喷雾喷上伤口的那一刻,我没忍住,“嘶”的一声呻吟出来。
“疼?那我给你吹吹?”靳野把喷雾随手一搁,准备蹲下身子。
似若有感应,我的目光抬起,一下就看到了长腿交叠、抱着双手、半倚在门口处的楚庭。
下意识的,我连忙把靳野推开。
可很快我又反应过来,我和靳野又没做什么,我为什么要感到心虚?
靳野顺着我的视线往回看,拇指指腹横擦过嘴角,瞬间明白了我动作的抗拒意味从何而来。
“哟,楚总不陪着季家大小姐,大半夜钻医院来啦?”靳野不轻不重地加上一句,“现在看来楚总喜欢和别人抢东西这个习惯还真是一点没变。”
他话语里有重重的火药味,可夹在两人中间左右为难的却是我。
“靳总用词不太准确……”楚庭的视线落在我身上,像是确认了什么事情,突然又安心下来,“如果是属于你的东西,别人怎么抢也抢不走。而且,陈娇亦或叶倾榄,她们哪一个算是私人物品?”
“啪嗒——”
水杯摔碎砸在地上的声音乍响。
“楚庭!你什么意思?”靳野勃然大怒。
一听到叶倾榄这名字,他就像被人戳了痛处,整个人异常暴怒。
“当年叶倾榄都答应要嫁给我了!是你从中搅局,告诉她……”靳野气得脸红脖子粗,话说了一半又跳跃到下一个片段,“而且如果不是因为你,叶倾榄最后怎么会跳海?!”Χiυmъ.cοΜ
“当年的事情,你对得起谁?!叶倾榄对你那么好,你却见死不救!真是一匹好白眼狼呀!”靳野几个快步上前,揪住了楚庭的领子。
“放手!”楚庭声音冷静,却又带着震慑力。
“对当年的事情,你怎么不解释?!难道不是因为心虚吗?”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情敌见面分外眼红,才让靳野如此暴跳如雷。
我之前还天真地以为这两人会没有什么大的矛盾冲突点,就算相互碰见了,圈内的那一套寒暄客套总该用来做做样子的。
结果这两人直接动上手了。
“就算叶倾榄这一件事你不想跟我聊,行,没关系。那这次呢?火灾放生在你们远水,你作为远水的总裁,你在干什么?你是救了人还是来看望过人?就你这样,凭什么拿陈娇当只金丝雀一样把她囚禁在你的笼子里?”
“当初陈娇去滇南,也是你和侯翰两人合起伙来诳她到滇南的吧,所以她才会恰好见到了我和秦朗……”靳野欲言又止,手臂上暴起条条青筋。
我正要挣扎着下床的动作一滞,怒到极致后反倒冷静下来。
靳野继续说:“或者我来个更大胆的猜测,当初在滇南我的手机被扒手给偷了,也不是个巧合吧?为了搅和我和陈娇的关系,我们楚总真是费心又费力啊。”
不仅在滇南一事煞费苦心,甚至还专门登门“拜访”过一次靳家。
“老爷子的耳旁风也是你吹的吧,和他说我个性太皮,经常没个正形,业务能力又不抗打。老头子一转眼就把我丢去了欧洲!我整整半个月和陈娇失联了!”
原来,秦朗被捕入狱的那段时间,他不是故意不露面,而是因为靳野根本就不在a市!
至于我那半个月在气头上,很快就把靳野的电话号码给拉黑了,并且设置了拦截陌生电话。
怪不得靳野一直以来,都没有给我“打”过电话!
而轮船派对那天,是他第一天回到a市的时间,他马不停蹄就来找我了!
“你觉得你这样,对得起陈娇吗?!”靳野越说越气愤,一个右勾拳朝楚庭脸上狠狠砸去,半分力气都没收。
而楚庭居然没有闪躲,就这样硬生生挨了一拳,嘴角都泛上了青瘀。
“当年叶倾榄跳海时,我真的不知道。”楚庭低垂着头,身上有种病娇而偏执气。
“可她最后编辑的那一条信息就是发给你的!看到她发的图片,你真的没有起疑过吗?”
