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卓看着钱大勇这般姿势,眉头更是紧皱,心想:“这人不光内力全无,刀法也是一塌糊涂,全无章法,和那一群黑衣刀客显然不是一伙。”想着,他脚跟突然一定,瞅着那九环刀将落未落之际,欺身抢进,双臂缠住钱大勇肋下,一招“翻云顶”便将钱大勇仰面摔在地上。
钱大勇被这一摔,一口气险些没喘上来,一张脸是被憋得通红。燕卓也不啰嗦,单手将他整个拎了起来,大喝道:“你们的头领已被我所擒,识相的就把刀放下!”
一众流寇闻声向着自己的老大钱大勇看去,只见钱大勇被一少年单臂聚在空中,仰面四肢乱摆如一只翻了盖的王八,狼狈至极。不过,那钱大勇被燕卓擎在半空,仍是不怵,大喊道:“兄弟们,不要管我,大不了咱们十八年后再做兄弟!”
那一众流寇见大哥如此,一时都不知道如何是好,兵刃虽仍是握在手中,却是只守不攻。沈通见状也是停手,而吴三省却是视若无睹一般,一手哭丧棒在手,势不可挡,又是连毙三人,若不是身前人都散去,他是毫无停手之意。
局势陷入僵局,丐帮弟子和流寇相对而立,一时都不知该如何行动。
燕卓将钱大勇在空中如皮球一抛一接,又是大喝道:“还不放下手中刀刃投降?”
话音未落,一个红袍姑娘脚下轻快地进了大门。她一身明艳红袍,生着一张圆脸,两只眼睛也是圆溜溜纯净如珠,正是此前被乔镇岳救下的双儿。她听说乔大哥马上就要回来,心底高兴是按捺不住就要到近江城等候。
“双儿姑娘,快走!”一名丐帮弟子开口喊道。
双儿笑脸一僵,当即愣在原地,双眼茫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她为人实诚耿直(没太有脑子),长得又讨喜,在丐帮上下人缘甚好,众丐帮弟子见她进了大门,心里都是不安,生怕她有什么三长两短。
而那一众流寇显然也看好这女子不简单,长刀一横,便是架在双儿的脖颈之上,要挟道:“快放了我们大哥,不然我就宰了这小妮子!”
“什么鸡毛东西,老子是这么教你们的吗?”
还不等丐帮一众弟子出声,那被举在半空的钱大勇就是破口大骂。
“老子绰号蹿天豹,是山大王,正经的土匪,欺负女人,丢老子的人,你们这群鸡毛东西,快把人姑娘放了,要不老子砍了你们,别让老子的九环刀变成十环刀!”
那一众山匪流寇见状俱是一愣,犹豫间也只能将双儿放了回去。
钱大勇见手下放了双儿,开口向燕卓道:“好汉,我蹿天豹技不如人,认栽,这事是我张罗的,我一人做事一人当,你们丐帮要杀要刮都可以,只不过我有一个条件,就是放了我这帮兄弟。”
那一众山匪流寇见大哥如此说,衷肠烹着烈酒化作点点热泪,哭喊道:“大哥,大哥,我们不走,我们投降,放了我们大哥吧。”
燕卓见这一群流寇倒还有几分忠义,心中已起了恻隐之心,他将钱大勇放了下来,开口道:“我看你是条汉子,我可以饶你们兄弟一命,至于丐帮饶不饶你,你去问问那一旁的沈通沈长老和吴三省吴长老。”
钱大勇听燕卓如此说,双脚踩了踩地面,见不是做梦,拱了拱手道谢,便走到沈通、吴三省两人面前,开口道:“我钱大勇一人做事一人当,放了我这群兄弟,我给他们折罪!”
沈通和吴三省自然能听动燕卓话里的意思。
沈通道:“这件事看在燕少侠的面子上不做追究,你带着你的弟兄走吧。”
“不可!”吴三省厉声道,“我丐帮是他想来就能来,想走就能走的?燕少侠的面子照顾了,我丐帮的面子还要不要了?这件事你得给丐帮一个交代。”
钱大勇点头,道:“江湖规矩,我懂,我把我的人头留下,我的兄弟可以走吗?”
