是眼睛的颜色更深了一些、也更平静,以及眼角那点像是墨水加粗一样的深色。
这绝对不是巧合。
‘会不会是组织在试探?’的想法只冒出了一瞬间,就被安室透自己击破。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思维在奔腾活跃,各种想法接连浮现出来、又挨个像是泡泡一样破碎掉,身体却无比僵硬,甚至连眨眼都做不到,只能直直地看着对方。
两者形成了巨大的反差。
那双眼睛的主人几乎和他差不多高,看不出具体的年龄,不过看身形、应该很年轻,肯定是个学生,刚成年或者干脆是个未成年。。
除了那双眼睛,对方露出来的,就只有那只握着面具的手,以及因为姿势而层层垂落下来的袖子。
这只手也太年轻稚嫩了。
安室透和对方对视了几秒、或者几十秒、又或者干脆只是短短一瞬间后,对方握着面具,冲他颔首示意。
之后,对方把面具戴好,继续往前走。
擦肩而过的那一瞬间,安室透听到了对方平静的声音,“新年快乐……嗯,Hello。”
前面半句不是像是外国人生硬念日语的发音,但是后面那个问候词也没有典型的日式口音。
声线偏冷淡,和宫野艾莲娜就不太相同了,同时,也暴露了对方的大概年龄。
这个人,绝对是个未成年。
安室透回神,他努力把过分活跃的思绪沉回身体中,控制着自己伸手、下意识想要抓住对方。
对方有所察觉,只轻飘飘抬了一下手臂、便直接侧着避开了,然后头也不回地接着往前走。
有一群结伴的人从他们中间路过。
庆典上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就这么短短一瞬间的功夫,安室透再越过人群、去捕捉那抹鲜艳的白色时,对方已经在十米开外,时不时被人群淹没一下,偶尔才会露出一角。
问:在人群密集的庆典上,和一个人相隔十米,是什么概念?
……那差不多就是这辈子和下辈子之间的距离了。
除非特别明显地推开周围所有充当了阻碍作用的人群、直接斩浪式地飞过去。
安室透当然不可能这么不理智,特别是,现在已经快九点了,这里是庆典的中心附近。
如无意外,绝对会有组织成员在这附近。
如果冒出大乱子,组织成员注意到了这里,那不仅可能会被顺藤摸瓜发现卧底身份、那个绿眼睛的少年也可能会被一并处理了。
他只能尽量迎着人潮走,在满眼的人群中努力捕捉那抹白色。
可恶,距离实在太远了,如果对方停留一下、或者回头看一眼……那句新年快乐到底是什么意思?!
对方认识他吗?还是干脆是个会对陌生人说‘新年快乐……Hello’的好心人?
绕开了五六个人,安室透继续往前走,同时继续努力捕捉那抹白色,然后怔了一下。
本来,按照他的预料,耽误这么一下,那抹白色应该已经彻底消失了才对,但是居然没有。
对方静静凝固在视野的边界处,微侧身、回头看来,像是在确认他是否跟上来了。
安室透和对方遥遥对视了一瞬间,对方便毫不犹豫地转身,继续走。
这个反应……对方是在引路吗?
安室透立刻追上去。
又断断续续地跟了一会儿,对方才彻底停下来,和一个同样穿着白色和服的女性汇合。
有那双眼睛在,在看到那个女性的时候,安室透轻松认出来那是谁。
是宫野明美。
他童年时和宫野明美玩过一段时间。
那么,那个绿眼睛少年,果然和宫野艾莲娜有关系。
要不要过去呢?
迈步走过去的同时,安室透迟疑了一瞬间。
他现在的身份,以及身边势力的复杂程度,如果把无辜的人卷进来……
刚走到一半,甚至还没把距离拉进到八米,就有意外出现。
那个绿眼睛少年本来正在和宫野明美讲话,有一个人影蹑手蹑脚地靠近对方。
走到对方身后的时候,人影猛地往前扑了一下。
从头到尾、绿眼睛少年都没有回头看一眼,在那一瞬间却突然伸手捂住面具,挡住了身后人的捂眼攻击。
挡住之后,绿眼睛少年又毫不留情地追击,直接拍了一下那个人影的手,把人影拍得跳起来。
安室透的视线落在那个人影身上,和那个黑糊糊的卷毛上,彻底凝固住。
……松田阵平。
是他在警校的同学。
现在过去,对方绝对会认出他的。
于是直线行走、目标精准的路线拐了个弯,安室透硬生生地低下头、把自己的样貌遮住,然后走到身边的摊子上,假装对上面的面具感兴趣。
同时集中注意力,听那边的动静。
他只能听到松田阵平的跳脚声,以及对方大声诱哄那个绿眼睛少年去玩飞镖游戏的声音。
然后是被拒绝后的反应,“怎么可能一点也投不中?小日向的借口也太敷衍了吧!”
小日向?还是小雏菊?
两者的读音相似,安室透的第一反应是这样。
对方是叫宫野日向或宫野雏菊吗?无论是哪一个,都有些奇怪。琇書網
还是干脆只是个昵称?
如果是昵称的话,小日向应该是指小太阳,对方的性格也应该是活泼向上乐观型。
那么,对方之前对他说‘新年快乐……Hello’、就只是单纯的问好?
安室透把杂乱的思绪压下去,继续听。
松田阵平在努力证明自己,“我的枪法可是很准的、飞镖也很准,实在不行,我手把手教你?绝对、绝对可以获奖的!”
……你的枪法还没有我准。
虽然只能听到松田阵平的声音,但从松田阵平的反应来看,他们绝对很熟。
安室透放下手里的面具,又换了一张,余光瞥见他们开始移动,应该是要去玩游戏。
耳边的声音也开始抽离着远去。
他定定地看了几秒手里的面具,直到老板警惕性地看过来,才反应过来,继续认真地翻看面具。
过了大概两三分钟,估摸着松田阵平、宫野明美和那个绿眼睛少年已经远去,安室透才笑着道:“这个面具多少钱?我要了。”
人群从他身后散过,突然,他被一个女人撞了一下肩膀,对方极快地路过,带来了一阵百合花香,以及一句漫不经心的指示。
“任务完成,撤退。”
是组织成员。
……她刚刚就在附近?
安室透不动声色地回复:“收到。”
然后握着面具,观察了一下那个女人离开的方向,她是向松田阵平消失的那个方向走的。
他迟疑了一下,扣上面具,也跟着快步走过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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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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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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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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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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