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陛下,微臣窃以为应该是高明蛊惑了皇太孙殿下……”
孔讷也知道自己是睁眼说胡话,因此在用词上非常小心,一个“窃”字就足以表明他的心虚。
老朱闻言不动声色地轻“哦”一声,随即继续小口的啜饮。
孔讷见状赶忙继续忽悠。
“陛下,高明心胸狭隘,挟私怨入宫,仇视皇家,仇视朝廷……”
“因此,给皇太孙贡献此等恶毒计策!”
老朱闻言沉重地叹了口气道。
“唉!”
“咱知道了!”
“等咱大孙回来,咱定当狠狠教训他一顿,并将高明赶得远远的!”
孔讷闻言赶忙起身行礼,并送上一句恭维。
“陛下圣明!”
“圣明吗?”
老朱听到这两个字,只感觉莫大的讽刺。
在这件事上,他真不觉得自己圣明,反而觉得大孙的法子才是长治久安。
但奈何朝廷需要文官,文官需要钱粮……
“你先回去吧,好生安抚一下年轻的官员,让他们安心做事,不用多想。”
“诺!”
老朱在打发走孔讷后,就命人前往山东,将朝廷上的事,以及他三叔重病在身之事全都告知了。
他相信大孙一旦得知他三叔重病,定然会火急火燎地赶回来。
果不其然,在这封信发出去不到十天,朱允熥就从海上赶了回来。
“皇爷爷,我三叔怎么样了?”
老朱看到大孙如此急切,心里既是欣慰,又有点吃味。
他之前一直没敢告诉朱允熥实话,生怕这孩子急着赶路遇到危险,因此一直说自己病了……
哪承想,自己生病还没有他三叔生病好使呢!
“逆孙!”
“光知道担心你三叔,就不知道担心咱?”
朱允熥闻言尴尬地一笑。
“皇爷爷,您能吃能睡的怎么可能生病,那一看就是忽悠我呀!”
“再者说,我在宫里也有眼线的,您要是真有病,不用您说,我立马第一时间能知道!”
“哦?”
老朱一听这话,眉毛登时皱起。
“你小子竟然敢派人盯着咱?”
“说!”
“你的眼线是谁!”
一旁伺候的秦德顺,听到老朱这话,赶忙心虚地低下头。
朱允熥眼珠子一通乱转,绝口不提眼线的事。
老朱见朱允熥这般态度,知道逼问他也没用,只能领着他去了惠民医馆。
朱棡自打被诊断出脑子里有东西,就一直住在惠民医馆了。
一开始,老朱是瞒着朱棡,不想让他知道自己的病情的。
但朱棡又不是傻子,从周围人的态度和情绪上就能判断出来,自己可能生了非常严重的病。
因此,在他有心套话,甚至是逼问的手段下,早就将自己的病情搞得一清二楚了。
然而,正如老朱担心的那样,朱棡在得知自己脑子有病后,整个人都不好了,整天病恹恹地躺在床上,一副随时要断气的样子。
朱允熥来到惠民医馆的时候,就正好看到朱棡躺在病床上哼哼。
“孤要死了……哼唧唧……”
“父皇呀,儿臣不孝呀,哼唧唧……”
朱允熥看到朱棡被吓成这样,心里也挺难受的。
但他也非常清楚,以大明当前的医疗水平,开颅手术几乎十死无生。
因此,也不怪朱棡害怕,换成别人估计早就吓死了。
“三叔,侄儿回来看你了!”
朱棡听到朱允熥的声音,激动得从床上蹦起来,一把抓住朱允熥的手。
“大侄子,你可算回来了,三叔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呢,呜呜呜……”
“三叔完了!”
“郝文杰说三叔脑子里长了东西,说要给我脑子开瓢,我……”
老朱看到朱棡这般失态,心里生出一阵不悦,使劲咳了咳道。
“别让你大侄子看不起!”
“呃呃……”
朱棡听到这话,尴尬地挠挠头,嘴里不敢说话,但眼睛里则满是哀求之色。
朱允熥见状赶忙安慰道。
“三叔不怕!”
“您这病还没确诊呢,郝文杰那庸医未必诊治得对,可能是别的病引起的……”
朱棡听到这话,眼睛里顿时露出希冀之色。
“真的吗?”
郝文杰一听说朱允熥回来了,就赶忙领着惠民医馆的一干人围了上来。
现在听到朱允熥这般贬低他的医术,他赶忙大点其头。
“皇太孙说的没错!”
“微臣的医术远远不及皇太孙,微臣这点微末本事都还是跟皇太孙学的呢!”
