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按照大明的规定,死刑犯的断头饭标准是一两银子,都够摆上一桌小席面了。
因此,蓝玉只要了一盘盐水煮虾,能给朝廷省下不少钱呢。
蒋瓛很快就命人准备了大虾,同时也给其他人准备了断头饭。
这次要杀的人有点多,有名有姓的都是几百人,剩下一些没名目的人就更多了,什么张王氏、篮张氏等等,全算上要达到一千二百多人。
然而,这还是老朱草草结案,没给蒋瓛太多时间去大肆株连的结果。
若是换成另一个时空的蓝玉案,这个人数要翻十倍再得拐弯。
蒋瓛在问过蓝玉后就直接出了牢房,至于其他人的断头饭就不归他管了,他们爱吃啥吃啥,自有牢头们伺候着。
第二天上午,牢头给每一個牢房的人都送了断头饭。
很多人看到断头饭,只是呜呜地哭,没有丝毫食欲。
相对来说,蓝玉一党的武将们还算洒脱,每个人都大口吃肉,大口喝酒。
蓝玉吃完了一盘手剥大虾,喝了一壶酒,就躺在草垛上假寐,等着锦衣卫的人拉他去刑场。
约莫巳时左右的时候,大牢里走进来上百个锦衣卫,他们挨个打开牢房验明正身,并给每人的脖子后边插了牌子。
蓝玉也遭受了同样的待遇,只是小兵的动作相对温和些,没有对他打骂。
蓝玉跟着众人出了牢房,猛然间被外边的强光刺激得睁不开眼,但他还是贪婪地眯着眼看向头顶的太阳,感受着最后的温暖。
“结束了!”
蓝玉说完这句话,就毅然地走上囚车,被一众锦衣卫簇拥着去了午门外。
京城的百姓听闻今天要杀一千多人,早就跑过来看热闹,将午门外的广场堵得满满登登。
蓝玉站在囚车里看向两旁的百姓,心里想着当年自己捕鱼儿海大捷后归来,也是这般盛况空前的场面。
想不到时隔数年,自己行刑之前,又是同样的场景。
蓝玉在人群里扫了几眼,发现并没有多少熟人,就开始目不斜视地看向前方了。
前方的路很宽敞,每一个人都拼命地后退,像是生怕被囚车的晦气沾到似的。
蓝玉看着宽敞的道路,心里突然生出一个疑问,自己是咋把路走得这么窄的,走到断头路上的?
狂妄?
自大?
贪婪?
自己确实挺狂妄自大的,尤其是捕鱼儿海之战后,甚至连傅友德和冯胜都不放在眼里。
好在傅友德是个老好人,从不跟自己计较。冯胜虽然脾气暴躁,但也是个大咧咧的性子,也没太针对过自己。
至于贪婪嘛……
哪个武将不贪婪?
武将要是既不贪财,又不好色,得到赏赐都分给手底下的将士,那朱屠户岂不是更睡不着觉了?
蓝玉思前想后,觉得自己唯一的错就是错在骄狂上了。但他就这么个臭脾气,他要是彬彬有礼,那他还特么是蓝玉吗?
唉!
如果有来生,可特么不当人了!
当人太难!
在蓝玉看周围的人群时,周围的人群也在看他。
“咦,这不是蓝大将军吗?”
“前段时间朝廷还给蓝大将军举办凯旋庆典来着,咋这么快就犯事了?”
“据说是谋反!”
“谋反?”
“不可能吧?”
“蓝大将军可是皇太孙的亲舅老爷,他为啥要谋反……”
几个人谈论到这儿,突然有人问了一句。
“那事先准备的臭鸡蛋还扔不扔?”
几个人齐刷刷看向好事者,随即摇了摇头。
“省点吧,万一蓝大将军变成厉鬼找你咋办……”
好事者一听这话,赶忙将臭鸡蛋扔到阴沟里,绝口不提这事了。
蓝玉如同一个开路先锋一般,用自己的威名吓唬住所有围观群众,给自己和后边的人免去了一场无妄之灾。
不多时,他们被带到行刑的台子上,每个人被依次排列跪在台子上,等待着行刑官的发号施令。
然而,让蓝玉感到意外的是,行刑官的位置竟然空缺。
就在他心存疑虑之时,一阵鸣锣开道的声音传来。
“皇上驾到!”