吴三省不做声,视作默认。
钱大勇看了看吴三省和沈通,又回身望了自己众兄弟一眼,咧嘴一笑,抄起地上的九环刀,手臂一轮就要给自己一个痛快——别了兄弟们。铁环哗啦啦的声响已到耳边,但他对自己的决定并不后悔。他自小听先生说书,对书中信义两字看得极重,虽是落草为寇,过着刀口舔血的日子,但对信义两字从不有失。
“等等。”
一句话、两个字,轻飘飘溜进钱大勇的耳朵,他手掌用了用力,刀柄还在手中。“我已经死了?”他睁开眼,刀身映着日光,白茫茫一片。“这就是地府吗?怎么这么亮堂?”
“帮主!”众人齐声在钱大勇耳边喊道。xǐυmь.℃òm
钱大勇心头一颤,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我生前积德,一到地府那阎王老爷就封我了一个帮主?他心中先是一惊,随后便是激动,他迫不及待地眨着眼睛,想要扫清眼前的白光,见一见他的帮众。
“哈哈,我也是一帮之主了,我当帮主了,哈哈哈,我要给我的帮派起名蹿天帮,在地府也打出我们蹿天帮的威名!”
正当他陷入这美好的幻想之际,一个深沉的男声在他耳边道:“快睁开眼,别乐了,我又没打你。”
钱大勇闻声睁开双眼,只见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壮硕大汉正皱着一对乌黑的眉头看着自己,而那刚才的两位丐帮长老都是站在他身后,神色恭敬。
“你醒了,我又没打你,怎么就晕过去了?”那壮硕大汉开口道,“刚看你慷慨赴死的样子,还以为你是个汉子,怎么胆量如此之小。”
钱大勇一听有人说自己胆子小,一个鲤鱼打挺,翻身而起,口中振振有词道:“我可叫钱大勇!大勇!我···我这胆子可大了,你是谁,你不服就和我比试比试,看谁胆子大!”
“无礼!”沈通喝道,“这是我们帮主乔镇岳,要不是帮主饶你一命,现在你早就见阎王了!”
钱大勇又仔细看了看眼前的乔镇岳,一身灰色布衣长袍,长髯随风而动,满是风霜,一只大手还握着自己九环刀的刀背,看来正是他拦住了自己的大刀,这份劲力真是骇人啊。
“无妨。这汉子有几分豪气,我喜欢。”乔镇岳仰头一笑又道:“沈通、吴三省你们八百里加急叫我回来,是什么事?”
沈通、吴三省互相看了一眼,还是吴三省开口道:“帮主,彭副掌遭遇不测了。”
“什么意思?”乔镇岳目光陡然一冷。
吴三省接着道:“三天前的夜里,彭副掌被歹人所杀,凶手用的是彭家的五虎断门刀。”
“咯嘣”一声,乔镇岳手掌一红,他手里的那柄九环刀眨眼间便断成了一地的零碎。
钱大勇看着自己的九环大刀如桃酥一般碎了一地,心中的惊怖是难以形容,这还是常人能拥有的力量吗?
“凶手查出来了吗?”乔镇岳一句话说出,掌中的血水和眼中的泪水也是一齐落下。
“还在查。”吴三省道,“现在知道的就只是凶手不止一人,凶手鞋底印有幼麒的图案,应该是江湖上一个隐秘的组织。”
乔镇岳只觉心如刀绞,强忍着痛苦道:“查,抓到凶手杀无赦!”
“我···我有话说!”钱大勇结巴道,“那个幼麒的图案我见过。”
众人一惊,忙看向钱大勇,一齐道:“快说,你在哪见过的!”
