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顒摩挲着大臣进献的精致铜锭,脸上写满了痛惜之色。
“这么多的铜锭,就要白白送给大明?”
太保陈元沆闻言脸色大变,再看了看宫里没有闲杂人,这才痛心疾首的训斥陈顒。
“陛下此言大谬!”
“国小而不处卑,力少而不畏强,无礼而侮大邻,贪愎而拙交者,可亡也!”
“现在大明强盛,兵锋可由海上直达越南,咱们若是不小心侍奉,惹怒大明,咱们越南社稷顷刻间覆灭!”
“再者说胡季犛势大,若咱们不抱紧大明的大腿,迟早要上演曹丕之乱。”
“陛下不可不慎之!”
陈顒听到太保陈元沆这般训斥,脸上闪过一丝尴尬。
“朕只是觉得可惜!”
“咱们越南分明缺铜钱,每年要拿大量的物资换取大明的铜钱。现在手里有了这么多铜锭,非但不能自己生产铜钱,还要拿去送给大明……”
陈元沆闻言也是一阵惋惜之色,不过他始终保持足够的清醒和认识。
“陛下说的也是,可谁让咱们太弱了呢?”
“若是国内没有胡季犛这个乱臣贼子,咱们也不至于这般受辱。”
“现在只希望大明收了咱们的孝敬,能帮咱们压制住胡季犛,不让他生出谋朝篡位之心即可。”
陈顒闻言叹息一声道。
“但愿吧!”
“只是胡季犛跟大明靖海军将领打的火热,恐怕大明不会帮着咱们吧?”
陈元沆闻言赶忙安慰道。
“陛下放心,大明皇帝陛下和皇太孙殿下定然不会支持一个乱臣贼子,顶多是底层军官夹带点私活,这才跟胡季犛走的近了点。”
“只要咱们在给大明进贡铜锭之时,向大明陈述备受胡季犛这个贼子欺侮,大明皇帝陛下定然不会坐视不管!”
“是吗?”
“那这次去大明进献铜锭之事……”
陈元沆当即撩起衣袍跪在地上主动请缨。
“陛下,微臣愿意前往大明,向大明皇帝陈述您所受到的侮辱,请求大明皇帝为您主持公道!”
陈顒一听这话,脸上顿时露出开心的表情。
“哎呀呀,陈太保何必如此多礼呢!”
“你若是能办成此事,朕自当以国事托付于你!”
虽说陈顒画了個非常大的饼,但陈元沆却没有一点想吃的意思。
“陛下,微臣建议您不要轻易以国事托付任何人。咱们越南出一个胡季犛已经差点乱了国政,再出几个这样的人,就算大明不来打咱们,咱们自己也会亡国!”
陈顒见陈元沆这般劝谏,脸上立马露出郑重之色。
“太保说的对,是朕孟浪了。”
“朕听你的,等除掉胡季犛后仿效大明,也建立个内阁……”
“陛下英明!”
陈元沆辞别陈顒,就坐上了前往东土大明的海船。
因为是皇太孙指定要的物资,因此靖海军派出两艘战舰护航。
其实整个环大明洋上飘着的都是大明海船,护航纯粹就是多此一举。
但不这样做,不足以彰显他们对皇太孙殿下的尊重,也不足以体现他们对皇太孙的重视。
三十万斤铜听上去很多,实际上连一艘福船十分之一载货量都不到。
但这已经是越南一年的产量了!
陈元沆在经过十几天终于来到大明,在进港之前,大明朝廷就派出引导船,引导他前往指定港口卸货。
陈元沆看着南京城外江面上飘着大大小小的船只,约莫估计下少说有上万艘。
然而这上万艘船竟然没有丝毫混乱,而是在各种旗语的指挥下井然有序的行进,哪怕是笙歌燕舞的花船,在进入港口之前也会停掉音乐,安静的等待着码头官员的指挥。
这给了陈元沆极大的冲击力,他以前只知道大明强大,却没想到大明强大到如此程度。
窥一斑而见全豹,大明在管理一个港口的时候都能做到如此井井有条,那么在管理人口、军队、商贾等等,也定然是有条不紊,秩序井然。
这从侧面反映出大明对帝国的掌控力度是空前强大的,起码较之他们大越南要强出无数倍。
陈元沆是带队的使节,只要船舶到岸就可以上岸休息了,至于卸货的活自然用不到他。
然而,陈元沆刚登上案,就听到塔楼上传来一阵急促的号角声。
在这一阵阵号角声里,刚刚还拥挤不堪的河道霎时挤出一条宽阔的航道。
哪怕两旁都被挤的快要翻船了,也没有船只敢拐进中间空出的航道行驶。
正当陈元沆不明所以之时,航道的尽头露出一片风帆。随着风帆的出现,一块块硕大的牌子也映入陈元沆的眼帘。
“大明前秦王殿下!”
