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个月给许锐锋过的直闹心,具体的战斗顺序成了许锐锋关注的重点,尤其是小日本子占据了江阴以后,顺着溧阳向南京南方进攻时,他就像是在地图上看到了日本人的最终目的。
日军的国崎支队不过是一个混成旅的建制,可他们竟然敢从郎溪进占太平,迂回浦口想要切断南京守军北退之路;第十八师团更是向芜湖进发,要堵死南京守军的西归路线……
这说明什么?
日本人虽然没能完成三个月灭亡咱的狂言,如今的国党在北平、上海两次惨败之后,却已经不被他们放在眼里了。人家这回打南京,根本不是要击溃你们占领城池,是要彻底将你们留下!
一个月的时间很快过去,许锐锋在这一个月听见了各种口号,看到了这种各样的战报,耳边传颂的都是英雄事迹……
可是,在十二月末的一天夜里,瞧着自己媳妇失魂落魄归来时,正抱着孩子的许锐锋血都差点没凉了。
他媳妇可是老许获取消息的第一渠道,毕竟组织上要下达什么消息都要通过宣传部,所以许锐锋才有这么多的消息来源,只是今天,当于秋兰、也就是温婉如往常一样回家时,站在门口想要伸手关门的工夫,竟然在一个愣神间忘了自己要干嘛,呆呆的站在门口。
她慢慢回头看了一眼老许……
“别说话。”
许锐锋用三个字儿堵住了这个女人的嘴,他不敢听!
南京是什么地方?
这地方要是出点什么事……
这一夜,于秋兰都没有开口,许锐锋和她躺在炕上俩人谁也闭不上眼的等到了天亮,但,天亮以后,满城都是警卫员的疯跑,还一边跑一边疯狂呼喊各位首长,说是组织上召集他们开紧急会议。
“老许啊,孩子给我吧,你不得去抗大上课么?”
狗剩娘进屋时,于秋兰已经回到了工作岗位上,以往老许都是将自己儿子交给狗剩娘带,然后自己去抗大上课,可是今天,他呆滞的冲着狗剩娘摇了摇头,连动也没动。
他没去抗大,一个人在屋内,像是要把所有消息都隔绝在窑洞之外般,始终不肯踏出去一步。
“老许,出大事了!”
老鹞鹰冲进了窑洞,冲着正在发呆的许锐锋说道:“日本人攻进了南京,开始了……”
他没把话说下去,因为老鹞鹰发现自己说的话许锐锋像是没听见一样呆呆坐在炕上,连怀里的孩子正‘呀呀’说着什么,都没搭茬。
对许锐锋了解得比他自己还清楚的老鹞鹰不说话了,慢慢伸出手抱过孩子,那一瞬间许锐锋突然目光凌厉的看了过来,等看见老鹞鹰,这股要杀人的目光才缓缓挪开,任凭他将怀里的孩子抱走。
而接下来的整整六个礼拜,让整个大后方都陷入了沉默。ωωω.χΙυΜЬ.Cǒm
日本人的暴行不断通过话匣子里的两个大喇叭传出,他们杀人、他们祸害姑娘、他们无恶不作!
他们在中国人引以为傲的六朝古都里,染满了鲜血,遍布冤魂!
这六个礼拜,许锐锋过的浑浑噩噩,可他发现自己不管去哪,身后的人却变得越来越多。最开始是王铭,然后是四宝子,等老鹞鹰也开始在眼巴前儿晃悠的时候,老烟枪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无声无息站在了身后。
许锐锋回头问了一句:“你们,有事啊?”
