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自己下的这一步棋……并没有下错。
而第二天,凌晨六点半我受生物钟的影响已自然清醒,正准备洗漱时我的手机取消了勿扰模式,大量的信息涌入。
我的眉头皱起,眼皮一眨一眨不自觉跳动。
而那些仿若夺命连环刀的信息证实了我的预感。
报道的标题上有几个大字夺目吸精,各种污秽的字眼贴往我身上,而配图上的我也总显得面目狰狞,仿若刚从地狱里爬出的恶鬼。
我抚着胸口,头一回不敢去看评论区。
那份招股说明书被我用邮箱发了一份电子版文件给鼎同集团,随后所有的电子设备都被我强制关了机。
陈娇当年所经历过的……现在又在sofia身上一一重演。
别墅里有一个宽大的游泳池,池水蔚蓝,和天蓝色的瓷砖似浑然一体。
我身体沉浮下去时,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放松。池水慢慢没过我的腰部、手臂,直至头顶。
墨发像海藻般在池水里飘散开,又变成八爪缠绕的章鱼。
气泡咕噜咕噜升上水面,渐渐地,就没有了形影。水下静悄悄的,水面平静无纹。
一分钟、三分钟、五分钟……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可水下的人影依旧没到水面上冒过泡换过气。
不知从哪儿传来了呼唤声,紧接着我被人从池水中捞了起来,我穿着睡衣就下水把自己浸泡,现在睡衣湿透,湿漉漉地贴在身上;而我的皮肤被泡得皱巴巴,有水珠不断从我发丝上滚落下来。
我的波动过大,让我呛了好几口水,连连咳嗽了起来。
而拽住我手臂的人,正是楚庭。
但我却想不明白,他的脸上为什么会挂着那么焦灼的神情……他是想起了谁,还是记忆中那个不敢提的名字?
可我自己都觉得可笑,我凭什么觉得“陈娇”仍能在楚庭心里挤占着份量?我是否也太把过去当回事了?
楚庭眸里情绪复杂,他明明想开口说些什么,可到底欲言又止。
一种名叫“沉默”的情绪从我身上连根拔起,又穿过楚庭的身体。
最后,他带我去爬了山,陪我看了一回日落。漫天霞光柔柔地包围山川树木,像要把整个世界涂抹成糖果色。
我心里却突然生出一种异样感,在此刻,我也觉得楚庭离我很遥远。虽然他就坐在我身边,我却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原来,两个人在一起,还不能被称之为“我们”。
楚庭的开口打断了我的胡思乱想:“在城东我发现了一家特别好吃的西餐店,想着sofia小姐可能还吃不习惯中餐,不知道我能不能有这个荣幸邀请sofia小姐去陪我品尝品尝?”
他好像真的变了一个人,以前的他总如高岭之花不可亵玩,偶尔在他身上释放了善意,也总带了一层冷硬的盔壳。
但现在他整个人却如林下长风,拥有着“向下兼容”这项技能的他,总能让人在与他相处中感到格外愉悦。
时间,不轻易间就改变了一个人好多。
现在的楚庭,是谦谦君子,是朗月是清风……可当初推我入深渊的楚庭又去哪里了?把我害的家破人亡的楚庭又去哪儿了?
我面无表情地推托,说自己今日并没有胃口。我知道楚庭请我吃饭的真正用意,正如他理解此刻的我情绪究竟有多低落。
楚庭淡淡笑笑,俯身过来——
我吓了一跳,下意识挪开距离,避开与他的接触。
可楚庭只是张开了手掌,双手举过头顶,给我放了一个烟花。
他落在我耳畔的话像带着灼热的温度:“我认识的sofia小姐,可不会那么轻易就退缩。我永远相信她。”
楚庭的哄人把戏与宽慰话语,让我有一瞬间的愣怔,难道我们的关系,什么时候这么亲近了?
楚庭是不是早就知道了什么,所以才把这些掩盖着目的性的好意施舍予我?
我像是拐入了一个死胡同中,而四周砌起来的高墙密不透风,一笔一划落下楚庭的名字。
话语直白,我似与浪漫过敏,主动断绝了一切暧昧纠缠的气氛:“谢谢楚先生给我放的这场烟花。只是这些是哄骗小女孩的把戏了,放我身上并不适用。”
“而且楚先生似乎太小瞧我了些?若这些流言蜚语就能把我击垮的话,我觉得我也不配担‘业界毒瘤’这个名号了。”我轻描淡写说着。
“不把我颓然与受挫的形象演的像一点,那些一直等着看我笑话、出丑的人又怎能信以为真,继而弹冠相庆?”敌人在暗我在明,所以我该做的就是让这明暗转化。
可我之前没想过,楚庭当真那么揪心我的情绪与安危。在我陷入困境的第一刻,出现在我身旁的人,也一直都是他。
楚庭哑然失笑:“果然,这才像是我认识的sofia小姐。”
太阳彻底落山,地平线上消失最后一抹光亮。我们也准备返程,驱车回市中心。
手把上方向盘时,楚庭眸里却突然一闪而过一抹异样的情绪,紧接着他落下一句问句:“不知我能不能冒昧问一句sofia小姐,别墅房门的密码为什么设为了0205?这串数字对sofia小姐而言,有什么特殊意义?”
