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个拳头往楚庭身上招呼着,我清楚的听到了他因疼痛而发出“嘶”的一声。
程浔声即使被擒住了,看到这一幕也依旧感到揪心,奋力挣扎着想上前去救楚庭。
他身后的两人却愈发地用力摁住了他,让他老实些。
从没有一个黑夜,如今晚一般漫长。
漫长到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浸上了血泪。
我明明被蒙上了双眼,却感觉面前落下圣洁的白鸽,翅膀扑棱着,带来圣光。
这刺眼的光亮终于在程浔声的大喊中变成了真实:“季小姐!”
明显的崇拜与喜极而泣,那一刻季佳芮在他眼里俨然是救世主般的存在。
“哟,楚先生怎么被打得那么狼狈?”季佳芮的目光率先看向了楚庭,笑了出来,“还好我来得及时,要不然你不得为了你心爱的女人折在这儿?”想想就觉得亏。
她身后跟着一群乌泱泱的人,显然也不是吃素的。
季佳芮的目光终于转到了楚搦身上,腔调开始阴阳怪气:“我还以为谁那么大胆,能对楚庭的女人下手。没想到原来是你。只是不知道,你回A市的事你那位好父亲知不知道?知道的话,他是不是该让你那个当小三的妈,立刻把你带回香岛去?”
这一句话信息量太大,而季佳芮敢直接揭楚搦的家短,看来两人也明显早就认识。
季佳芮带来的人明显更多,很快解了楚庭的困境。
两方人马各站一边,中间空出来的地界,像是棋盘上泾渭分明的楚河。双方都在拉锯割扯着,但燃在他们身后的烈火,却不是因我而纵起。
我始终都像是一个被无意拉下了脏水的局外人。
楚搦在季佳芮面前,倒是能很好做着表情管理,喜怒不形于色,也让人猜不出他的真实想法。
“那只怕让季小姐失望了,这一回来A市,我可是得了楚家人首肯的。甚至连楚庭那位好父亲都知道此事,还说着要我寻个机会去拜访拜访楚庭,顺便叙叙旧。你看,我这不是在叙旧着么?”
能把单方面挑衅说成是叙旧,楚搦的厚脸皮也是独一份。
而季佳芮的身份我想不明白,为什么所有人好像都惧怕着她?
那么多人对她毕恭毕敬,是因为她本人还是因为始终站在她身后、却从没露过脸的兄长?
季佳芮检查着楚庭身上的伤痕,皮笑肉不笑地说:“既然这样,要不然我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如何?”
她虽然压抑着话中的情绪,但眼神里却是扑灭不了的怒火。
楚搦手指弯曲成节,有节奏地敲着轮椅的扶手:“楚庭攀上了季家这一根高枝,我无话可说。今天是我心慈手软,但我很期待下一次的游戏。”
至于下一次,楚庭能不能那么顺利脱身,就是另一码事了。
“对了,我还有一份大礼想送给你们。”楚搦的声音听上去极为诡异,仿佛不是从自己口里发出的。
所有人没来得及反应过来,我却感觉到自己腰上一松,整个人往下急坠着。
“陈娇!”是楚庭嘶声裂肺而仓促地大喊。
季佳芮却一把拽住了他:“你疯了吗?陈娇从上面摔下来不死也残!”而且石堆上那么多碎玻璃,人的身体又非钢筋铁骨,哪能挨得住?
所有人的视线都被我吸引过去,楚搦轮子往后转动着,竟然一下消失在众人视线里!
下坠的速度越来越快,快到我耳边只能听清凛冽的风声,而其他的惊呼声、说话声,都只模糊成残音。
其实我多想告诉楚庭,今晚他肯出现在这儿,我已经心满意足了。wWW.ΧìǔΜЬ.CǒΜ
如若他真的有一刻心疼过我,也该明白他身边是危机四伏、荆棘丛生,那就不应再把我牵强栓在他身边。
像有尖锐的石块划过我的脸颊,鲜血汩汩流了出来,我闭上眼睛那一刻,却感觉像砸入了柔软的云中。
“可是她身体情况已经很差了,不能再让她受任何刺激了……”
“哥,你究竟是站在哪边的?现在的陈娇还有什么资格留在楚先生身边?如果不是她之前肚子里怀着楚先生的孩子,你以为楚先生能让她住在秋山别墅、好吃好喝地供着她?”青柠翻了个白眼,在病房里就开始大声吵嚷。
贺忻揉着太阳穴,瞥了一眼躺在病床上、面色苍白的我,无奈地叹了口气:“你是我妹妹,我当然想着帮你。但陈娇也是一个无辜的人,你不能把她牵扯进来。”
“而且你就算能顺利把陈娇从楚先生身边赶走,楚先生也不会多看你一眼。他身边多的是粉黛佳人,多少女人前仆后继、对他热情似火,你怎么会觉得他能对你另眼相看?”