四宝子莫名说道:“爷,您给句话,我们咋都行。”
许锐锋一下就明白了这群人的心思,他们是怕自己偷着和日本人玩命去,不带他们。
“等过完年的吧。”
许锐锋如此说着。
他才刚刚给家里的日子又过了起来,他才能安稳的和自己儿子过头一个年,他才……和自己媳妇团聚,晚上吹了灯还没稀罕够呢,这日本子就开始了……
许锐锋是真想踏踏实实在家多待两天啊,哪怕就两天呢。
“老许。”
夜。
于秋兰躺炕上靠在老许的肩头轻声喊了一句。
许锐锋回头的时候,他看见了自家女人眼里不一样的东西,这东西他见过:“有任务了吧?”
“没有。”
许锐锋笑了。
第二天大清早,许锐锋看见于秋兰起来给刚刚断奶没几天的孩子又喂了一回母乳,从这一天开始,出门儿以后,就没回来。
他不知道自己媳妇去哪了,现在整个大后方最缺少的就是懂日语的人,如果不是自己家孩子才这么大,于秋兰也许早就出现在了自己应该出现的位置上。或许组织上也在心疼这个刚出生的孩子吧,只是……
爹回来了,娘又出去了。
许锐锋从炕上爬起来,开始给孩子熬小米粥,等熬好了粥,一口一口喂进怀中小家伙的嘴里,这小子竟然没心没肺的用小米粥在嘴里吐泡泡。
老许就这么一个人带着孩子在大后方的孩子哭声中熬到了过年,终于等来一个不算数据的数据,一个从南京当地逃出生天回来的人说,日本子光在南京就杀了将近得有四十万人,这还是不完全统计、也没法完全统计时……
这一天,正好是大年三十。
这一年,没人说任何吉祥话儿,也没有任何祭奠活动,不过是其中一家百姓在挂上红色灯笼后,惹来了他们自己家老爷们的咒骂:“你给败家玩意儿,都什么时候了,还挂这大红色,你是嫌我事儿少啊!”
那大红灯笼被从门楼上挑下来,扔在地上踹了,当未曾熄灭的火焰顺着红纸燃烧起来,早就准备好大红灯笼的家家户户都把红色灯笼摘下塞进了炉子里。
这一年,在最喜庆的日子中,整个大后方都没有红色,没有窗花,没有福字。
年三十的夜晚,许锐锋抱着太平不撒手,跟着小家伙咿咿呀呀。席面上是胡吃海塞的四宝子、王铭、老鹞鹰和老烟枪。这帮人吃着、喝着,相互敬酒,推杯换盏,却谁也不开玩笑,谁也没多说一句话,整顿饭吃的没有半点声响,整个席面上只有小太平一个人在叫唤,时不时还扭过头儿来看上两眼,似乎感应到了什么。
当子时更响,小家伙也熬不住了在许锐锋怀里睡了个酣畅时,老许酒红的脸抬了起来,冲着炕桌上带着俩女娃吃饭的狗剩娘说了一句:“麻烦您了。”
他把孩子交给了狗剩娘,撩开大褂前襟单膝跪地,给这个一辈子都没受人尊重过的女人来了个大礼。
随后,根本不等狗剩娘反应过来,立即起身,掀开门帘走出了窑洞之外。
那一刻,四宝子、王铭、老鹞鹰、老烟枪同时起身走出窑洞,窑洞外,是他们早就准备好的五匹马,这几个男人顺着道路披星挂月、顶风冒雪扬鞭而行。
那时,窑洞门口站着三个女人,狗剩娘手里抱着太平,沉默了半晌后,终于张开了嘴:“唉……”叹息一声,又把嘴闭上了。
狗剩娘看了一眼怀里的太平,这窑洞是他出生的地方,可出生的时候,他身边就没有爹;如今,这窑洞还是家,可家里的爹和娘,却都不在了。
“娘,我叔上哪了?”
狗剩娘用另一只手搂过了问话的女娃,说道:“上坟去了。”
“给谁上坟。”
“死在北平、上海、南京,乃至于这片土地上的千千万万个中国人。”
“那我叔怎么没拿东西呢?”
狗剩娘说话时竟然带出了哭腔:“路上有。”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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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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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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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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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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