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虎说我足以担当统帅,这是赞同了我的建议,他同样觉得不适合在林地间开展车战。
但他同时又拒绝采用我的建议,所以说我还无法执掌一国的权柄。
但打仗就是打仗,这和管理国家有什么关系呢?
他正在思考着呢,忽然听见几个士卒抱怨的声音。
“欸……我也是倒霉,当初分编的时候,怎么就能被编入上军了呢?要是我之前被编入下军该有多好?”
“娘的,这跟着阳虎打仗,也太累了!农闲时,训练那么多。出征时,还要被安排值夜。这还让不让人活了?”
“这荒山老林的,让我们大晚上全副武装的排出四武冲阵,是要做样子给林子里的野兽看吗?”
“可算了吧,晚上乌漆嘛黑的,野兽也看不见啊!”
“你们可别乱说话,回头让其他人抓到话柄,你们小心挨罚。”
“挨罚?脏活累活我干了,还不能让我说两句实话了?咱们就事论事,待在季氏统领上军,就是比待在孟氏和叔孙氏统领下军累嘛!”
“何止是比下军累?你看这次打先锋的费邑徒卒,公山不狃手下的那些人,人家的日子过得也比咱们舒服啊!我之前问过他们,人家哪儿有咱们上军管的这么严?”
宰予听到这里,心里猛地咯噔一下。
他停下脚步,心中的迷雾顿时烟消云散,他总算明白阳虎的意图了。
刚才他之所以不理解阳虎话语中的含义,是因为他完全把攻莒这件事当成了一次简单的军事战役。
但攻莒并不能把他理解为单纯的军事作战。
阳虎攻莒,表面上为了帮鲁国夺回郓地,实际上则是为了巩固自己在鲁国的地位。
而巩固执政地位的方法有很多种,提升国内声望是一种,削弱那些可能威胁到他统治地位的对手又是一种。
此次出征,阳虎征调了鲁国的上下两军,其中季氏下辖的上军的大部分都被编入了中军,由阳虎直接调遣。
而左翼右翼的部队,则是由孟氏和叔孙氏管理下军。
作为先锋的,则是季氏家族二号人物,公山不狃率领的费邑徒卒。
虽然孟氏和叔孙氏现在明面上支持阳虎,但他们两家绝对算不上阳虎的盟友。xǐυmь.℃òm
公山不狃可以算作阳虎的盟友,但二人的关系却并不牢固。
因为他们俩都是季氏家臣出身,一起共事多年。即便现在阳虎执掌国政,公山不狃也一直没把阳虎当上级看待过。
对于阳虎下达的命令,公山不狃觉得有利就去执行,觉得不利,那就纯当没看见。
所以说,阳虎分兵四处,但真正掌握在他手里的,只有由季氏上军组成的中军。
宰予想到这里,渐渐回过味儿来了。
我就说嘛,莒国虽然实力不弱,但这次的作战目标只是去收复郓地而已。
何至于要发动上下两军,乃至于出动费邑徒卒,搞得这么兴师动众的。
就连一般的士卒都知道孟氏、叔孙氏和公山不狃治军不严,没理由阳虎不知道这档子事啊!
而且他不仅知道那老几位治军不严,更知道战车不适合在林地作战。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会冒着大雨在山林中搞越野拉练,还大张旗鼓的生火做饭。
他哪里是担心莒人会来偷袭,他这是生怕莒人不来偷袭啊!
再联系到阳虎最后的那段话:如果莒人都已经攻到了中军大帐了,这又说明了什么?
阳虎的言外之意,已经很清楚了。
如果莒人攻到中军,就代表着左右翼和先锋当中,必有一路被莒人打穿。
而阳虎治下的中军戒备森严,攻到中军的莒人则是强弩之末,战胜他们并不困难。
而到了那时,阳虎不止可以拿下战胜莒人的功劳,还削弱了潜在对手的力量,顺带着名正言顺的治他们的罪。
宰予嘀咕着:“为了维护自己的权力,真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虎子,你够毒的啊!
不过你玩这么大,就不怕偷鸡不成蚀把米吗?如此小瞧莒人,万一到时候你也被干挺了怎么办?”
宰予一边念叨着,一边往子贡他们的方向走去,忽然他的脚步一顿,大叫一声道。
“坏了!”
子贡一手拿着《管子》,一手放在炙烤着,边看书边问道:“怎么了?陽虎不听伱的嗎?”
宰予急的一跺脚:“还什么阳虎不阳虎的!快去跟我救子路啊!”
烤火三人组齐齐扭头望他:“子路怎么了?”
宰予抄起靠在帐篷边黑檀长弓,急道:“子路手下的那一两士卒,被编在了先锋当中啊!”
……
夜色渐深,星斗漫天,林间寒风萧瑟。
静悄悄的森林中,车轮滚动的声音逐渐响起。
举着火把四处巡逻的鲁军士卒听到聲音,赶忙拔出佩剑大吼一声:“什么人!”
宰予的嗓音随之传来:“我们是《仁报》记者,奉阳子之命,前往先锋前哨观察!”
“《仁报》记者?”
士卒提着的心蓦地一松,紧张的情绪缓和不少。
出发巡逻前,伍长就曾对他们嘱咐过有关记者的事情。
他记得记者就像是传令兵,拥有在各部间通行无阻的权力。
士卒扯着嗓子喊道:“有通行令证明身份吗?你叫什么名字?”
“有的!我乃中军车左,中士宰予!”
士卒一听到宰予这个名字,心里又踏实了不少,名字也对的上,那看来的确是记者没错了。
他收起佩剑,迈开步子正想向马車来的方向走去。
突然,耳边刮过一阵寒风。
冰凉的手抚上了他的唇,紧接着,是一阵钻心的痛,士卒惊恐的瞪大了眼睛,想要呼救,但却再也无法发出半点声响。
留在他生前最后视线中的,是一张用青红染料绘制出的骇人‘鬼脸’。
在火把光辉的照耀下,只看见‘鬼脸’人缓缓收回了那柄插在士卒心脏的短剑。
随后一点一点的咧开嘴,他的门牙尽数缺失,剩余的那几些牙齿也如周遭的环境一般漆黑如墨。
猩红的舌头从牙齿的缺口中伸出,不断地卷舐着短剑上温热的血液,他的脸上渐渐地露出迷醉般的诡异笑容。
士卒无力的倒在地上,含满了血的嘴只是喃喃:“莒……莒人来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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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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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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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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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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