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朱允熥很是犹豫,生怕自己会一语成谶,将老朱在特定的时间给送走。
老朱见他这般犹豫,当即不耐烦的踹了他一脚。
“咱都不怕,你个逆孙怕啥?”
“咱死了不正好称了你的心,你就可以登基当皇帝嘞!”
老朱本是一句玩笑话,可在踹了逆孙一脚后,发现逆孙没有一点反应,只是一声不吭地耷拉着脑袋,时不时的肩头还耸动下。
老朱见状顿时软了下来,起身走到朱允熥面前,拍着他的肩膀道。
“瓜怂,哭个什么劲!”
“正如你前些年说的那样,你皇奶奶会死,你母妃会死,伱父王会死,咱这个皇爷爷也会死……”
“这都是天数,别说咱個泥腿子皇帝,就是开天辟地的秦始皇,寿数尽了不也得死吗?”
朱允熥闻言猛然抬头,一把抱住老朱,泪流满面地道。
“孙儿知道,可孙儿就是难受……”
“只要能留住皇爷爷,孙儿宁愿一辈子不当皇帝,只当皇太孙,呜呜呜……”
“唉!”
“傻孩子……”
老朱见到大孙这般模样,昏花的老眼也是一阵湿润。
他这辈子见惯了尔虞我诈,也见惯了各种表演。
是真情还是假意,他都不用看,听声音就能听出来。
可也正因为听出朱允熥的真情流露,才让老朱更加动容,更加珍惜,也更加欣慰。
“你能有这个心,咱就此生无憾了。”
“但做人不能太贪心,不能啥好事都落到咱们老朱家头上。”
“咱不管你是咋知道的,只希望你给咱个准信,让咱好做到心里有数,把该准备的提前准备好。”
“有些事准备早了不值当,准备晚了还来不及……”
朱允熥听到老朱这样说,这才艰难的挤出几个字。
“明年五月初十……”
老朱闻言心里没有任何沮丧情绪,反而有点小兴奋。看着大孙依然哭哭啼啼,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给他气得抬起手就照着对方脑袋来了一巴掌。
“你个逆孙,可吓死咱了!”
“这不是还有半年呢吗,你哭丧这么早干嘛!”
老朱扔下大孙,顿时开心的在偏殿里摩拳擦掌,来回踱步,思考着如何利用好这半年时间,替自家大孙将所有的隐患给除掉。
“半年时间……半年时间能干很多大事哩!”
“大孙,你给咱写个名单。”
“朝中不论文武,也不论功勋大小,只要有你看不上眼的都给咱写下来,咱走之前把他们全都带走!”
正在抹眼泪的朱允熥,听到这话气得他哭都不会哭了。
“皇爷爷,你这话啥意思,在你眼里孙儿就这么不堪,连几个臣子都对付不了吗?”
老朱闻言赶忙改口。
“不不不,咱不是担心你心善,不忍心收拾他们吗?”
“正好咱也要走了,就直接将他们打包带走,省的让他们给你添麻烦!”
朱允熥闻言气鼓鼓的道。
“我看朱允炆不顺眼,您帮我把他带走吧!”
老朱一听这话,老脸都气绿了。
这孙子还真是一点都不掩饰对朱允炆的讨厌啊!
“你给咱闭嘴!”
“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
“等咱走了,你真正能指望的也就是自家亲兄弟,他们才是你的骨肉至亲!”
朱允熥不甘示弱的道。
“朱允熞还行,朱允炆就算了吧。我要是敢指望他,他能把我剁碎了喂狗!”
老朱听到这话心头不禁一跳,这孙子该不会将朱允炆剁碎了喂狗吧?
“小逆孙,咱告诉你,你可不许胡来呀!”
“不管允文那孩子干了啥蠢事,你都不许杀他。你要是敢杀他,咱在九泉之下也要……”
“咱在九泉之下也要骂你!”
朱允熥见老朱发了半天狠,最后只憋出来个这,登时感到一阵哭笑不得。
“孙儿答应您,保证不欺负他,这总行了吧!”
“哼哼!”
“咱才不信你的鬼话哩,咱得提前给那孩子个护身符,让你没有动他的理由!”
老朱刚气哼哼的说完,就听到门外传来秦德顺急吼吼的声音。wWW.ΧìǔΜЬ.CǒΜ
“皇爷,大事不好啦,皖王殿下深夜入宫,说文秀郡主病了,要请太医诊治!”
老朱一听这话,登时顾不上跟逆孙掰扯了,赶忙气急败坏地大骂起来。
“那就赶紧叫太医啊!”
“实在不行就把郝文杰给咱找来,让他亲自给孩子诊治!”
