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因高澄坚决反对加派与预征税收而冷了下来。
两人肃容对视许久,竟是谁都不愿退让,高欢突然缓和了神色,叹息道:
“阿惠年华正好,自然感受不到为父的急切,我老了,时间不多了,急着西征只是想为你将荆棘上的刺拔去。”
“父王自是当世雄主,孩儿却非庸碌之人,去岁西征,父王险先为西逆所害,澄为人子,不能见父王置身险地。”
若是别的事,冲着高欢满头白发与他这般言语,高澄都可以应下,哪怕他加征为的是广修宫室,个人享乐,高澄也认了。
但偏偏是要为西征做准备,这一点,高澄无论如何也不愿让步。
第一次西征失败,有惊却无险,夺了潼关、玉璧,用三万中兵加数万民夫的代价堵死宇文泰,也不是不能接受。
可再让老高送一波,谁知道又会是一个什么情况。
高欢不可能知道高澄内心真实想法,他还真以为好儿子是因去年的事,担心他的安危,笑道:
“沙苑之败,罪在骄狂无备,经此一劫,三军以雪耻之志,无傲慢之心,蜂蛹西进,碾之如齑粉,阿惠勿忧。”
高欢到现在都没发觉自己的问题在于缺乏大兵团指挥作战的能力,这一点不只是他,包括宇文泰以及目前的高澄,全都不具备这一能力。
邙山之战宇文泰兵力与高欢旗鼓相当,虽有赵贵拖后腿,但是东魏这边却是主帅高欢弃军逃亡二十余里。
就这种情况,西魏还能被打得几乎全军覆没。
说好听些是不习惯打富裕仗,说难听点,在军事上两人都只是一个加强版的高澄爱将,侯渊。
尔朱荣对侯渊的评价是:
‘侯渊临机设变,是其所长,若总大众,未必能用。’
于是侯渊能以七百骑破韩楼数万兵,又以千骑擒杀神算子刘灵助威震河北。
将尔朱荣对侯渊的评价套在高欢、宇文泰身上也未尝不可。
回顾两人的发家史,高欢在广阿之战以两条流言离间尔朱氏,逼迫其势力退出河北。
韩陵之战更是与尔朱氏大将斛斯椿、贺拔胜、杜德等人早有密谋。
而宇文泰在小关之战面临东魏三路大军,选择伏击窦泰,迫使高欢其余二路退兵。
历史上的沙苑之战更是以自身为饵,诱使东魏诸将争功冒进,方才得胜。
两人兵少时能以谋略取胜,势众后以堂堂正正之师对垒,却打了一场糊里糊涂的邙山大战。
若非彭乐心思难测,放走了宇文泰,西魏不止丢失鲜卑精锐,亡国也只在旦夕。
当然,心底清楚是一回事,但不能摆在明面上说,否则高欢恼羞成怒下,说不得就要一意孤行,非得证明自己的能力不可。
高澄委婉劝说道:
“关西民不过300余万,关东却有2000万之众,其地土壤贫瘠,关东物产丰盈。
“父王以精骑屯玉璧,孩儿调将士于潼关,春耕秋收,时时袭扰叩关。
“纵使耗用倍之,其地不能安于生产、宇文泰又疲于奔命。
“关西穷苦之地,不出数年,其士卒百姓疲敝,荡平关西,又有何难!”
高欢军事实力拉胯,但他战略眼光却在线,高澄摆明要与宇文泰拼国力,这确实是最稳妥的计策。
2000万打300万,飞龙骑脸怎么输!
但高欢的问题在于他等不了这么长的时间,去年冬天的头疾频发,让他痛不欲生。
再来几次,高欢很肯定自己会走在宇文泰的前面。
“阿惠,为父出身低贱,有今日之权势,本不应再有奢望,但若不看一眼长安,为父死不瞑目。”
高澄见高欢态度坚决,甚至连死不瞑目这种话都说了出来,也不得不加重语气道:
“父王为一己私欲,置天下万民于不顾,横征暴敛,然大军西征,耗用暂且不提。
“如今宇文泰未尝没有一战之力,胜负难分,一旦重蹈沙苑之败,澄恐天下倾颓,关东再生祸患。
“父王创业艰难(525年参与杜洛周起义),十三年辛苦才有今日局面,却急于一时,不顾将基业置于险地,但有变故,谁又能如父王善待天柱家眷,留我等阖家性命!”m.χIùmЬ.CǒM
高欢闻言,脸色由红到青再转紫,若是过去早就逮着高澄一顿毒打,但现在一来是身体不如以前,二来是高澄已经十八岁了,不能再随意殴打。
其实高澄确实夸大其词了,高欢不过是想加点税,以资西征,离横征暴敛还差得远。
但道理就是这么个道理,西征有风险,入关需谨慎,明明有万全之策,可以耗死宇文泰,却不用,非要拼一波,给机会,也难怪高澄言辞激烈。
“你不信我能平定关陇?”
高欢也不再喊高澄的小名,阴着脸问道。
高澄面色坦然,反问道:
“父王可有必胜的把握?”
这一问却把高欢问住了,西征之前因贺拔岳之死,哪怕宇文泰迅速剿灭侯莫陈悦,甚至潼关伏击窦泰,对其人,高欢还是有几分轻视。
但西征失败却让高欢正视起了这个对手,无论是与稳态放弃坚守,主动寻求战机,还是那一仗的结果。
都在清楚的告诉高欢,在唆使侯莫陈悦杀死贺拔岳后,他给自己找了一个不逊色,甚至超越贺拔岳的对手。
如今宇文泰有战兵不下四万,较之高欢麾下并州胡并不够看。
但宇文泰本土作战,可以纠集州郡兵辅佐,高欢却不可能再携带大量州郡兵西进。
其一自然是要防备南梁与柔然,其二也是财政支撑不起这么大规模军队西征。
高欢扪心自问,有沙苑前车之鉴,他确实没有必胜的把握,那么问题又回到了高澄方才所言,是否真要为了弥补自己这个遗憾,置家业危难于不顾。
许久,高欢问道:
“若我执意要加派税赋,以资西征,阿惠当如何?”
“父王有言在先,晋阳治军,洛阳行政,孩儿权势出自父王,父王若要横加干涉政务,请先免孩儿职权。”
高澄郑重拜道。
还有,今晚熬夜,凌晨两点一章,四点一章,六点一章,八点一章,不写满八千字不睡觉。
(本章完)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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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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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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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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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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