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并不是每个朱家子孙,都有老朱这个身体条件的。
朱允熥只是拿老朱当参照物,故意夸大了宗室的繁衍速度,让老朱认识到他对于宗室管理的问题而已。
老朱在被朱允熥给出的数字震撼到后,很快就恢复了冷静。
因为他太了解自家这個逆孙了,这逆孙之所以敢这样说,肯定是想到破局的办法了。
“大孙,那依你之见,这事该咋办才妥当?”
不知不觉间,老朱跟大孙说话都用上了商量的语气。
只是他从没察觉,朱允熥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皇爷爷,孙儿是这样想的。”
“宗室传承几代,就让他们当庶民去吧,没必要拿财政供养他们……”
朱允熥还没说完,就感受到脑袋上遭受了一下重击。
“闭嘴!”
“你个小逆孙,终究是露出狐狸尾巴了吧?”
“你给咱说,你是不是想削藩!”
朱允熥闻言在心里暗暗腹诽,心道我做梦都想啊,这不是不敢说么……
“皇爷爷,您咋能这么想我?”
“您忘了,君王死社稷,藩王守国门的话还是我说的呢!”
老朱闻言瞬间回忆起来,这话确实是大孙怼衍圣公时所说的话。在那次事件之后,他还特意给每个儿子写信,用这句话来勉励他们,让他们好好团结在以朱允熥为中心的皇族之下,守卫好大明的犄角旮旯。
然而,这事才过去多久啊,这逆孙就打算将一干王叔给废掉,不再管几代之后的穷亲戚!
“你个逆孙也就长了张巧嘴,等咱将来闭了眼,你还不得把你那些王叔给欺负死啊!”
“此事休要再提,再敢说不管咱们老朱家人的话,看咱不打断你的狗腿!”
虽说朱允熥早就料到老朱这关难过,但怎么也没想到,老朱的思想竟然这般顽固。
“皇爷爷,您这种养猪的方式,对咱大明的宗室真的非常不利!”
老朱闻言两眼一瞪。
“咱咋就养猪了?”
“咱不过是想让朱家后世子孙过得舒坦点,不致于挨饿受冻!”
“难道咱错了?”
“错!”
“您不仅错了,而且大错特错!”
老朱听到大孙这般叫嚣,赌气地吼道。
“那咱就一错到底!”
“你将来要是敢违背咱制定的皇明祖训,看咱咋收拾你!”
朱允熥听到这话也来了脾气,毫不客气地回怼道。
“什么狗屁皇明祖训!”
“将来我若是当了皇帝,第一件事就是废了皇明祖训!”
“你!”
“你个逆孙……”
“来人啊,将他给咱捆起来,咱今天非得打死他!”
二虎和秦德顺虽然退了出去,但一直在门口晃悠。此时听到老朱的怒吼,两人赶忙冲了进来。
“皇爷,您消消气,皇太孙还年轻,若是有什么话说得不对,您多担待……”
老朱犹自气愤不已地指着朱允熥骂道。
“你们没听到咱的话吗?”
“咱说要把他捆起来!”
“捆起来啊,咳咳……”
二虎闻言赶忙转头看向朱允熥,并给朱允熥使了个眼色。
朱允熥看到老头被气成这样,也只能暂时收起自己的小脾气,愤愤不平的跑出去。
不过在路过太医院分院急救院的时候,朱允熥还是进去叫了几个医师,让他们去皇爷爷身前侍候。
虽说这个老头挺气人,但朱允熥还是希望他长命百岁,寿命超过历史上的任何皇帝。
几个医师听到皇太孙的吩咐,赶忙扛着药箱,带着听诊器跑到老朱寝宫,对着老朱一顿望闻问切听。
老朱在得知是朱允熥叫他们过来的,心里的怨气这才消了点,不过一想到朱允熥说要废了自己辛辛苦苦写的皇明祖训,老头只感觉怒火中烧,恨不得把那逆孙吊起来打死。
这逆孙太可恨了,刚消停几天就来气咱!
老朱在吃了医师开的顺气降压的药后,感觉身体好多了,远不像刚刚那般胸闷气短,头晕目眩。
重新冷静下来的老朱,登时命人将户部尚书陈宗礼叫进来。
陈宗礼听到老朱的传召,当即扔下一干同僚颠颠地跑进皇宫拜见老朱。
“微臣拜见陛下……”
老朱摊在龙椅上,浑身无力地朝着陈宗礼摆摆手。
“起来吧!”