“黄金洲总督!”
“黄金洲印卡族酋长!”
“黄金洲阿拉瓦克族酋长!”
“黄金洲……”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不仅将陈元沆震惊了,就连两岸的大明百姓也看傻了,纷纷猜测船上的人是什么来头。
“前秦王殿下是啥意思?”
“秦王不就封了一代么,哪来的前秦王?”
“还有黄金洲总督是啥,咱大明还有这么个地方?”
至于后边的几十个酋长,更是将大明百姓看懵逼了,完全搞不懂这货的来路。
直至他们看到最后,见到一块平平无奇的牌子上写着“大明秦庶人”的称号,他们才恍然大悟。
“俺想起来了,前些年老皇帝将二儿子贬黜,贬为庶人了,船上这货该不会就是那个朱老二吧!”
“你不要命啦!”
“人家就是朱老二,那也是皇帝老爷的儿子,岂能容你这般称呼!”
宝船船头傲然而立的前秦王殿下,听到底下百姓的议论声,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还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自己在黄金洲兼并几十国,拓地五千里没人提,前些年被贬为庶人的事倒是深入人心!
这事一定是朱允熥那孙子搞鬼,他手里分明就有那什么报纸,他都不替自己这个二叔吹一吹,竟然让老百姓这般编排自己?
朱樉越想越气,直至他看到被临时腾出来的航道,脸上的阴郁之色才稍微少点。
“哼哼!”
“还算那孙子懂事,否则咱进宫非得踢他屁股!”
朱樉正在暗暗自嗨之时,突然看到岸上出现一个穿着朱红色衣服的青年,正激动的朝着自己摆手。
朱樉在黄金洲这几年,无时无刻不想念着这个青年,几度梦回都恨不得将这个青年掐死,只是每到关键时刻就被尿憋醒,气得他一次次失眠。
然而,时隔多年再次相见,朱樉却发现鼻子不受控制的酸涩起来,两眼更是不争气的流出一行行泪水。
朱允熥站在码头上,对着船上的中年欢呼跳跃。
“二叔!”
“我亲爱的二叔!”
“欢迎我亲爱的二叔!”
随着船只靠近马头,朱樉终于听到朱允熥喊的是啥了。
然而,不听到还好,听到后他更生气了。
当船只靠岸,朱樉都不等船只停稳,踏着晃悠悠的舷梯就急不可耐的上了岸,到了岸上照着朱允熥的屁股就是砰砰几脚。
“你个小混蛋!”
“哪来的脸管咱叫二叔,伱眼里要是真有咱这个二叔,能忍心把咱扔黄金洲!”
朱允熥也不着恼,笑嘻嘻的道。
“二叔身体越发好了,皇爷爷看到您定然非常开心!”
朱樉见朱允熥提到老朱,脸上的愤怒霎时被担忧所取代。
他这次之所以能回大明,最重要的原因是听闻父皇生病,可能活不长了……
朱樉一把抓过朱允熥的肩膀,一脸凝重的问道。
“大侄子你给咱说句实话,你皇爷爷他是不是已经……”琇書網
朱允熥歪着脑袋看向朱樉。
“二叔,你这是啥意思?”
朱樉摇摇头道。
“没啥意思,你就跟咱说句实话,哪怕你是骗咱回来,咱也不生你气。”
“只要你让二叔去你皇爷爷坟前瞅一眼,二叔这百十多斤肉随你处置!”
朱允熥闻言脸色大变。
“二叔,你忒小看人了吧!”
“我要是对你不放心,又何必命人带你回来?”
“难道我还怕你带着几十万野人反攻大明?”
朱樉听到这话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他还真想过带着几十万野人打回来。可一看到黄金洲的造船水平他就彻底熄了这个念头,如果真想打回来,估计没有几代人超过百年的努力是根本不可能的。
不过,在朱允熥的回怼里,他也听出了另外一层意思。
“你是说,你皇爷爷还活着?”
“当然!”
“皇爷爷不仅活着,还活的非常好呢。你现在这身板,可能都不是皇爷爷的对手!”
“哦?”