我蜷了蜷手指,抬了一下,很快又软绵绵地耷拉下来。
一双眉紧蹙起来,青柠跺了跺脚:“反正我不管,我就是看陈娇不顺眼。现在楚先生那边已经相信了这次的意外是陈娇自己偷跑出来,又误打误撞引火上身。楚先生肯定生了她的气,要不然陈娇都住院了那么多天,楚先生怎么可能都没有来看过她?”
“等陈娇一醒,我就和她说,楚先生和季小姐已经订婚了,我可以帮她离开秋山别墅。她肯定对我感恩戴德,恨不得做我的一条忠心不二的狗。”青柠脸上的神情倨傲。
贺忻用胳膊肘捅了捅青柠的手:“陈娇那种人不是你能随意招惹的,以我对楚先生的了解,他对陈娇的上心程度远比季小姐高。而且钟绒是陈娇的好朋友,她不会放任你欺负陈娇的。”
一个响指打起,青柠神情狡黠:“如果我让她们两个闹掰呢?”
看着我被众叛亲离、伶仃漂泊,青柠心里完全都是说不出的快感。
“而且哥,你也太不了解楚先生了。你以为楚先生之前为什么会对陈娇那么好?那是因为当年楚先生养父的事情,他已经查出线索了!陈娇……唔。”青柠的嘴及时被贺忻捂上。
我眼皮跳了一下,没来由地觉得不安。
楚庭的养父……难道和我有什么关系?
我觉得脸上是火辣辣的疼,从伤口蔓延出的血迹,好像蜿蜒过嘴角,又顺着脖子往下滴落。
我想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病房里的说话声、脚步声都慢慢变得模糊,直到有一双手慢慢握上我的手。
有人与我额头相抵,却是冰凉凉的一片。还有咸湿的液体砸在我的眼角上,破碎的哽咽声随之传来。
“靳野?”我用力地睁开眼睛,一说话喉间就是沙哑的疼痛,“你不是在国外吗?怎么……突然回来了?”
好几个月没见,他明显消瘦不少,胡子拉碴着,整个人看起来特憔悴,眼袋又深又重,像是许久没有休息好。
其实我把话一问出来,自己心里很快升腾起答案,靳野为什么会在风口浪尖冒着那么大的风险回来,除了我还有其他什么理由?
他的手抚上我的脸颊,眼里的光芒明暗闪烁:“陈娇,我不就走了两三个月?你怎么就把自己照顾成了这样?”调笑轻松的口吻,但没能缓和病房里沉闷的气氛。
月光透过窗外洒了进来,落入一地的银霜。清冷而寂寥。
靳野的目光从我的脸上挪到我的肚子上,又紧紧握住我的手不肯再松。他的脸上明明是笑容,却让我感觉很苦涩。
“孩子没了也挺好,说不定你之后还真能回心转意,不在楚庭那一棵歪脖子树上吊死,反而能回头看看我。”
我慢吞吞地坐起来,腰背垫着枕头,却感觉到头很沉重,顺势把头搭在了靳野的肩上。
我的话语声音很轻,吐字却清晰:“靳野,要不然你带我走吧。”
脸上的灼痛感一阵阵泛起,我隐隐感觉到黑暗中像有一道温柔而悲伤的目光落在了我身上。
“好。你想去哪里?”靳野愣了一会儿,很快从善如流答应下来。
“离开这里就行。”靳野握着我的手,我脑海里回想的却是楚庭那一双骨节分明的手。他的手上很少有茧子,指甲也剪的干净,掌心宽厚而温暖。
靳野压了压帽檐,唇边绽放出一个笑容:“好。”
我都数不清楚自己究竟有多久没好好看过A市的夜空了,晚风吹过我的脸颊时,我下意识把眼睛紧闭起来,享受这片刻的惬意。
靳野却把我的手圈在了他的腰身上,不知道为什么,他的手一直在颤抖。
摩托车飞快地驶过寂静无人的街道上,一盏盏路灯昏黄,高大的树木在我们的视野中不断往后退避。
靳野没问我想去哪里,我也不担心他会带我去哪里。车子熄了火后,却是停在了乌恩山前。
乌恩山是A市唯一一座一年四季都有厚雪覆盖的山,在夜晚里,山顶显得格外神秘。
还有人登山膜拜神佛,一步一跪,在佛前郑重许下自己的祈愿。
夜风吹过我的厚外套,猎猎作响。靳野就站在我身边,居然也莫名的像一座安静的神佛。
我伸出掌心,有一片白雪落下,很快又融化成水。
靳野突然靠了过来,与我紧紧地十指相扣。
我愣了一下,下意识抽出了自己的手,却瞥见靳野眸中一闪而过的失落。
“想放风筝吗?”他突然问道。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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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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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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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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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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