“咱今天叫你进宫,是有件事想问你。”
“陛下但问无妨,微臣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陈宗礼,你给咱说实话,咱制定的宗室承袭制度到底有没有问题?”
“啊?”
陈宗礼身为大明户部尚书,而且是在位时间最长的户部尚书,岂能不知道大明宗室制度的弊端?
这种事根本就不是他这种臣子所能置喙的,一旦让皇帝以为他在离间天家骨肉,残害宗室子弟,那他就算有九条命也不够死啊。
然而,他今天竟然听到皇帝陛下主动提起此事,甚至语气中颇有质疑的语气,这让他有种幸福来得太突然之感。
他非常天真地想着,难道皇帝陛下也意识到宗室袭爵的制度有问题啦?
“陛下,依照您在皇明祖训里制定的袭爵制度,咱大明的宗室袭爵确实有问题。”
老朱听到这话,登时面沉似水。
“说!”
“陛下,此事短时间内看不出问题,可一旦……”
“不对,臣罪该万死,臣重新说……”
“陛下,咱大明是注定要千秋万代的,此事短时间内看不出问题,可百年之后,千年之后,宗室的开支将是个大问题!”
陈宗礼说完这番话,赶忙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
刚刚真是太险了,他差一点点就要提取满门抄斩套餐了。
老朱眉头微微一皱,他自然能听出陈宗礼刚刚的“一旦”,如果他真敢将后边的话说出来,他就算再喜欢这个家伙,也得将他推出去砍了。
什么叫一旦?
咱大明注定要永永久久的传承下去!
不过在听到陈宗礼后边的话,老朱的眉宇间不由露出忧色。
他最看重的户部尚书,竟然跟那个逆孙想到一块去了。
难道说,咱制定的宗室袭爵制度真有问题?
“依你之间,咱大明宗室的袭爵制度该如何更改?”
陈宗礼闻言不觉其他,还真以为老皇帝在问策呢。
“回禀陛下,汉朝已经给后世做出了榜样。”
“推恩令?”
“是……”
老朱读书不多,但听书听的多。
汉朝的历史,老朱自然是知晓的,甚至他写皇明祖训的时候,也是参考了汉朝的前车之鉴。
「凡皇太子,或出远方,或离京城近处,若有小大过失,并不差人传旨问罪,止是唤回面听君父省谕。」
「若有口传言语,或是賫持符命、或朝廷公文前来问罪者,须要将来人拿下,磨问情由,预先备御,火速差亲信人直至御前,面听君上宣谕。」
「是非明白,使还回报,依听发放。」
「其诸王及王之子孙并同。」
皇明祖训里的这一条,就充分借鉴了汉武帝太子刘据之事。
在老朱看来,汉武帝太子刘据之死,就是因为奸臣阻塞圣听,假传圣旨,将一个好生生的太子给逼得自尽的。
因此,老朱直接在皇明祖训里写明了,如果有人敢拿着圣旨、口谕之类的东西问罪于太子,太子可以直接命人给捆了,然后亲自面见陛下询问事情真伪。
老朱在设计宗室袭爵制度的时候,也参考了汉朝的推恩令。
按照他的设计体系,亲王之子除世子之外,其他人都要降爵一等成为郡王。郡王之子降爵封为镇国将军,孙授辅国将军,曾孙授奉国将军,玄孙授镇国中尉,五世孙授辅国中尉,六世孙以下,世授奉国中尉。
只是到了奉国中尉这里,老朱直接来了个急刹车,规定不再降爵了。
奉国中尉不论生多少儿子,都会获得奉国中尉的爵位,就连女儿都能自动获得乡君的爵位。
这两个爵位每年都能领到二百石的俸禄。
二百石看似不多,不过是二百亩地的产出而已。
然而,两榜进士出身的知县,辛苦一年到头也才不到两百石的俸禄!
老朱家的后世子孙,只因为姓了个“朱”,就能自动获得比肩县令的俸禄,而且还世袭罔替,谁特么心里能平衡……
陈宗礼就挺不平衡的,他们普通人十年寒窗,金榜题名,才能捞到一个县令的职务,凭啥老朱家的后世子孙啥都不干,就能过得比他们还好?