朱樉闻言将信将疑,然后跟着朱允熥一起登上马车入宫。
朱允熥为了欢迎朱樉,可谓是花了一番心思。
不管咋说这都是大明藩王出海第一人,该给予对方点尊重的。
朱樉看着两边飞扬的花瓣,激动的高喊他秦王殿下的百姓,眼眶不由再一次湿润。
当他看到教坊司上前献舞,在献舞完毕还拉出一条条硕大的横幅时,他那压抑的情绪再也控制不住了。
大明藩王出海第一人!
秦王不惧海上风浪,只身出海灭国五十八,为大明拓地五千里!
原本只是机械高喊口号的百姓,在看到歌姬们拉出的横幅后霎时露出震惊表情。
原来这货在船上摆的牌子是真的,他真当了那么多酋长!
在沿路百姓错愕的空挡,朱允熥拿起一个大喇叭对着两旁百姓高喊。
“诸位京城百姓,孤的二叔秦王是为国出海,为国征战!”
“秦王在海外孤身一人,披荆斩棘,为大明拓地五千里,诸位请跟孤一起为秦王贺,为大明贺!”
周围百姓见皇太孙都露面了,热情瞬间高涨,都不用人鼓动,一个个兴奋的大喊大叫。
“为秦王贺!”
“为大明贺!”
秦王看着条幅,在听着沿路百姓的欢呼声,不仅感动的泪流满面,甚至连心底压抑许久的愤懑和怨怼都一点点消散了。
只是当他看向朱允熥的时候,心里还是隐隐有点怨念。
死孩子!
你以为这么忽悠我,我就不生你气了?
哼哼!
门都没有!
秦王一行人在吹吹打打中来到皇宫,秦王刚到皇宫门口就急匆匆的下了马车,朝着门口噗通一跪,然后一路爬着过去。
当秦王爬到老朱脚下之时,他的手和脸早就沾满了灰尘,眼泪鼻涕和着灰尘显得非常狼狈。
但老朱却没有丝毫嫌弃,毫不犹豫的上前几步,一把抱住灰头土脸的二儿子。
“老二!”
“你真是咱那个不孝子老二吗?”
“呜呜呜!”
“父皇,儿臣不孝,儿臣终于见到您啦,呜呜呜……”
老朱听到这话,不知哪来的力气,用力捶打着朱樉的后背,一边打一边骂。
“咱打死你个不孝子!”
“你但凡安分点,咱又怎么舍得把你扔到海外哟,呜呜呜!”
老朱在打了几下后就打不动了,也舍不得继续打了,继续抱着朱樉痛哭。
当他看到朱樉已经有了白头发,更是哭的撕心裂肺起来。
“咱还以为临死之前都看不到你了,没想到……没想到……呜呜呜……”
“父皇,儿臣也是!”
“儿臣还以为您早就不在了,我那大侄子骗我回来,呜呜呜……”
老朱一开始还挺感动,可当他听清楚朱樉说了是啥,恨不得把这货再扔回黄金洲。
“住嘴!”
“咱身体康健,还能再活几十年哩!”
朱樉也意识到自己失言了,赶忙“啪啪”甩自己两个耳光,甩的老朱又是一阵心疼。
“你这是干嘛!”
“大老远回来一趟,就为了给咱表演打脸?”
对于老朱的毒蛇,朱樉差点没接住。
“父皇息怒,儿臣只是惩罚自己!”
“父皇有所不知,儿臣这些年在黄金洲一直严于律己,每当自己犯错都会自抽耳光!”
老朱闻言将信将疑道。
“你要是早年间这么要脸,也不至于干出那么多不要脸的事来!”
“走吧!”
“咱们爷俩别在这儿丢人现眼了,赶紧跟咱进宫洗洗,然后陪咱好好用顿膳!”
“诺!”
朱樉从地上爬起来,刚扶着老朱向前走了两步,就忍不住回头张望。
“父皇,咱们要不等一等?”
老朱头也不回的冷哼一声。
“不等!”
“要不是那逆孙,咱们爷俩也不至于分开这么久,就让他在外边等着,咱们吃饭的时候不带他!”
“不是……”
“儿臣说的是等等您的几十个皇孙……”
“啥?”
老朱听到这话诧异的看向朱樉,朱樉则一脸尴尬的低下头。
正当老朱不明所以之时,只见后方的车队里下来几十个身穿兽皮坎肩、兽皮短裙,脸上画着一道一道的油彩,脑袋上还插着各种五颜六色羽毛的孩童。
“这些孩子是?”
“回父皇,这些都是儿臣这些年在黄金洲给您生的孙子……”
老朱听到这话差点背过气去,过了好半晌才憋出一句话。
“你可真是咱老朱家的功臣!” 蓝星,夏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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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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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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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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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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