“回禀皇爷,奴婢已经派人去请了,还有宫里最擅长小儿科的太医,奴婢也派人去叫了……”
“现在宫里值班的太医已经给文秀郡主诊治了,只是情况不容乐观,太医说恐怕……”
老朱一听这话,只感觉眼前一黑,身子不由自主地晃了晃。好在这时有一只手及时地扶住他,这才让他勉强站稳。
“庸医!”
“你去传咱的口谕,让太医院的人务必用心诊治,谁要是敢搪塞责任,耽误了咱重孙女的病情,咱就把谁的脑袋拧下来当球踢!”
“诺!”
秦德顺刚命人去传话,就看到老朱在皇太孙的搀扶下,颤巍巍地从偏殿走出来。
“咱不放心,咱还是亲自过去盯着,免得那帮人不用心!”
秦德顺闻言赶忙上前搭把手,然后命人赶紧将肩舆抬过来。
朱允熥和秦德顺扶着老朱坐上去,然后跟着肩舆一路小跑来到太医院,正好撞见满脸焦急的朱允炆在跟太医发火。
“你们就是这么看病的?”
“什么叫小郡主吉人自有天相?”
“如果什么都靠老天,那还要你们做什么!”
虽然朱允熥挺看不上朱允炆,但听到朱允炆这话还是颇为认同的。
朱允熥上前站在朱允炆前边,对一众太医下令道。
“用心诊治!”
“治好孤小侄女者赏千金,治不好发配千里!”
太医们一听这话,顿时脑门见汗,不迭声地答道。
“臣等再试试……”
老朱见大孙替自己说了,也就不重复了,只是阴沉着脸瞪着一干太医,给他们一种无形的压力。
虽说太医们很努力的给小郡主诊治,但他们毕竟医术有限,实在是回天乏术。
“启禀陛下、皇太孙,小郡主的病情着实古怪得很,看病症该是落水惊悸,但小郡主这般年纪,也不可能落水啊……”
“可若是当成伤寒来治,寻常的汤药未必能见效不说,小郡主也未必扛得住药力啊……”
正当老朱要发作之时,郝文杰和葛允谦急匆匆的赶来。
“拜见陛下,拜见皇太孙……”
老朱颇不耐烦的摆摆手道。
“少整这些虚的,赶紧给咱的重孙女治病!”
“诺!”
郝文杰和葛允谦闻言赶忙上前给小郡主诊治,郝文杰医术不算最精,但常年混迹于皇宫、王府和各大公侯府邸,大臣之家,听过、见过的事情太多了,一看小郡主的状况,心里就大致猜到这孩子经历了啥。
“允谦,我给这孩子排一下体内的寒气,你去写个温和点的方子,给孩子熬点发散汤剂。”
“诺!”
郝文杰在打发走葛允谦后,登时命人将小郡主给抱起来,然后拿出一排银针,在小郡主的后背扎了几下,当听到小郡主剧烈的咳起来,他赶忙接过孩子,对着孩子的后背轻轻拍打。
没多一会儿,小郡主就吐出来一大滩水。
小郡主在吐过水后,立马呜哇的哭起来。
虽然哭声凄惨,但好在脸色不像一开始那般发青了,也算是有了些好转。
老朱看到重孙女吐出那么多清水,一张老脸气得都绿了。
“怎么回事!”
“这孩子可是真的落水了?”
朱允炆听到这话,顿时心头一震,赶忙辩解道。
“回禀皇爷爷,孙儿也不知啊。孙儿正在前院临摹颜真卿的字帖,突然听到小太监来传话,说文秀这孩子病了,孙儿一时情急也没问太多,抱着孩子就跑过来了!”
郝文杰见朱允炆这般焦急,赶忙将话题引过去。
“陛下,也未必是落水,可能是乳娘等人给孩子喂水的时候喂多了,不小心呛到了小郡主。”
老朱闻言依然气愤不平,对着一旁的秦德顺下令。
“命人去往王府,将照顾咱重孙女的一干人处死!”
老朱这话一出,太医院内的人无不心头一跳,暗暗替皖王府的一干人感到惋惜。
虽说他们都见不得如此草菅人命,但却没胆子上前劝谏。只有给小郡主配药的葛允谦,听到这话硬着头皮上前,对老朱劝谏道。
“陛下,现在处置为时过早,若是因为这些人命,折了小郡主的寿数反而不值当了。”
“依微臣之见,不如先将他们扣押,待小郡主脱离危险再作处置……”
朱允熥闻言对葛允谦投去赞赏之色,当年他中毒之事,就是这个太医给查出来的。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葛太医依然保持医家本色。
现在金陵医学院那边的事情越来越多,郝太医既要管太医院的事,又要管医学院的事,已经有点忙不过来了。
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将葛太医提一级,好方便郝文杰全身心投入到医学院的工作。
“皇爷爷,孙儿觉得葛太医的话有道理。”
“葛太医医者仁心,当年孙儿中毒之事就是他看出来的,有他给小侄女治病,小侄女定然会安然无恙!”