“所有官兵民等跪迎!”
老百姓一听说皇帝驾到,赶忙跪在地上等着磕头,然后跟着其他人的口号高喊万岁。
皇帝亲自监斩啊,这可不是常见之事!
蓝玉听到老朱亲自来监斩自己,也是颇觉得有面子,艰难地转动着脖子看过去。
老朱依然精神矍铄,走路都仿佛带风。在路过行刑台之时,还特意瞥了眼跪在台上的蓝玉,目光中带着一丝冷冽和不屑。
蓝玉见状回了个大大的白眼,心想都这时候了,这朱屠户都不愿意给自己个好脸?
老朱坐在行刑官的位置上,一边看向边上摆着的日晷,一边看向签筒。
一旦到了午时三刻,他就要将签筒里的签子扔到地上,宣布正式行刑!
不过,在此之间还有一项更重要的事,那就是对所有人验明正身。
“开始吧!”
“诺!”
锦衣卫得到命令,当即扯着一个个犯人从老朱面前走过,老朱手里拿着一份事先准备好的名单,每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就在上边划掉一个人的名字。
这才是他亲自监斩的目的,防止别人弄虚作假,用其他死囚代替!
蓝玉也看出老朱的用意了,心里对老朱更加不屑了。
这老头不信任自己也就罢了,难道连他一手组建的锦衣卫都不信任?
好在他对咱外甥孙还是信任的,这倒是让咱走得安心不少。
否则,自己真的做鬼也不会放过这老屠户!
蓝玉想起外甥孙,心里又是一阵唏嘘。
多好的孩子呀,咋就托生在老朱家,给他朱屠户当了孙子……
老朱在将所有关键人犯验明正身后,这才老老实实坐下,等着午时三刻的到来。
在老朱两侧是大明的藩王,他们也被老朱抓来观礼。藩王们身后,则是朝廷的官员,以及没有被牵连的武将勋贵们。
如果说蓝玉一党是“鸡”,那他们自然就是杀鸡儆猴里的“猴”。
老朱是非常注重现场教育的,每次诛杀贪官、乱臣之时,都会招来一大群官员围观,让他们引以为戒。
此时文官们看着蓝玉一党的惨状,一个个非但不在叫嚣着弹劾了,反而生出同病相怜的心有戚戚。
今天被杀的是蓝玉一党,那明天可能就轮到自己。
毕竟,胡惟庸一案,牵连十来年还没消停呢,还时不时听闻有人被卷入胡党案被杀。
那蓝党案呢?
会不会也牵连十几年?
众人看向老朱的背影,看着老朱那满头白发,心里略微轻松点。
看皇帝陛下这年纪,应该牵连不了十几年了……
老朱正在眯着眼养神之时,突然看到一个锦衣卫小旗颠颠地跑了过来,凑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
“什么!”
“那逆孙回来了?”
“快快,命人给咱挡住,千万不许放他进城!”
“诺!”
锦衣卫小旗颠颠地跑开,坐在老朱身旁的一众藩王,还有身后的一众官员心里则活泛起来了。
皇帝陛下嘴里的逆孙只有一人,那就是当朝皇太孙。
或者说,咱们大明皇帝陛下唯一怕的人,估计也只有这个皇太孙了。
因为皇太孙是真敢怼老皇帝,也真敢拿老皇帝的话当耳旁风!
然而,老皇帝还不舍得重罚,更加助长了皇太孙的骄纵。
朱棡跟蓝玉私交不错,非常不忍心看蓝玉冤死。因此,听到大侄子归来的消息立马就坐不住了。
“父皇,儿子想出恭……”
老朱一听这话,心里顿时一阵不耐烦。然而,就在他想准了之时,突然想到什么,随即恶狠狠地对儿子说道。
“那就拉裤子里!”