我心跳突然漏跳了一拍。之前我总觉得自己忘性大,于是把房门上的密码设为了自己生日……而我完全忘记了,陈娇的生日楚庭也记得十足牢固!
“还有,为什么在sofia小姐签名的文件上,sofia小姐会落下‘陈’这一姓氏?”
像有什么就要隐隐宣之于口,线索越往下挖掘,越触目惊心。
我神态自若地系着安全带,嘴皮子上下相碰,却不打算为自己说出口的话语负责:“0205是黑岩集团决定在a市设立分公司的日子,那份决策书是由我力挽狂澜才争取来的结果。把它设为门锁密码,多有纪念意义。”
我的腔调慢悠悠的,皮笑肉不笑:“在回答第二个问题前,我倒想先问问楚先生怎么看到有我签名的文件的?难不成在明顺里,也有远水集团的人?”
我话语里故意埋着深水炸弹。
刚才那句话,是我在拐弯抹角询问楚庭,明顺创投里是否有远水集团的内鬼。
安全带的纽扣“啪嗒”一声叩上,我也清楚楚庭不会回答我的问题了。
人生光景,转瞬即逝。很多事情都在提醒着我,不必件件入心。我和楚庭都是聪明人,把这一招学的透彻且能灵活应用。
楚庭送我回别墅后,我终于想起了那本被我塞在行李箱角落里的日记本,手指略带颤抖地翻开了内页。
这大概是楚庭写的第一本日记。
他提到了在被追杀的那夜,自己有多想楚家独立出去,楚家家大业大,觊觎家产的人也自然不少。从他被接回楚家的那一刻起,就学会了在尔虞我诈中长大。
我略一回想了在索马里的日子,寻思着楚庭那时候是不是已经拿到了相应的楚家家产。而他前几天又遇仇家追杀……看来这仇家,就是楚搦、楚络京等人了吧?
日记本被我继续翻阅,玩开始清楚楚庭好像很不习惯提及私人感情等事情。但扳倒唐家那一天,他对唐听露的厌嫌仍可从笔端略窥一二。wWW.ΧìǔΜЬ.CǒΜ
在他看来,唐听露就是一个胸大无脑,所以最后才把自己作死了的女人,而他对“陈娇”的初印象,一开始便和对唐听露的印象大差不离。
我想,当初给他留了这样一个初印象的自己可真是失败。
可楚庭口口声声说着对“陈娇”深情,我却为什么看不出他究竟从何时开始喜欢过陈娇?
翻阅到后边,笔记本上的文字终于多了起来。
可楚庭记事却记得凌乱,间或掺杂个人情绪,我都有些回忆不起那些日子到底发生过何事。
——可他说,他喝醉酒的那天,他知道我一直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他眼尾余光向后瞥,就能看见那个纤细瘦弱的身影不断从皮夹子里拿出纸币向路人赔偿道歉。
——他还说,我被楚搦绑架的那一天,他第一回感到了心悸与心慌。那也是他第一次朝养父养母之外的人下跪,不可谓不屈辱。
可屈辱和我的性命相比起来,根本算不了什么。
字迹是从“陈娇跳海”那一天后变得凌乱、混沌不堪起来的。
那一页的字迹还点缀着洇开的墨团,像是有泪滴一滴滴沿着落下的文字砸下。
可,楚庭究竟有何值得伤心的呢?
陈娇死了,对他来说不是一件该值得庆幸的事情吗?毕竟他可是甩掉了一个累赘沉重的包袱。
那一篇日记的后页空白处,楚庭写上了野夫子《末尾》的几句歌词,凌厉的笔锋似要牵动看客的情绪。
楚庭写:“这份爱不够你我折磨,丢弃在荒芜等待着雨落。每个人在末尾都有话没说,也抱着遗憾慢慢地过。”
日记越往后翻,我的一颗心也紧紧揪了起来。虽然这并非我的本意。
在无数个深夜里,楚庭也曾辗转反侧,饱受噩梦的惊扰。他的梦里出现的都是同样的一张脸,他痛苦并开心着——毕竟在后来,他再没在梦境之外的地方见过陈娇。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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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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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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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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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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