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灵帝驾崩以来,整个洛阳城加上皇宫中,一共只有万余兵马。
几方势力轮流统领着这点人手,互相倾轧不休,新帝登基都开了十几次朝会了,还没闹出个结果,反而有愈演愈烈之势。
此时大将军何进部下西园八校共有七千余人,北军五校有四千人。骠骑将军刘寿兵马五千都在孟津,洛阳府里只有五百亲兵。车骑将军何苗有千余人的本部兵马。此外就是零散的羽林、虎贲、卫尉、执金吾,各有一百到数百甲士不等。
在蹇硕和董氏相继退场之后,党人和宦官的争斗继续。
而自五月中旬以来,在京师掌握着大量兵权、又能让他们依附拉拢的,就只剩下了大将军何进和车骑将军何苗。
刘寿府里有五百亲兵,在洛阳城中就显得太少了,而且党人跟宦官都找不到他这里来。
宦官自然不会找上刘寿。灵帝在世的时候,刘寿跟张让、赵忠较劲了有四五年。宦官们从刘寿清算张温之后,就知道刘寿绝不可能与他们同谋。之前董后、董重夺骠骑印绶自然也有他们怂恿之力,此时可谓仇怨不浅。
党人也不会与刘寿同谋。夏馥已故,刘寿跟袁绍、何顒、许攸那一伙的党人都较为疏远。而亲近刘寿的荀攸、钟繇虽然出身党锢之族,却都入仕不久,远未到能左右风向的时候。
刘寿对于是否诛宦的争斗完全置身事外,乐得清闲。
到了六月,何后执政已有两个月之久。
这一时期,朝堂上还算吏治清明,至少贪污的人都收敛了,似乎一切都往好的方向发展着。
然而渐渐地,置身事外看戏的刘寿……总感觉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太对。
一日,何进入宫找太后谈了不知什么事。随后不久,太后之言居然流传了出来:
“中官统领禁省,自古及今,汉家故事,不可废也。且先帝新弃天下,我奈何楚楚与士人对共事乎?”
太后重宦官而轻党人之意显而易见,自然招致一片非议。
骠骑府里也私下议论起来。刘寿偶然听见了耿武与苏则讨论,言及何太后,多有不满之意。刘寿想劝他们辩证地看待此事,想一想何后的立场,谁想反被苏则正言驳了一回。
苏则稽首曰:“臣闻古圣王不以群蔽人,今太后方隆清治,而以士人不可共事,愚臣以为不可。敢以死请!”
刘寿心里感叹苏则果然刚直,说出这话自己完全辩不过……只得严令刘洪约束府中,不许有人再私下议论国事。
骠骑府里气氛变得有些压抑,而刘寿心里不对劲的感觉越来越浓。
之后某日,大将军何进的长史王谦、车骑将军何苗的长史乐隐这二人一前一后拜访了骠骑府,都说当晚要请刘寿过府去议事。
这时候人们一般都以为,何家兄弟皆为太后亲眷,虽是两府,实同一家。此前他们也确实在朝堂上同进同退,凡何进所提之事,何苗皆附议。
刘寿没想到,这两府居然还能在同一天分开请自己的?
无奈只得回绝了何苗,带着刘洪先去见何进。
何进也只带了长史王谦。见了面坐下,何进云里雾里地跟刘寿聊了些尚书台的事务,说得好像并不尽兴。
后来何进干脆支开了两位长史,说让王谦带刘洪去看送给刘寿的礼物。
刘寿见状,知道是何进有什么机密的事要说了,而且自己想不听都不行。只好拱手道:
“大将军,可有事?”
何进便开始大吐苦水,抱怨说何苗及何后之母舞阳君多受宦官贿赂,跟何太后一起反对他诛杀宦官。
何进与何太后同父异母,何苗本姓朱,与何太后同母异父。故而何进、何苗本来就是没有一点血缘关系的便宜兄弟,何进对于何苗也没什么维护之意。
何进抱怨了一顿不省心的亲戚,不待刘寿有什么反应,又说起他自己的大将军府里:
“赵王,某欲待只诛首恶,把十常侍等人诛杀便可。太后仍不许,而袁本初亦不满,执意劝某将宫中宦者禁数诛杀。张璋、吴匡皆同此言,朝中智谋之士如何颙、郑泰亦劝诛宦。
昨日朝会之后,太傅袁隗暗说曰:‘本初所见着也’……哎!”