楚庭的声音盖过他:“那时候是晚上十二点!第二天就是……”所以那一天晚上他很早就休息了,直到第二天才看到消息,并听说桂安海好像有人跳海了。
但当时夜色太黑,那个渔民也没看清楚,不敢乱报警。
一周后,警方找到了尸体,确认了身份。
叶家去认领女儿的时候,叶父叶母哭到晕厥,一个月后叶家举家搬迁,在a市销声匿迹。
楚庭找了那么多年,都没有找到叶家父母。
也因为这条信息,靳野责怪过楚庭,还设过假想,要是楚庭当时及时看到消息就好了,说不定叶倾榄就不会投身于那冰冷的大海中了。
责怪的那一天,靳野压抑地哭了十五分钟后又起身去抱了楚庭,通红着眼睛,说道:“我知道你的难过不比我少,我们都拿她当朋友。”
让两个人关系真正反目成仇的,是在靳野知道叶倾榄曾经和楚庭表过白,还央求着让楚庭带她私奔。
可是当时楚庭毫不犹豫就拒绝了,之后那两个月里,叶倾榄情绪持续陷入了低落和压抑中。
靳野不止一次找过楚庭旁敲侧击问过原因,可是楚庭每次都以“不知道”为由。
可明明叶倾榄会想不开选择跳海,就是因为受了此事的影响。
她多次想和楚庭保持距离,楚庭却没和她断干净,依旧保持着不远不近的朋友关系。
靳野和楚庭之间爆发了第一次大的争吵,两人很快大打出手,靳野指责楚庭是无情、推波助澜的“刽子手”;楚庭则大骂靳野窝囊懦弱,花了那么多年的时间守护一个女生,却连最简单的一句心迹都剖陈不出。
时间一晃而过,场景却又莫名的似曾相识。
他们两人对峙又僵持不下,外面却有医生的声音急急:“快准备手术!病人快不行了!”
我视线缥缈,无意落到病床上那个被血浸透的身影时,一下捂住了嘴巴!
李板荷的电话来得像及时雨,但他的语气却火急火燎的,跟被小刀剌了屁股一样。
“叶小姐!我……”他的话语哆哆嗦嗦。
我让他稳住先别慌,又问他现在在哪儿,我去找他。
“就在黑马酒店,你给我安排的那个房间里,太可怕了……那叶小姐你要过来的话,我就把事情和你当面说吧,太恐怖了……”我甚至能想象到,李板荷说这话时全程都在拍着胸口。
他会找我,大概率也和朱虹的事情有关。
我想起刚才见到的那个血肉模糊的身影,又自顾自地摇了摇头。
找了件外套,我拔掉手上的吊针,靳野连忙问我:“娇娇姐,你要去哪儿?”
行,这回他心情倒是能平复下来了,连架也不和楚庭吵了。
我有我的考虑,觉得李板荷这事靳野帮了我前期,后期我再把他卷进来,那欠靳野的,我真的就没法还了。
“我自己一个人出去透透气。”听他们刚才吵架,吵得我脑仁疼。
“我陪你一起去。”走到门口处,楚庭一下拽住了我的手腕,嘴角青瘀的一块儿,把他的神情都放柔了不少。
“可我就想自己一个人出去。”
楚庭很执着:“现在太晚了,你一个人出去不安全。”
“那有你陪着就安全了么?”我反问,“还是在你这儿,我就真是一只被圈禁在笼里的小鸟?”
然后他现在要和我玩,养鸟的人爱上小鸟这一个套路?
我一个人走在林荫路上,阵阵的风把路边的树叶吹得哗哗作响,听起来像是独奏又像是合唱。
我知道楚庭在身后跟着我,和我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心最蒙骗不了人。
我能感受到自己心跳的加速,那种踏实且有力的安心感又汹涌般呼啸而来。
进入黑马酒店后,我趁着拐角往后看,楚庭止步在了酒店旋转门门口处。
来到406房间,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从窗户往下看,但没看到那个身长玉立的人,他还是离开了吧。
李板荷只穿着一件白色无袖背心,问我:“叶小姐,你看啥呢?”他也往下看,可是也没见着什么特殊的,不就几棵树吗?
我把窗子关上,冷冷地说道:“没什么。”
话语切回正题:“你刚才火急火燎地打电话给我,难道是朱虹出了什么事?”
李板荷一拍大腿,坐在椅子上神色都严肃起来:“对,我都差点忘记了这事!叶小姐,你之前不是让我盯住朱虹吗?我就每天守在赌场里,头几天发现朱虹来得还挺有规律,都是掐着傍晚七点出现。”
李板荷认真回想了一下时间线:“朱虹好像慢慢赌上瘾了,每天都来玩好几个小时,七点来十点走,有时候运气好能赢个两三千,运气不好时输也差不多。但是前两天,她碰上一个硬腕吧,那人一看就是从小泡在赌场里长大的,那出老千的手法可精妙了。”
李板荷咋舌,啧啧感叹着。
我无语地翻了个白眼:“我现在坐在这儿,难道是为了听你说别人怎么出老千的吗?”
“咳!!!”李板荷欲盖弥彰地咳嗽了一声,又把话题绕了回来,“朱虹一连输给这人好几把,数额也不小,但是她不服啊,第一天晚上已经输了一万了,第二天晚上还要和那人单挑,结果越输越惨。”
李板荷不厚道地哈哈大笑起来,觑见我的神色,又连忙收敛打住。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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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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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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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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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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