钱大勇刚要开口,房檐之上一线金光爆射,那暗器又急又快,众人都是反应不及,乔镇岳情急之下,灰袍一扬,就要用自己的肉身护住钱大勇。
千钧一发之际,燕卓手腕一抖,飞燕镖豁然出手,正击落那一道金光。房檐后的杀手不甘示弱,手中金光闪动是铺天盖地而来,燕卓也是将飞燕镖铺天盖地还了回去。一时间,撞击声噼里啪啦是不绝于耳。
钱大勇见身前一身灰袍,又见一地裂成两半的金钱镖,一颗心是狂跳不止:“他娘的,开眼了,这群人是真鸡毛厉害,和他娘的神仙打架一样。”
只听最后一道声响乍停,燕卓和那杀手都是没了暗器,那杀手在屋檐下暗骂了一声国粹,脑袋一低便是不见了踪影。
燕卓握了握拳头,缓解着酸疼的手指。那杀手使得是金钱镖,这种暗器在江湖上十分常见,只是所用的手法各不相同,不过能将金钱镖施展出这般铺天盖地气势的也只有江南的唐门和江北的落花公子。唐门所使的金钱镖叫三十六路飞云金钱镖,双手左右连发,能一口气射出十八枚金钱镖,而落花公子使得叫漫天花雨洒金钱,比之唐门更厉害一些,一口气可以射出三十六枚金钱镖,不过他这三十六枚不仅是左右双手连发,更有袖中机关的功劳。
“按照刚才那人的手法,那人应该是落花公子的徒弟,不过落花公子已有十几年没在江湖上出没,也没听说他有传人。”
燕卓走到乔镇岳身旁,开口问道:“大哥,你没事吧。”
乔镇岳点了点头,拍了拍燕卓的肩膀,没有说话便又看向了钱大勇,问道:“你在哪见过那幼麒图案的。”
钱大勇不敢隐瞒,是一五一十将自己所知都说了出来:“那人是两天前,在东边荒山主动找我们的,那时候我们刚从江左逃出来,没地方住没饭吃,他过来和我攀谈,请我喝酒、吃饭很是豪爽。大丈夫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所以他让我攻打丐帮堂口我也是一口答应,虽说那是我喝多答应的,但人不信不···不行,我就来了。”
“那你怎么知道他身上有幼麒的图案?”乔镇岳问道。
钱大勇答道:“那天山上湿气重,他每走一步都会留下脚印,我看到那幼麒图案觉得有趣,所以记得特别深刻。”
“那人长什么样子你还记得吗?”乔镇岳接着问道。
“记得。”钱大勇道,“那人长着一张瘦脸,眼睛细长,是个丹凤眼,没有蓄须,面皮干净,看样子像是个书生,犀牛骨有点高,鼻子不长但高挺,有些鹰钩鼻,嘴唇很薄,很能喝酒,我们一起喝了三坛酒他还是一点没醉。”
乔镇岳听过点了点头,看向一旁的吴三省,吴三省也是点了点头,掏出笔墨当场绘出一幅画像。
钱大勇看了那吴三省画的画像,双眼圆瞪,直呼是一模一样。
“吩咐丐帮的兄弟,把这幅画像给我贴满三州,严查各处澡堂和妓院,一旦发现鞋上和身上有幼麒图案的人,立即发射令箭围捕!”乔镇岳吩咐道。
沈通、吴三省两人齐声称是,带着手下弟子和钱大勇一同退去,而一身红袍的双儿看着乔镇岳无言的背影,也是懂事的离开,只留下燕卓和乔镇岳两人站在庭院,相对而立。
乔镇岳道:“陪我喝一点吧?”
燕卓道:“好,喝多少都可以。”
乔镇岳一笑,转身进了内堂,他脚步沉重,每走一步都会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这里有一个内堂,是一个酒窖,是彭镇专门为我准备的,其实这三州每一处的堂口里都有一个酒窖,都是他给我准备的。他说我成亲的时候要喝光一个酒窖,生子时再喝光的一个酒窖,孩子满月时再喝光一个酒窖。”
说到这,他眼圈不由又是一红,热泪已满眶。
“乔大哥,节哀。”燕卓心里也是一酸,他想安慰乔镇岳又不知如何安慰,任何安慰在此时都是没有丝毫用处,这种极致的痛只能通过报仇和时间来缓解。他能做的,也只能是喝酒。
他拿起一坛酒,掀开酒封,递给乔镇岳,接着自己也捧起一坛。
“喝酒吧,乔大哥,就用这一窖的酒送送彭老前辈。”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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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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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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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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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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