“啊?”
朱棡听到这话整个人都傻了,心道自己装得这么不像吗,刚一开口就被父皇发现了?
坐在朱棡边上的朱樉,看到三弟吃瘪的模样,没心没肺地笑了起来。
然而,老朱听到他的笑声,赶忙回头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朱樉见到老爷子威胁的眼神,赶忙把脑袋耷拉下去,只是肩膀一抽一抽,显然憋笑憋得很辛苦。
朱棣听到朱允熥回来的消息,眉头当场就紧锁起来。www.xiumb.com
他是最不希望大侄子归来之人。
如果可以选择,他希望大侄子永远别回来!
蓝玉虽然听不清老朱说了什么,但看到老朱脸色大变,隐约间也猜到了什么。
难道咱外甥孙回来了?
蓝玉想到这一点,心里本能地生出一丝希冀,一丝对生命的希冀。
然而,理智很快就占据上风,让他意识到这样对外甥孙不利。
如果外甥孙没拦住皇帝陛下,他的威名必然受损。
如果外甥孙拦住了皇帝陛下,那朱屠户必然对他生分。
这两种可能,不论哪种可能对外甥孙都很不利。
蓝玉想到这里,挑衅似的看向监斩台,对着老朱的方向大喊。
“朱屠户,你赶紧杀了我吧,老子早就受够了!”
老朱听到这话登时火起,抄起生死签就要往地上扔。
然而,正在这时,他看到蓝玉眼底的决绝之色,心头一片恍然。
这老东西一定是猜到咱大孙回来,怕咱大孙难做,这才故意激怒咱!
老朱想到这里,对蓝玉伸出大拇指。
蓝玉看到老朱伸出的大拇指,脸上露出孩子般的纯真笑容。
他这辈子一直活在老朱的阴影之下,一直渴望获得老朱的肯定。
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直至自己临死之时,吝啬的朱屠户才对自己竖起大拇指。
“上位!”
“蓝玉去也……”
蓝玉喊完这句话,就伸出脖子趴在身前的石墩上,摆出一副引颈就戮的姿势。
老朱看到这一幕,眼眶也突然湿润起来。
蓝玉比他和常遇春都小,小了十来岁,早些年他们一直拿他当弟弟般看待的。
老朱想到蓝玉曾经像个跟屁虫一般,缠着自己和他姐夫常遇春的景象,心里就生出一阵难言的不舍。
蓝玉也曾经是个好孩子呀……
只是他为何总是不知满足,总是要挑战咱的权威?
咱不能给大孙留个祸害!
咱不能!
老朱痛苦地闭上眼,随着他眼睛的闭上,一根刷着红漆的生死签滑落。
“陛下有旨!”
“斩!”
刽子手闻言抄起酒碗,大大地喝了一口酒,然后喷在虎头刀的刀身上。
“蓝爷!”
“标下得罪了,您到了那边后,标下定当年节供奉,不至于让您短嘴!”
蓝玉闻言洒然一笑。
“给咱个痛快就行,年节孝敬还是剩下给家里孩子多买两斤肉吧!”
“诺!”
刽子手握住刀柄,调匀了呼吸后,“啊”的一声大喊,手持虎头刀重重砍下。
然而,就在其砍到一半之时,突然听到南边传来一阵“轰隆”巨响,紧接着地面传来一阵震颤,将他和死囚都从台子上震了下去。
两旁看热闹的百姓,更是被吓得四散奔逃。
藩王和官员们也不好过,被巨大的声浪和地面的震颤吓得面如血色,胆小的甚至都脱离队伍,朝着空旷之处发足狂奔了。
老朱也被这地震的余波震得够呛,手扶着不断摇晃的桌子,满脸不敢置信地看向南边的方向。
朱棡在站稳后赶忙跑到父皇边上,用力地搀扶起父皇。
“父皇,您没事吧?”
老朱正了正冠,愤怒地咆哮道。
“怎么回事!”
“可是地龙翻身?”