其实这事不仅是陈宗礼不平衡,大明所有官员都有怨言,只是没人敢说罢了。
“陛下,咱大明的宗室袭爵制度虽然也参照了汉朝推恩令,但最低爵位的设定颇有问题。”
“应该在奉国中尉之后就不再袭爵,如此方为合理之策……”
陈宗礼这个建议几乎是大明所有官员的共识,虽说现在大明宗室还没有人承袭“奉国中尉”这个爵位,但只要大明持续的延续下去,大明的“奉国中尉”迟早会突破十万、百万。
其实比起亲王、郡王的年俸,奉国中尉的俸禄还真不高。
按照老朱的规定,亲王年俸一万石,郡王年俸两千石。
然而,亲王再多能有多少,满打满算有几十个到头了。就算再有一两百个郡王,对于大明的财政也没多大影响。
相对来说爵位最低,人数最多的“奉国中尉”才要命。
老朱在听了陈宗礼的话后,脸色变得更加阴沉了。
“你的意思是说,让咱朱家的后世子孙根汉末的刘备似的从事贱业,当那织席贩履之徒?”
“这……这这……”
陈宗礼满怀期待地谏言见策,怎么也没想到会落得这么个结果啊。
“陛下恕罪!”
“微臣罪该万死,微臣胡说八道……”
老朱闻言冷哼一声道。
“你确实罪该万死!”
“咱之所以不再降爵,不就是怕后世子孙不善经营,落得咱当年沿街乞讨的下场吗!”
“尔等不思为君父分忧,思虑富国之策,竟然妄图减少宗室供应,简直是其心可诛!”
陈宗礼见老朱这么说,吓得更加磕头如捣蒜了。
“陛下臣知罪了,臣不该妄议宗室,臣……”
“滚吧!”
“今天的事不许对外乱说!”
“啊?”
陈宗礼听到这话,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皇帝陛下竟然如此轻易的饶过他了?
“臣……臣谢陛下不杀之恩!”
“臣这就滚……”
陈宗礼拜谢老朱之后,赶忙连滚带爬的出去。
在陈宗礼走后,老朱一直端坐在龙椅上,望着门口的方向怔怔出神。
他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压力,比之当年跟陈友谅大战的压力都大。
身为宗室之祖,他自然希望自己的子孙后代可以衣食无忧。可身为皇帝,他也明白,按照他制定的这个制度,大明的财政终究会有支撑不住的一天。m.xiumb.com
一旦到了那一天,朝堂上的嗣君和臣子若是不想亡国,那就只有一个办法,想方设法的削减宗室开支。
他们会如何减少宗室开支呢?
无外乎那么几招,其一、拖延宗室俸禄支取,今年拖明年,明年拖后年,直至把你拖死。其二、严格继承制度,没有嫡长子就削藩。其三、索性闭眼不管,任凭普通宗室冻饿而死。
老朱深谙官场习性,也非常明白人性,很容易就猜到后世官员可能用到的办法。
然而,想到归想到,但他却无力改变这个局面。
一直过了许久,老朱才猛然从出神中惊醒。
“晋王可是进京了?”
门外站着的秦德顺还以为皇帝陛下睡着了呢,听到老朱的声音,赶忙颠颠的跑进去。
“回禀陛下,晋王已经进京两日了,此时正在东华门外的王府……”
“命御膳房做几个好菜,今晚咱要招待老三。”
“诺!”
秦德顺一边命人去晋王府传旨,一边去御膳房,招呼他们小心伺候,万万不可在晚宴的菜品上出什么岔子。
晋王府。
朱棡跟朱允熥告别后,回到王府一直在琢磨这个事。
说实话,他身为藩王,是宗室制度的得利者,怎么可能主动削减自己的福利?
但朱允熥的担心也不无道理,现在大明宗室人少,朝廷支应起来还不觉吃力。等大明百年之后,宗室人数定然翻个几翻都不止,到时候再延续现在的宗室制度,将对大明财政造成毁灭打击。
治国理政无非兵和钱,一旦钱不够用了,天下将要出大麻烦。
因此,为了大明的千年传承,他觉得有必要跟父皇建议一下。
不过,这种事情他也只是想想罢了,一想到老爷子那倔驴一样的脾气,朱棡心里就直突突。
万一惹恼了老爷子,把咱揍个半死,自己找谁说理去?
正当朱棡这样想的时候,他看到自家嫡长子朱济熺乐颠颠地走了过来。
“父王!”
“刚刚宫里来人,说皇爷爷请你入宫赴宴!”
朱棡看着自家傻儿子,心里暗暗叹息一声。
这傻小子,还不知道这是鸿门宴吧?
一个搞不好,你爹就得被人抬着出来喽……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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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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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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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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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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