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黑岩集团的总裁依旧很看好您的能力,在例会上也力排众议说给您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可是……高层通过的决议还是撤掉您董事长一职,将您降为项目部副经理。另外,他们也会从伦敦派人空降过来接替董事长这一职,算日子这两天也该到了。”
所谓人走茶凉,也不过如此。
只是我的眼皮剧烈跳了跳,总觉得像有灾难临头。
唐商雀觑着我的神色,像怕我生气。
可我只是脸色平静地问:“你知道总部那边派来的人究竟是谁吗?”
明顺创投好歹也是我一手创立的,交给黑岩集团那边的人,我信不过,也不甘心。
摇了摇头,唐商雀语气都带上了犹疑:“听说好像是个女人,还是a市本地人。我还听说她原来是学什么行政管理专业的,但和风投一点也不对口。”
像想到了什么,他突然下定决心说道:“如果董事长你离开了公司,那我肯定也跟着你收拾铺盖走人。或者你调去哪个部门,我就跟着你去哪个部门。”
我唇角漾开一个弧度,手指节无意识地扣动桌面,发出“笃笃”声:“我去哪儿你就去哪儿?唐商雀,你有没有想过,我到底值不值得你跟随?你现在算是公司上下的主心骨,你跟着我跑了,就不怕又给我扣上一个‘挖墙脚’的恶名?”
我心里想得明白,我和唐商雀认识的时间并不长,他凭什么对我死心塌地?
而且未来的日子,我面临的是什么?
我何必再把不相关的人拉下这趟浑水?
唐商雀脸色浮上些许的无措,却是因为他无法反驳玩后半句话,像被吓到了。
明明二十多岁的年龄,在圈子里摸爬滚打也有些年了,可他的心有时候仍坦诚炽热得像稚子。我不禁摇头叹气。
从公文包里抽出一份文件,我问他怎么看待和鼎同集团合作一事。
最初的橄榄枝由我们抛出,人家等风头过后再谨慎地选择与我们合作,按理说也没错。只是我的心境到底变了,甚至觉得这个项目不足以启动那么多项目资金。
唐商雀有所斟酌:“鼎同集团这次虽说没有落井下石,但袖手旁观的态度也让我有所担忧,他们是否能真的成为一个很好的合作伙伴……”
风投公司又不是做慈善的,何必要砸那么多钱去养一匹养不熟的白眼狼?
“这次热搜澄清事件,第二个微博大v的作证就是他请来的托儿。”话糙理不糙,我平静地陈述着事实,“而且当初发布会上,他会和同杉资本的莫总走在一块儿,也是想劝莫总不要再打鼎同集团的主意,另找项目投资。”
而我为什么知道得如此详细?
还得多亏另外一封匿名邮件了,但匿不匿名的作用并不大,我收到邮件的那一刻心下就已经明了这是楚庭给我发来的。
甚至第一个跳出来帮我作证的人,我也知道是他刻意安排的。
这份好意我拒绝不了,只能收下。
“那这样说来,他们在发布会那个时候就打定主意要和我们合作了?可一开始我们给他们发邮件时,他们为什么不作回应?”
我瞥了一眼唐商雀,“你觉得发邮件够正式么?”
唐商雀若有所思,随即点点头:“这样说也确实在理。那董事长现在的态度是?”
“这个项目交给你去做。”我信得过他,“但是要记住,一定不要把这件事摊在明面上。”
这应该是我能着手准备的最后一个项目了。
和鼎同公司合作,也关系到我能不能打出个漂亮的翻身仗。
至于利辰公司,我算是彻底得罪了,便没再寄托希望于其上。
和唐商雀细聊了一些事情后,我从公司离开,回到四合院。
这里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我明明再熟悉不过,却又在一瞬间觉得陌生到极点。
院子里草木生机焕发,紫藤萝爬满了木架,如水帘子般倾泄而下。而花圃里种满了我喜爱的小雏菊和紫罗兰。
走廊里没有枯枝落叶的积攒,房间里没有蜘蛛网的密布,里里外外都干净无尘。就只是……这里没有人居住的痕迹罢了。
我的心头浮上疑惑:是之前雇来定期打扫的那户阿姨并没有搬走还是……很快,我又兀自摇了摇头,想这件事与楚庭又有什么关系?