“不知道呀……”
正在两人说话之时,城门方向跑来几个士兵,一边跑一边大喊大叫。
“皇太孙攻城啦!”
“皇太孙打进来啦!”
“啥?”
老朱听到这话,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瞪着圆鼓鼓的大眼睛,脸上满是不解之色。
朱棡在惊骇之余倒是暗暗松了口气,心道大侄子还真威猛,连京城的城门都敢轰,可比他舅老爷胆子大多了。
其他藩王和文武百官听到这话,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
这可是京城啊!
京城被人攻破了,还是被大明皇太孙给攻破的?
正在众人惊骇之时,朱允熥骑着一匹快马,身后跟着几百个护卫冲了过来。
朱允熥看到法场上虽然混乱,但却没人被砍头之时,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还好!
自己总算及时赶回来了!
朱允熥亲自下马走到刑场之上,将蓝玉给从地上给扶了起来。
“舅老爷受苦了!”
蓝玉听到这话再也绷不住了,将脸靠在外甥孙的肩膀上呜呜大哭。
“臣冤枉……臣真的没想谋反,呜呜呜……”
“孤信你!”
然而,当朱允熥要去替他求情之时,蓝玉又将朱允熥叫住了。
“允熥,别费力气了,你皇爷爷杀我,不是因为这事……”
“你走吧,就当你没回来过……”
朱允熥看向蓝玉那蓬乱的头发,苍老的脸,重重地点点头道。
“孤知道!”
“孤知道皇爷爷为何要杀你!”
“你知道?”
蓝玉一直将朱允熥当成孩子,现在突然听到朱允熥这样说,他心里的震撼可想而知。
当他再次看向朱允熥之时,发现朱允熥不仅身形长高了许多,就连脸上的稚嫩都不知不觉间褪去,变得有些坚毅和冷静。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一直想保护的孩子,已经不知不觉间长大了!
而且,能给他遮风挡雨!
朱允熥扔下蓝玉,来到老朱面前单膝跪地。
“皇爷爷,孙儿特来向您请罪!”
老朱看着久别的大孙,阴沉着脸问道。
“你请什么罪?”
“孙儿情急之下,命人有大炮轰开了城门……”
“你可知这是什么罪?”
朱允熥听到这话,朝着老朱嘿嘿一笑道。
“但凭皇爷爷发落!”
“只要您老舍得,嘿嘿嘿……”
老朱纵使有满腔的怒气,听到大孙这样说,也只能化为无尽的苦笑。
“你个逆孙啊!”
“你真是要活活把咱给气死!”
“京畿重地就敢动用大炮,还亲自指使人轰开城门,咱打死你都不解气!”
老朱朝着大孙抱怨几句,随即给大孙找了个台阶。
“起来吧!”
“咱瞅着南城门也挺破旧了,正好拆了重建吧!”
老朱这话一出,边上站着的藩王和大臣们集体傻眼。
皇太孙可是把城门给炸了,老皇帝竟然说城门破旧,正好拆了重建?
如果他们没记错,南城门前两年刚好翻修过吧?
一众藩王见老爷子这般明目张胆地偏心眼,一个个气得都直翻白眼。就是一旁看热闹的文武百官,见到老皇帝对皇太孙如此宠溺,也是惊掉一地下巴。
虽说老皇帝不可能杀皇太孙,但你好歹把他揍一顿,或者关入大牢里关几天,给天下臣民表演一下也行呀。
老皇帝这种连“演”都懒得“演”一下的行为,深深地刺痛了那些以大明律为准绳的官员。
然而,更让他们感到诧异的是,皇太孙在老皇帝这般说后,并未从地上站起来,反而又跪下去一条腿。
“皇爷爷,孙儿有个不情之请!”
这次老朱不等大孙说完,就冷着脸打断了他。
“你闭嘴!”
“咱可以不追究你轰开城门之事,已经是对你最大的宽容。你若是再敢得寸进尺,咱就把你打入大牢!”
朱允熥面对老朱的威胁丝毫不惧。
“皇爷爷,您就是打死我,我也要说!”