朱允熥听到郝文杰这般吹捧自己,心虚得不敢反驳。
虽说他治病的本事远远不如郝文杰,但他知道一点,那就是病人是需要信心的。
朱棡眼下这个样子,最需要的就是“神医”的点拨,哪怕自己这个神医是假的,只要他相信就行。
“把听诊器给孤拿来!”
“诺!”
郝文杰当即将自己脖子上的听诊器递给朱允熥,朱允熥接过去之后,对着朱棡一通“听”,还一会儿让他躺下,一会儿让他站起来,将朱棡折腾得够呛。
然而,朱允熥越折腾他,他就越觉得朱允熥专业,有本事,对朱允熥的话就越信服。
实际上,朱允熥哪会听这玩意,纯粹是在这儿猪鼻子插大葱装象呢。
“郝太医,你是怎么判断我三叔脑子有瘤的?”
“回殿下,微臣查验了晋王殿下的脉象,又听了心音、脉搏,排除了其它问题,这才确定脑子有问题的……”
“血压和血糖测了吗?”xiumb.com
“血压?”
“血压是啥,这玩意咋测?”
“还有血糖是啥?”
朱允熥看到郝文杰一脸茫然,心里倒是感觉安定了不少。
头疼有很多种病因,高血压、高血糖都有可能引起。
既然郝文杰还没测这两项,那倒是多了一丝救治的可能。
“你这医术也不行啊,连血压和血糖都没测,就敢断言脑子有问题?”
“你那俩眼睛是透视眼呀!”
郝文杰听到这话一脸的委屈,心道您也没教过我咋测呀。
但现在皇太孙最大,他说啥自己都得忍着。
“是是!”
“皇太孙教训得是,所以微臣才要让您回来诊治嘛……”
朱允熥懒得跟他争辩,安抚了朱棡一通后,就去了希望血糖研究室,亲手绘制血压计图纸,交给机械部门加班加点地打造。
相对来说血糖检测稍微复杂点,得让医学实验室培养皿培养试剂和试纸。
好在他之前借助“梦入神机”大法,抄了不少医学方面的书籍,要不然光是试验就能把朱棡给耗死。
几天后,朱允熥带着血压计给朱棡量了一遍血压后,看到低压一百二,高压一百六的数值,心里就大致有谱了。
自家这个三叔是个高血压?
又过了几天,血糖检测出结果后,朱棡又多了个高血糖的毛病。
虽说朱允熥没法判断朱棡是几型糖尿病,但只要确定大致方向就好办了,剩下的就是从饮食上着手,严格控制糖分摄入量,并且引导朱棡每天保持一定的运动量。
每天再给朱棡喝点葛根水,帮助他降压。
通过几天的治疗,朱棡感觉自己脑袋不疼了,胸也不闷了,脑子都灵光了许多。
“哎呀,真神了,咱大侄子给咱吃的这是什么灵丹妙药,咱这病好了一大半啦,哈哈哈!”
老朱看着兴高采烈的朱棡,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来了。
“没事就好!”
“你这边的事好了,咱总算抽出时间收拾那逆孙了!”
“啊?”
朱棡闻言当即大吃一惊。
“父皇,朱允熥又咋了?”
“他这次治好了儿臣,可谓是有功之人,就算他闯了再大的祸,您也不能责罚他!”
老朱瞪了朱棡一眼,不悦地道。
“这还用你说?”
“但你若是知道他都干了啥,还能义无反顾地支持他,咱才佩服你!”
朱棡挺父皇这般说,心里也是一怔。
“父皇,我大侄子到底干啥了?”
老朱将朱允熥在山东干的事原原本本说了一通,朱棡听了后直接沉默了。
跟所有藩王一样,朱棡也非常不满朱允熥在山东的所作所为。
赈灾可以,但借赈灾之名,将藩王的土地都抢走就过分了。
藩王也有一大家子人,还要养活一万多的军队,这人吃马嚼的哪一样不舍得花钱?
老朱看到朱棡沉默,戏谑地踢了他一脚。
“咋了?”
“刚刚还说维护你大侄子呢,现在就不吭声了?”
“你大侄子对你可是有救命之恩!”
“若是让郝文杰那个庸医治病,你脑袋现在都开瓢了!”
事实上,朱允熥也不能排除朱棡脑子里是否有肿瘤,只能先从血压和血糖上想办法,给出一些治标不治本的办法。
但这些话他不能说,也不敢说,生怕吓到朱棡。
朱棡听到老朱的挤兑,脸上一阵发烧。
“谁说不支持他了……我这不是正琢磨咋支持呢吗?”