老朱本来就有点犹豫,听到大孙提起当年中毒之事,对葛院判更加信任几分。
“好!”
“咱就暂且依你之言,等治好了咱重孙女,咱再处置那些人!”
“微臣定当全力施为!”
葛允谦配好一副药,将药捣碎了熬煮,没多一会儿就熬煮了一小碗汤汁。
为了能更好的给小郡主治病,他又拿出一瓶医学院新近研制的新药,一种从柳树皮种提取的粉末,加入到小郡主的汤药之中。
在给小郡主喝了几勺后,小郡主顿时不再像先前那般哭闹,没多一会儿就沉沉睡去。
“陛下,小郡主只要发了汗,将体内的寒气排出来即可安然无恙。”
老朱看到小孙女脸色终于有了几分血色,悬着的心也总算放下了。
“好!”
“若是能治好咱的重孙女,咱绝对不吝重赏!”
“不敢要陛下赏赐,这都是微臣分内之事。”
老朱才不理会葛允谦的自谦呢,他给出的赏赐,别人不要也得要!
不过他对葛允谦还算客气,并未因为对方的拒绝而生气。
只是当他看到朱允炆之时,心情立马就阴郁起来。
“你给咱滚过来!”
朱允炆闻言傻愣愣的指了指自己。
“皇爷爷,您是叫孙儿吗?”
老朱怒不可遏的低声吼道。
“除了你还能是谁!”
朱允炆忐忑不安的跟着老朱来到外边,没等老朱发火呢,就扑通一声跪下了。
“皇爷爷恕罪!”
“孙儿一时情急,没来得及跟皇爷爷请旨就擅闯宫禁,惊扰了皇爷爷休息,请皇爷爷重重处罚……”
老朱听到这话,顿时一阵气急败坏,抬起脚就重重的踹了过去。
“说的什么狗屁话!”
“咱能因为这点屁事生气?”
“咱是气你不务正业,整天只知道读书、练字,连自己的婆娘、孩儿都不顾!”
朱允炆听到这话,赶忙痛哭流涕地认罪。
“孙儿知错了,请皇爷爷重重处罚,呜呜呜……”
老朱看到他这个样子,满腔的怒火也没法发作了,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
再看看他那瘦弱的身板,再跟膀大腰圆的朱允熥一比较,老朱心里更加不忍心责罚他了。
“晚膳可曾用过?”
朱允炆闻言满脸不敢置信的抬头看向老朱,见老朱一脸慈爱的看着自己,心里顿时生出些许惭愧之色。
“孙儿……”
老朱最讨厌吞吞吐吐之人,都不等朱允炆说完,就蛮横的替他做了决定。
“那就一起过来吃点吧!”
“唉……哎……”
朱允炆忐忑的跟在老朱的肩舆后边,亦步亦趋的去了乾清宫偏殿,当他看到满桌子琳琅满目的菜品,心里顿时一阵泛酸。
看来自己是沾了朱允熥的光,这才能吃到如此多的好菜啊!
朱允炆再一想到自己总共都没陪皇爷爷用过几次膳,心里就更泛酸了,酸得都有点嫉妒和恨了。
老朱看到朱允炆这般唯唯诺诺,也颇觉得对他不住。不仅命人抬来一样的座椅,还命人将冷掉的菜品重新热了下,又给朱允炆加了几道新菜。
朱允炆哪受过这个待遇啊,一时间诚惶诚恐,生怕这是自己最后一顿饭。
“皇爷爷,孙儿……”
“吃吧!”
“谢恩之类的话就不用说了,等明年咱走了,这大明的江山,还得靠你们兄弟共同努力!”
朱允炆听到这话,心里顿时泛起一阵嘀咕。
皇爷爷这话是啥意思,怎么像交代后事似的呢?
难道说,皇爷爷已经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提前跟自己和朱允熥交代后事?
“皇爷爷龙体康健,正值春秋鼎盛,切莫说此等不吉利之话……”
老朱闻言不屑的冷哼一声道。
“哼哼!”
“咱能活这么大岁数,已经算是老天爷照顾喽!”
“你也不用拿话来哄咱,咱这人最是心里有数!”
老朱说到这儿,用他那鹰隼一般的目光盯着朱允炆,声色俱厉的质问道。
“咱听说你喜欢往寺院跑,跟和尚走的挺近?”
朱允炆一听这话脑门立马见汗,心里忐忑不安的想道,难道皇爷爷知道自己暗地里干的那些事啦?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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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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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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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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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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