高跟鞋踩在青石板地砖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我脚步顿住,盯着鞋尖发呆。
这座小小的四合院曾承载了我幼年时期那么多鲜活的、快乐的、悲痛的回忆,如今却伫立在这儿,角角落落都充斥着忧郁的气息。
可我此刻却有些迷茫,我兜兜转转了大半生,却不知自己一直在追逐什么。
我好像一直没收获过多少爱与温暖,这用鲜血浇筑出来的一条路,一眼望去,都是仇恨与扭曲的愤怒。
走累了,我就坐在花园里的秋千架上休息。
五月的风还带着冷冽,我胳膊上泛起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
在这里,楚庭曾经把我拥入怀,也曾用粗粝的指腹揩去我眼角的泪……在这座城市的每一个角落,好像我总会不自觉地想起他。
可我也会想起,巷口的那场血色车祸,想起我父亲的死不瞑目,想起那盒被丢在垃圾桶里尚且温热的桂花糕……爱恨交织,原来只有我一个人困在回忆里,迟迟抽不开身。
许是这些天太累了,我打了一个盹,竟眯眼睡了过去。
睁眼时,我的眸里涌入灿烂晚霞。
我揉揉泛酸发麻的脚脖子,正想站起来,高跟鞋鞋跟却向旁边一歪,我清晰地听到了骨头发出“咔擦”的一声声响。
流年不利啊。
我心里哀叹一声,那疼意却从脚踝一下窜到全身,脚脖子处已经红肿一大片,活像被蜜蜂蛰过。
我尝试往前跨出几步,脚踝处又一扭,伤上加伤。m.χIùmЬ.CǒM
“sofia小姐?”低沉的嗓音自我身后传来。
分别后,我从来没有想到我们会那么快再见面。
而一撞上他那双深邃的眼眸中,我鼻尖竟然涌起一股泛酸的冲动。
就像是小孩子摔跤后突然看到了一个亲近的人,忍不住大张开手讨要着拥抱。
我连忙把脑子里这些不切实际的想法驱赶走,压下声音里的异样,淡淡和楚庭打着招呼:“好巧,在这里碰到你了。”
“巧?”他加重了话音,明显在疑惑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
这下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我甚至觉得楚庭下一句就会问我:“你就是陈娇,对不对?”
我把脸别到一边,可楚庭却没有问我出现在四合院的原因,反而问道:“扭到脚了?”
“嗯。”我鼻音里哼出一声,不轻不重。
“回哪里?打算怎么回去?”
楚庭今天过来,是想着赵青荇万一要入住四合院,他需要提前派人打扫干净房子,有少缺的家具也要及时增补上。
但他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我。
一切好像都在冥冥之中有了答案。
有些事情,看来也无需言语确认了。
我报了别墅的地址,却也发愁怎么回去,我来时驾车,现在脚踝扭伤,但不能真的硬着头皮去踩油门开车回家吧?
而楚庭眸子里那抹笑意又是因为什么?他就那么想看我出糗?
可下一刻,他却在我面前蹲了下来,将宽阔的后背留给我:“上来吧,我的千金大小姐。”
他的语气带着淡淡的无奈,可更多的居然还是莫名的宠溺。我的心像被一根羽毛轻轻拂过,痒痒的。
我嘴上逞强:“谁需要你背了?我自己能走……嘶。”
红肿的脚踝迫不及待地打了我的脸,我挪动一步都是钻心的疼痛。
楚庭失笑,不由分说把我背在背上。
深一脚,浅一脚。一条长长的路,我们慢慢地走。
只是不知为何,我眼眶里就蓄满了热泪,一滴滴砸在楚庭的衣服上,洇开一朵朵小花。
可楚庭什么都没有说。他从来沉默。
怕我冷,楚庭又把西装外套让我披在肩膀上。我在他的衣服口袋里摸到一个硬硬的东西,掏出来,是一支录音笔。
“这是?”我迟疑而别扭地问着楚庭,还以为是我放在虞家那支录音笔被他发现了。
楚庭的脸色一变,动作快速地从我掌心夺过了录音笔,时隔四年,我第一次见到他那么紧张的模样。
他神色随之恢复如常:“没什么。”
他不想多说,我也识趣地不再多问。在识人眼色上,我从来做得滴水不漏。
送我到别墅时,楚庭又去给我买了跌打扭伤药,可我却坚持给自己上药。
虽然疼得就要龇牙咧嘴,但所幸我脸上仍能做到不动声色。
有一瞬间,我多希望能有那么一个人,我一个眼神、小动作他就能明了我在想些什么,在他面前我可以不用伪装,也不担忧他把我拉下神坛沦为俗人。
楚庭似乎还没有离开的打算,打开了话匣子,问我最近要忙些什么,昨天他抓住我脚踝的时候有没有被吓到。
我选择性地回答了一些问题,抬起眸子认真地看向楚庭。
我在想,为什么季佳宴时隔那么多月来见我一面,就为了专门提醒我一句要远离楚庭?而楚庭最近受了那么重的伤,我为什么从未听见他抱怨过一句疼痛?
有询问的意愿,就代表有了想深入了解这个人的欲望。
我适时而止,只做一个安静的聆听者,直至听到楚庭抛出一个以前问过我的问题。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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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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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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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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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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