袁绍那尽诛宦官的话刘寿也听说了。讲的是说这些宦官亲近皇上,出入号令,现在如果不全部消灭,以后一定要为害。
这袁绍虽名为何进的部下,何进却不能等闲视之,盖因其叔父袁隗与何进同为辅政之臣,不可轻慢。
如今看来,袁隗对袁绍的支持恐怕不少,他本人也在朝堂上暗示何进听从袁绍之言。
此时何进想折中一下两边意见,只诛首恶。然而何太后仍是不许,袁氏也会不满,何进落得两头不是人,已经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而刘寿觉得何进能在这纠结就很离谱。
国法是摆设么?
你何进掌握着整个洛阳的兵权,依法论罪就这么难?非要自己在这纠结是全杀、还是全不杀?
刘寿就劝何进说:“大将军,宦者未尽为恶也。故中常侍吕强忠贞在堂,今者则济阴丁肃、下邳徐衍、南阳郭耽、汝阳李巡、北海赵祐等五人称为清忠,皆在里巷,不争威权。此辈岂可尽诛之?
而十常侍天怒人怨,其恶罄竹难书。宜搜其罪证,交由廷狱论罪,然后处置,则太后亦无可阻拦。”
何进闻言却直皱眉,道:“只恐袁氏不满……”
刘寿听到这里,以为何进找自己来就是为了帮他劝说同列辅臣的袁隗,于是很上道地表示自己愿意去跟袁隗聊聊。
谁想何进又说起别的话来:“张让、赵忠等人秉政多年,党羽遍布,威临朝野。某辅政未久,战战兢兢襄助太后,恐怕若是妄动,则致使朝局生乱哪。”
……刘寿可算知道什么叫性情犹豫了。
何进这性格真的不适合掌权,说他优柔寡断那都是抬举他!
何进不只是寡断,他还寡谋,自己就能把自己绕进死胡同里。手握着天下最大的权柄,却怂得不像话,朝夕反复不定。内无智谋,外无威信……
这实在是没法沟通。
刘寿也不想再跟他谈了,随便劝解了两句,便告辞回府。
一路上青盖华车辘辘而行,刘寿就在想着袁隗。
这位低调的、从不插手党人宦官之争的袁太傅。
若非今日何进说了袁隗出言施压的事,刘寿几乎都要忽略掉他了。
如今看来,若袁家这边的布局皆是袁隗统筹的话,那么袁术的虎贲中郎将,领二百人宿卫宫禁……等于说,何进已经把当初要了蹇硕性命的宫禁之权拱手让给袁氏了呢!
次日何苗的长史乐隐又来请,刘寿已去了何进处,不好再回绝何苗,只好过去。
到了何苗处,车骑将军府富丽堂皇,金银财物堆满箱笼,像极了三年前灵帝在西园建的万金堂。
何苗找刘寿就只为一件事:收钱办事保宦官。何苗讲话也直来直往,纯粹地给宦官说好话,理解起来丝毫不费脑子。
刘寿连一句应付都懒得给,当即表示此事应该依法彻查,于是不欢而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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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转眼便到了六月末,袁隗亲自登门拜访骠骑府。
这个看起来温和的老者,实则是城府极深的政客,一开口便显其精明。
袁隗说:“太后为宦官蒙蔽,而玺、印悉出宦官之手,非朝廷长久之计。
我等奉诏辅助皇帝,宜诛杀宦官,以士人充任宫廷。届时三府共辅朝政,则必然政令通达,天下大治,将军亦当名显于后世也。”
这话说得好听,实则不过是看上了宦官们掌管印玺,又在皇帝身边,一旦说动皇帝,便能直接写下诏书送往尚书台传令的便利。
袁隗要把宫里任职的人都换成士人,皇帝、太后身边便没了亲信,整日听的都是士人一家之言。到时候是三府共治还是世家天下,可就难说了!
刘寿心里冷笑,脸上却稍显犹豫。
跟政客讲话,疾言厉色、果断拒绝都是没用的。
心里要清明如镜,面上则要和气,慢慢试探对方,而不暴露自己的本意。
刘寿委婉地表示:“宦者有过则处之,无过则用之。袁太傅,何不依国法而治之?”
袁隗不接他这话,坚称:“天下受宦官之害久矣!骠骑将军,莫要优柔纵之。来日若再生祸,悔之晚矣。”
刘寿自然不会被他洗脑,于是追溯上古,引经据典道:“《易》曰:‘天垂象,圣人则之’。宦者四星,在皇位之侧,故周礼置官,亦备其数。太傅何必为张让、赵忠一二奸佞,而动毁旧礼?”