“请皇爷爷收回成命,饶恕蓝玉等人一命!”
朱允熥此言一出,整个刑场上针落可闻,每个人都屏气吞声,等待着老皇帝的决断。
老朱的胸膛剧烈起伏,看向朱允熥的眼睛好似能喷出火来。
“逆孙!”
“你可知咱之所以这样做是为了谁!”
“知道!”
“你知道还来阻止?”
“就是因为知道,所以才不愿意让皇爷爷做错事!”
“咱错了?”
老朱听到这话仿佛听了一个天大笑话,他冷笑了几声,当即朝着一个锦衣卫招了招手,随后对其耳语了几句。
不多时,锦衣卫颠颠地跑过来,递给老朱一束满是荆棘荆条。
老朱看着浑身长满了尖刺的荆条,朝着朱允熥冷冽地一笑,随即将荆条重重的扔在他面前。
朱允熥看着地上的荆条一阵不解,但周围的官员和藩王却是一脸的恍然。
因为老皇帝当年也曾这样教育过太子,但太子不敢拿起荆条,被老皇帝一通训斥。
随后,老皇帝一边拿着荆条,一边撸去上边的尖刺,一边训斥着太子。
朱允熥不知道这段历史,但很快就猜到了皇爷爷的用意。
原来皇爷爷想借这东西做比喻啊!
蓝玉等人就是寄生在大明这颗荆条上的尖刺,自己若想替他们求情,就得证明自己有撸掉尖刺的能力。
老朱看着满脸不解的大孙寒声说道。
“你父王当年也面临过同样的选择!”
“你父王拿不起这东西,咱就替他将尖刺拔掉,将荆条完完整整地交给他!”
“你若是也拿不起来,就别怪咱心狠手辣!”
老朱话音一落,朱棡痛苦地闭上眼,其他大臣脸上也露出不忍的表情。
老皇帝实在是太狠了,太子当年好歹都成年了,皇太孙现在才十几岁,还是个孩子呀。
那稚嫩的小手,如何扛得住荆棘的摧残?
蓝玉看到朱屠户又使出这招,气得他都想骂娘来着。这老阴逼太损了,咋能这么欺负允熥这孩子。
“允熥!”
“你别听你皇爷爷的话,你舅老爷死得不冤,你舅老爷活该被砍头!”
定远侯王弼等人也暗骂老朱不仗义,这不是诚心欺负人嘛。
朱允熥再咋说也是天潢贵胄,从小锦衣玉食,从没吃过苦头,哪能受得住这般荆棘之苦?
“皇太孙,您的恩情咱王弼心领啦!”
“咱王弼就是到了阴曹地府,见到太子爷也要说您的好,让太子爷保佑您万岁万万岁!”
朱允熥看着地上满是尖刺的荆棘,又看了看自己稚嫩的小手,眼底闪过一丝狠厉之色。
“皇爷爷!”
“孙儿不用您帮忙!”
朱允熥说完这话,就伸手从地上捡起荆条。
虽然他已经足够小心,但尖刺还是扎破了他的手,刺得他鲜血直流。
朱允熥强忍着疼痛,咬牙握了上去,紧紧地攥着荆条,将一个个尖刺从上边撸下来。
一根、两根、三根……
“皇爷爷您看,孙儿能自己拔刺!”
“孙儿不是不敢杀人,只是不愿意杀人。”
“但若是有人威胁到孙儿的皇位,孙儿也绝不会留情!”
“请皇爷爷相信孙儿!”
老朱看着满是鲜血的荆条,凄厉地大喊一声。
“传太医!”
老朱在喊完这句话后,就猛地上前,一脚踢开了大孙手里的荆棘,然后攥着大孙血肉模糊的手大骂。
“你是不是傻!”
“咱让你抓你就抓啊!”
朱允熥闻言嘿嘿一笑道。
“皇爷爷有命,孙儿岂敢不从?”
老朱听到这话,抬起手就给这逆孙一巴掌。
“咱还说让你好生呆在宫里读书哩,你啥时候听过!”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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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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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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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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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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