老朱也懒得戳破老三的谎言,冷哼一声就倒背着手走了。
现在朱棡可以免受开瓢之苦,老朱也就不用担心白发人送黑发人了,心情非常愉悦。
相对来说,朱允熥搞出来的那点烂事,都不被他放在心上了。
朱棡看着父皇哼着凤阳小调离去的背影,当即不再担心大侄子了。
看样子,父皇并未生大侄子的气。
然而,朱棡转念一想就觉得不对劲了。
既然父皇没生大侄子的气,那岂不是说父皇也支持大侄子的做法?
按照这个推理,岂不是父皇也嫌我们这些藩王占的地太多了?
老朱确实嫌他们占地太多,但碍于都是自己的儿子,不好意思干涉罢了。
如果朱允熥真能扛住这波压力,他这个当皇帝的也就顺水推舟支持大孙的改革了。
但问题是,朱允熥能扛住吗?
老朱想到这儿,脸上顿时露出奸诈的微笑。
小逆孙!
能不能改革掉咱的朝政,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喽!
老朱从惠民医馆回宫后,并未回到自己的养心殿,而是熘达到文华殿,去大孙那边转悠一圈。
朱允熥的文华殿冷冷清清,除了几个国子监生员外,其他官员都相继告了病假。
老朱走进文华殿,看到文华殿内冷冷清清的样子,戏谑地嘲笑道。
“小逆孙,现在知道啥叫孤家寡人了吧?”
朱允熥此时正趴在桌子上写东西呢,突然听到老朱的声音,赶忙放下毛笔抬头看过去。
“皇爷爷,您也来看我笑话?”
老朱随意的坐在小凳上,笑嘻嘻的接过小太监递上的茶。
“傻孙子,咱要是想看你笑话,咱就不过来喽!”
“那您来干嘛?”
“咱是来告诉你一声,明天咱要召开大朝会,届时会将京城的文武百官全叫来,让他们跟你打擂台!”
“咱不管你是用刀,还是用嘴,只要能折服他们,让他们支持你的改革,咱就任由你折腾。”
“如果你摆不平他们,那就收起你那套不切实际的东西,老老实实按照咱定下的国策走!”
朱允熥闻言感激地点点头。
“多谢皇爷爷,孙儿明白了!”
老朱听到这话,心里欣慰得都快哭了。
这孩子太聪明了,一点就透啊!
对于朱允熥山东之事,他这个皇帝不公开反对,就已经是对他最大的支持了!
“好!”
“你知道就好!”
“记住咱说的话,不论你用刀子还是棍子,亦或者嘴巴,只要让他们乖乖听话就行!”
朱元章这话再明显不过了,说白了他不在乎死多少人,只在乎大孙能不能控制住朝廷,震慑住官员。
只要朱允熥能让官员听话,哪怕杀得朝堂血流成河,他这个当皇帝的也不在乎!
毕竟,官员杀了一茬还有无数茬等着呢,可好的继承人却是千载难逢。
甚至老朱希望大孙能狠下心来,狠狠地杀上一批,看还有谁敢炸毛!
但以他对大孙的了解,他大孙一定会试图跟官员们讲道理,只有迫不得已之时才会大开杀戒。
“你好好准备一下吧,必要时带上你的高师傅,他不是能说会道吗,让他替你说……”
“如果他说得不好,就正好把他推出去当替罪羊,咱们接着过咱们的日子……”
老朱说完这番话就走了,只留下朱允熥一个人发呆。
皇爷爷今天这番话信息量有点大呀!
自己该如何让他们听话呢?
威慑?
劝服?
朱允熥想了一会儿,决定还是要做到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来人,将弹劾孤的奏章全都取来!”
“诺!”
不多时,锦衣卫抬来十大筐的弹劾奏章,直接把朱允熥给吓傻了。
朱允熥早就知道自己不得人心,却怎么也没想过自己这么不招人待见。
“高师傅!”
“高师傅?”
“来了!”
高明满手墨汁地从里间跑出来,看到这么多的奏章也是一愣。
“高师傅,别看热闹了,这都是弹劾孤的,帮孤看看他们都说了啥,咱们明天好一条条反驳回去!”
“啊?”
“哦……”
高明只是一愣,就明白朱允熥的意思了。
朝堂辩论吗?
这种事他最喜欢了!
“殿下,不用看,微臣用脚趾头都能猜出他们骂了啥。”
“无非就是强抢民财,与民争利之类的。再就是殿下受奸臣蛊惑,倒行逆施,致使山东生灵涂炭……”
“总之一句话,就是一群贪得无厌之小人,撒泼打滚想多吃多占的言辞罢了!”
朱允熥见高明这么有自知之明,登时好奇地问道。
“高师傅,你想好如何应对了吗?”
高明自信满满地道。
“当然!”
“论骂架我还没怕过谁!”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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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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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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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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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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