袁隗见此,知道一时劝不动他,只得告辞。刘寿起身送到门口,看着袁隗健步登车而去。
刘寿心想:不知若是何进听了这句“名显后世”会不会动心?
会不会帮着袁隗逐步架空皇帝和何后,以实现“三府共治”?
袁隗这次拜访之后不久,袁绍便开始在何进面前说刘寿对刘辩皇位有威胁。
袁绍怂恿何进趁刘寿在洛阳时设法除之,再不济也要削其国,夺其节,不能放走假节的赵王回国。
这些话都是曹操悄悄告诉刘寿的,说是看在老交情的份上提醒他,让他小心袁绍。
刘寿闻言大惊!
看戏的日子太舒服,刘寿几乎快要忽略了自己也会被某一方针对的问题。更没想到,对他动手的居然是袁氏。
他作为皇兄暂时辅政,自己亲信故吏也有钟繇、卫觊这种大世家的核心子弟,袁氏为什么会想杀他?
刘寿百思不解,只好去问荀攸。
荀攸也想不出袁隗此时不紧着掌控宫中、反而先动刘寿是为何。
刘寿犹豫地问:“公达,可是我在并、凉二州布置,使其以为我势大?可我所举之韦康、沮授皆士族,与其何妨?”
荀攸却突然想起一事:“袁本初不肯以门荫入仕,又广交豪杰……若是袁本初之志,不仅于上公之位呢?”
刘寿闻言,便也有些明白过来。也许,袁绍此时已经谋算着该如何推翻刘家天下了?
恐怕袁绍早有不臣之心,袁隗设想的三府共治、以士人为主,在其看来尤有不足。
或者说,袁隗想要西晋士族共治天下的局面,而袁绍则不然,他很可能想要直接自己当皇帝!
刘寿开始怀念起骆俊了。自己当初以为得了治政之权便万事皆安,早早派骆俊去治理常山了。
却不想想,只要自己人还在政治中心,就躲不开权力的倾轧。
如今骠骑府里就没有什么交接广泛的人。为首的刘洪、荀攸都慧而内秀,底下掾属当中,现在还没被他推举入仕的都不是名门子弟,也难以交往到高层的人物。
刘寿现在的消息来源只能靠钟繇等在朝的故吏主动跟他传递。
这回袁绍起意之言,侥幸有曹操告知。若是来日何进真的要动手,谁知道他们骠骑府能不能提前得到消息呢!
好在刘寿的担心并没有立刻兑现,因为此时的何进正在焦头烂额,也无法全听袁绍的话。
以何太后、何苗为首的一群亲戚都在力保宦官,何进左右为难。此事不好跟他属下的袁绍讲,只能又找刘寿商议。
刘寿到了这个时候,也终于体会到有刀悬于头上、敌暗我明的滋味了。正待想办法探探何进口风,见其来请,当即前往。www.xiumb.com
刘寿一到,何进又是大吐苦水:“张让养子奉之妻,乃是何苗同母妹。张让叩求其保全,太后亦言诛宦牵连甚广……”
刘寿心说我又没让你杀宦官,你们何氏人心不齐,找我干嘛?
只是现在他急需拉近与何进的关系,只好劝说道:“古人云‘物极必反’,尽诛宦官与不杀宦官,皆非万世之法。今太后欲留之,而袁绍欲诛之,大将军却是两难也。何不使袁隗居中调和?早定国策,以安朝廷。”
何进闻言又是一阵犹豫。
袁隗、袁绍说的“名垂后世”之语仿佛还回响在何进耳边。
何进更想是他自己来做出决断,诛杀宦官,名留青史。可是宦官之余威、何太后之阻挠,又让他陷入纠结。
何进当初能果断处置蹇硕、董重,此时对自己的内亲却无法下手,完全被束缚了手脚。
宦官这一步自救走得妙,把目标放在何苗身上,终于使得党人依托何进举起的刀被牵绊住了。
张让、赵忠等人早先跟在灵帝身边聚敛的财货,如今又纷纷都送了出去。而从前为了刘辩的皇位而齐心协力的何氏两府,已经从内部分裂开来。
又过了两日,不知袁隗跟何进又谈了什么,袁氏这一代的长子、也是袁绍、袁术的嫡长兄袁基升任九卿之一的太仆,掌公车、御马。
……
何太后、何进、何苗、舞阳君、张让子妇何氏。
袁隗、袁基、袁绍、袁术。
诸何意见相左,诸袁各有布置。
在光熹一朝日益稳定的吏治背后,京师最高的权力从内而外开始离散,正在酝酿着一场巨大的动荡。 蓝星,夏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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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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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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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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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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