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柬,你现在……心里是不是也挺后悔的,当初在伦敦救下了我。”结果救了我才是真正的无济于事,我再苟延残喘,也不过只剩三年的寿命了。Χiυmъ.cοΜ
电视剧电影里常说着“我命由我不由天”,可在真正的生死面前,谁又能信誓旦旦的说,人定胜天?
我本意是想劝顾柬不要陷入悲观情绪中,却没想到把自己卷入了泥淖中。
病房里安静得只剩下我们彼此的呼吸声。
我以前也查过胃癌的症状,听说到了胃癌晚期的病人,会出现大量呕血、进食凝噎、失血性休克等情况。我知道,上天也即将剥夺我最后的体面了。
我没来由地感觉到身体发冷,手臂上皱起鸡皮疙瘩,脸上的笑容都有些僵了,像是化了的奶油,格外难看。
下一刻,我却突然被塞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中。顾柬身上的气味干净,只有衣服透着淡淡的洗衣粉味道。
“sofia,一切都能好起来的。”不论是在伦敦,还是在a市,他都想朝我伸出援手,把我从深渊拉回来。
因为,他从不忍看我一个人啊。
医院的淋浴房里,二十四小时供应着热水。花洒里喷出热水,打湿我的头发,又溅上我冰冷而泛着淡青色的皮肤。
我发现自己眼尾好像涌出了苦涩,皮肤沾上水痕,却很快被柱状水流冲刷掉。
而新年就在我住院一周后,也在顾柬日复一日的期盼中到来了。
新年的前一晚,顾柬神神秘秘地说要带我去一个地方,并保证我去了之后心情肯定能好起来。
我配合着他,脸上露出期许的神情和假意的笑容,但我没告诉顾柬的是,最近我身体的不适越来越多了,心脏时常没来由地泛起绞痛,呼吸也多喘不上气来。
而一日三餐,顾柬虽多给我买了流食,我却总没有胃口吃下去。
趁他不注意的功夫,那些粥与糖水,都被我倒进了垃圾桶里。
医生不得不给我注射葡萄糖,维持着我体内营养的摄入。而他好几次来给我注射葡萄糖时,也似有话想与我说,可往往欲言又止。
我猜,他是想告诉我病情已经开始恶化,而且照这恶化趋势,估计之前所说的三年……早就大打折扣了。
我的身体自己最是清楚,虽然心有疙瘩,但我到底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不让悲伤与难过继续泛滥了。
但我没想到,顾柬要带我去的地方,居然是盐城。而那一座雪山,我当初也和楚庭一起去过。
那时候,楚庭还神情虔诚地问我,要不要去山顶上的寺庙看看,他还可以陪我去还个愿。也是在这里,他曾单膝下跪,把戒指推到了我食指指根处。
盐城二月,一路风雪。
我穿着正红色的羽绒服,一张脸脸色苍白如纸。出发前顾柬怕我冷,给我加了一顶淡黄色的毛呢帽子,又给我围了一条厚厚的白色围巾。
我们一路往山顶上走去,偶尔还能看到鸟雀在苍茫的雪地里蹦哒啾鸣。枯雪掩埋着树根,却又蕴出新绿意。
这一路上人影寂寥,我和顾柬偶尔的对话,还似惊了这一路的寂静。
终于登顶——
这寺庙门口就是一棵上了百年树龄的姻缘树,枝上挂着的红绸随风飘扬。再往里走,就能看见一座金封塑身的月老像,满头白发的月老笑容却格外和蔼。
我在门口的姻缘树站了好一会儿,红丝绸上写着许多小心愿,有一些不慎入了我的眼。
世人祈求姻缘,奢望爱情天长地久,奢望君心似我心。可也有些愚笨的世人,渴望的居然是对方一生顺遂、平安幸福。
有个小沙弥朝我走了过来,问我是否需要写一条红丝绸。
他还同我说,这棵姻缘树特别灵验,凡是所求皆能得偿所愿。
我注意到他手上还攥着一叠略为褪色的红丝绸,看样子是今天刚从姻缘树上取下来的,但却要挂到别的地方去了。
我婉拒了小沙弥的提议,随口又问了一句,这些红丝绸要拿到哪儿去。
“这些丝绸落款日期都是四年前了,而且在上面留下名字的人再没来过寺庙,估计是如愿了。所以我就给它们挂到对面的桥上——”
那座桥,名叫姻缘桥,也多是情侣去那儿挂同心锁。
我眼尖地瞥到小沙弥手里拿的第一条红丝绸上是我略为眼熟的字体……那凌厉的笔锋,那熟悉的勾画转横,我心里冒出一个荒诞的想法。
“小师父,我能看一下这一条红丝绸吗?”我言辞诚恳地询问着。
半空中开始洋洋洒洒下起了细雪,追逐着人的体温附上去。我感觉那些雪粒都像钻入了我的血脉中。
红丝绸传递到我手上时,我准确地捕捉到了一个名字,而上面只写了五个字,也未落款。
小沙弥有些吃惊地看着我:“小姐,你怎么突然就哭了?”
可我分明毫无察觉,手指触摸上眼尾时,我才温了一指的湿润。
小沙弥以为我是被红丝绸上的话语感动到了,又开始絮絮地和我分享:“小姐,你不知道这位先生写红丝绸时有多虔诚。这么多年,来寺庙的那么多香客中,也只有他让我印象最深刻。”
“我从没看到一个人写这么五个字,会字句斟酌、纠结成那样。哦,对了,他也去挂了同心锁,你要同我一起去看看吗?”
说来也奇怪,同心锁之所以叫同心锁,就是取自“恋人从此生生世世永结同心”之意,可也只有那个男人,孤身一人去挂了两把同心锁。
我脑海中仅存的理智像被抛到了爪哇国,脚步不由自主地跟着小沙弥往前走。
“就是这里了。”姻缘桥是铁索桥,在桥的两侧还挂着许多红丝绸与同心锁,场面颇为壮观。而小沙弥很快也找到了那把同心锁,指给我看。
同心锁上也写了同样五个字,只是时间久远,字迹难免有些模糊不清。
漫天飞雪,飘飘洒洒落在我头发上、肩膀上,又覆在我的睫毛上。有冷意从我心底泛起,很快便席卷了我的全身。
小沙弥搜索着昔日记忆,和我分享着:“那一天那个男人来的时候是傍晚。他穿着很单薄,就只穿了一件马甲,里面再套了一件白色衬衣。”
“男人一来到庙里,就是紧低着头的。后来他在月老像前下跪祈愿,我才看到他的眼眶通红了一片。想来之前他一直低着头,就是为了不让人察觉他曾经哭过。”
小沙弥不知道那天在那个男人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更多机缘巧合也不是他所能窥探的。
后来男人又去挂了红丝绸与同心锁,许诺在三年后会来还愿。
可只隔了短短几个月,那个男人又来了。
他像喝醉了酒,抱着姻缘树的树干痛哭,口中呢喃说:“她再也不会回来了,她再也不会回来了。”
但小沙弥还是无法从他的只言片语中,窥到他口中的“她”到底指向何人。
这世间感情向来极苦,善始善终的又有多少人?
小沙弥语气带上了惆怅:“也是自那次痛哭后,我再也没在寺庙里看到过那个男人了。”可他私心里又多期盼着,这男人能如愿以偿。
气氛像一下陷入了沉闷中,我笑了笑,和小沙弥说着自己想走走这姻缘桥试试。
铁索桥像年久失修,走在上面晃晃悠悠的。桥下是湍急的河水,清澈见底。
我脑海中浮现出画面。我在想,当初楚庭来挂红丝绸和同心锁时究竟怀着什么样的心态,他又是出于什么心理才会写下“陈娇,我爱你”这五字来。
在那段感情中,我总看不懂他的真心,若他真的对我动过心,可为什么他又能对我做出那么多残忍的事情来?
把我逼出抑郁倾向的是他,把我当成生育机器的也是他。
可若说他完全对我没有片刻真情,寻着过往的蛛丝马迹,他似总对我格外特殊。
我想得脑子疼,干脆就不想了。
脚步晃晃悠悠的,已经踏上了桥索对面的土地。
这是一片小森林,平时少有人踏足,但风景却绝美。我欣赏着美景,眸中视线突然被一道身影攫住。
是我出现幻觉了吗?我为什么觉得面前那个穿着黑色风衣的身影和楚庭的身影莫名重叠了起来?
我摇了摇头,又自嘲地笑笑,准备从男人身边擦肩而过。
“sofia小姐?”称呼后的尾音微微上扬,像带着不可思议。
我的步子停住,面前的那张脸的轮廓终于慢慢清晰,而我也不知多少次用手指游走在这张“地图”上。
居然真的是楚庭!可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又恢复到彬彬有礼的态度:“飞机上匆匆一别,我当时还恐我们会后会无期。没想到在这里我和sofia小姐这么快又见面了。只是原来sofia小姐搭乘那班航班的最终目的地是盐城?”
楚庭一边自若地说着,一边给我递来了一杯奶茶。
撞上我疑惑的眼神,他又解释道:“给sofia小姐暖暖手。”
他确实绅士体贴,尤其是对待刚认识不久的人。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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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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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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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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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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